畢竟前世做了五年多的太子妃,宮廷禮儀都是已經刻在骨子裡去了的。前世被選爲太子妃之後,成婚之前也有教習過來教她禮儀方面的知識,不過那時的她心情浮躁,又被巨大的喜悅所包圍,還有蒙書禮等人在旁邊干擾,降了宮廷禮儀,其他的她根本沒有用心學進去。
迄今爲止,詩詞歌賦、史傳這些也都不是她所長,尹落花性子比較溫婉,不會強求於人,而宋纓卻是個不安於室的人,對蒙書悅說:“讀史才能明興衰,小姐將來是一國之母,將來會面對許多的挑戰,不熟讀詳記一些典故,日後可是會鬧出笑話來的。詩詞歌賦也必須要有所長,否則豈不是貽笑大方?”
“滴水穿石非一日之功,宋女官有今日之能,也是自幼習之,日積月累而成。若想我在數日之間達到女官的高度,豈不是癡人說夢?”蒙書悅淡淡的反駁。
宋纓面上一紅,囁囁地說:“婢子不是這個意思,婢子……想跟小姐說的是,有些東西,適合讀一輩子學一輩子。”宣姑和萍姑不是說她聰慧,一點即通嗎?爲什麼於文字文學方面卻如此欠缺?
蒙書悅輕輕一笑,“既是如此,就更不應該急於求成。我知你是從宣姑和萍姑那裡聽說,我對禮儀、醫藥學得很快,那是因爲我從來有所涉獵。如果你教我騎射方面的東西,我會讓你更滿意。”
宋纓與她銳利的雙眸對視一剎,立刻低下頭,小姐知道她四處去打聽她的消息了。
尹落花在旁邊替宋纓解圍:“小姐,琴畫不過陶冶情操,若想賞玩,自有伶人、畫師效勞。書、棋也只是一時雅興而已,不通,至多不能盡興,並無大礙。妃嬪的騎射技巧,多數只用在獵場,即便空手而歸,也無人指摘。韜略嘛……若不必像開國時期的洪福皇太妃那樣馳騁沙場,韜略再精通,終究是紙上談兵。”
蒙書悅笑了起來,尹落花這幾句話登時真知灼見,就連宋纓也悄悄豎起了耳朵。是她請了尹落花來的,因爲宋纓覺得蒙書悅並不像宣姑她們幾人說的那般好相處,她於宣姑和萍姑的課程也無興趣,下午便跟着尹落花,看她如何與蒙書悅相處授課。然後再請她觀察一下自己跟蒙書悅的相處,看看其中是哪裡不得當,蒙書悅對她有偏見。
尹落花不慌不忙地說,“若非有得天獨厚的出身,否則才藝再精,也難以接近後位。而似小姐這般跟新皇一路扶持,經歷過患難與共的,實在萬中無一。因此閒來無事時,這些才技足以討好衆口,但萬一有事,靠它們不能保命。唯有史傳不可不讀,不可不細細品味。唯有深諳韜光養晦、明哲保身的道理,明瞭上下百戰、以守爲攻的策略,才能在皇宮之中巋然不動。”
蒙書悅掃一眼面色通紅的宋纓,再看着尹落花,笑說:“尹女官讓我越來越驚喜,或許以後會不捨得讓你離開我身邊。”
尹落花謙遜的笑了笑,蒙書悅沒有錯過宋纓眼裡閃過的冷光。
大婚的禮服尚宮局的幾十名繡
娘日夜不停,終於趕在七月初十這天送了過來請蒙書悅試穿,看看有無不合適的地方。
越宮景竟然也一大早到了。
自那天打擊過一番宋纓之後,宋纓對她倒是更添了十分小心,教得更用心,而且還將朝堂之中發生的點滴事情都報了出來。
縱然有越宮景的狠話放在前頭,但還是有人對他們的婚事開展了許多或含蓄或直接的攻擊。
不是因爲這些人不怕越宮景,只是他們更加希望成爲皇后的人選是自家女兒。或者是低一級的嬪妃也好,歷史上還沒有哪一任皇帝只娶一個皇后不納嬪妃的,皇帝不納妃,這絕對不是一件好事。
還有蒙書悅的出身,就算當日朝堂上有蒙遠揚在,蒙府也不過一個小門小戶,如何能跟京城中衆多的簪纓世家相比?家世比不上,人品才學也絕對比不了。
他們提出的最確鑿的反駁理由是:這個姑娘是先前傳出天女之名,鬧出天女之亂,後來更是鬧得家國不寧,廢太子璃甚至做出弒君弒父的叛亂之事,宮門之外血流成河屍體成山。更有傳言,此女爲栢栢族靈女,能行巫害人,這樣一個女孩,根本不合入宮的要求,又如何能登上後位?
他們都還忘了,天女之名傳出來,造成天女之亂是有人宣稱得天女者得天下。
朝堂之上,難得出現如此整齊劃一的聲音,對一個普通女孩如此同仇敵愾,好像她是洪水猛獸一般的存在。
沒有一個人站起來說蒙書悅的好。因爲在這之前,所有人都認爲她不足爲懼,越宮景絕對不會如此一意孤行。
於是那些人一邊將蒙書悅批得一無是處,一邊大肆誇獎誰誰家的姑娘溫柔典雅、聰慧嫺靜,誰誰家的姑娘琴棋書畫經史子集無所不通,誰家的姑娘沉魚落雁芳華絕代……
越宸索性不再罷朝。捏着越宮景的耳朵說,他不將朝堂上的聲音平息下來,他就罷朝到八月十五那一天!
越宮景心裡也煩不勝煩,請三輔吃了個便飯,這三個老傢伙在朝堂上看熱鬧看得可真帶勁,不治一下他們,還真當他是個擺設了哦?給他們下最後通牒的時候說,朝堂上師生關係、裙帶關係,彎彎繞繞的,總能跟他們三個扯上點關係,不將他們擺平了,他也絕不上朝!他不知道老頭是不是真的能放下,反正他說真的,大婚之前平息不了,他就直接帶着蒙書悅私奔!也去西漢佔一塊地方,畫地爲王!
而三個老傢伙怎麼說?
秋醒:“唉呀,可惜我沒有女兒,不然我也應該舉薦一下我的女兒。”
越翼:“前不久不是纔看到你夫人家來了個親戚?老容怎麼不舉薦自己的女兒?”
容充:“我女兒八月十九出嫁,請帖到你家了,你這是打算不來了嗎?”
氣得越宮景想,請應該請他們吃加了料的“便”飯!
蒙書悅換上禮服走出來,頭戴珍珠白鳳冠,大紅喜服上金絲環繞,鳳凰于飛,裙襬長長地拖曳
地上,襯的她本來清麗絕倫的容顏,更加傾國傾城。低頭看着腰身處:“有點緊,難道我這幾天長胖了?”
越宮景的目光有點呆,都捨不得眨眼。上一次見到她盛裝打扮的時候,是什麼時候?這是他將要牽手一輩子的人,他最愛的人……
蒙書悅說了好幾處要修改的地方,想回頭問問越宮景的意見,才發現他目光呆滯的盯着一處,好像已不會思考了一樣。她撲哧一聲笑出來,來到他面前:“看傻了吧?很美?”
越宮景這纔回過神來,就勢拉着她的手,點頭:“漂亮到我不敢直視。”
她狡黠地一笑:“那我多穿一會?”
越宮景在她耳邊輕聲說:“可是你不覺得熱得慌嗎?”
蒙書悅點頭,織錦料厚,又不透風,且有重重的刺繡,這麼一會的功夫,她已經覺得後背溼透了。
換了下來,兩人坐到書房裡說話,蒙書悅指着小桌上的一堆五花八門的請柬,“一人得道,雞犬升天,我都不知道自己這麼受歡迎,藏在深山老林裡的各種親戚都出來了,要沾我的光昇天一下。嗯……除了請柬,還有人爲了表示誠意,金銀財寶田產地契也送了很多,我都讓伴兒收着原封未動。我倒奇怪了,不是說朝堂上的大臣們都在反我嗎?怎麼還有這麼多帖子過來?”
“別理會他們!”越宮景隨意翻了幾張,翰林院劉大學士府夫人冷氏拜上、御史臺諫議馬府吳氏拜請、福加公主府薛城誠邀……
“他們送禮你就收着唄,有要不要白不要,反正羊毛也不出在他們身上。”
蒙書悅黑線,既是贓款,她能用得安心嗎?“我的女官教我,最好永遠不要與那些權臣硬碰硬,我便是個不信邪的。我讓同衣把送了貴重物品的人家單獨謄了一份出來,你拿回去叫人查查哪些是不乾淨的。”
越宮景笑:“沒想到,我還娶了個女謀士回家啊!”
“還有,你說他們會不會覺得我既收了東西,便是跟他們沆瀣一氣了?然後明天的朝堂上會不會又多加我一條收受賄賂的罪名?”
這下輪到越宮景黑線了,他的大臣們真這麼有才嗎?
事實證明是的,在某些方面上,有很多人總是無師自通。
幾天之後,禮服做成,而大街小巷裡卻流傳着:準皇后蒙書悅不屑與朝臣家眷交好,藐視皇家貴胄,無情無義,對落難前來投靠的窮親戚連水都不肯施捨一碗……如此德行有虧的人,如何能做我們的一國之母?
傳到蒙書悅耳朵裡時,力氣一下子沒控制好,箭矢脫靶而出,在箭靶上留下一個黑色的大洞。
“宋纓,那些請帖裡,哪一和是皇家貴胄發來的?還有我的窮親戚又是誰?”
果然人心可畏。蒙書悅先是覺得:你們那些人的臉皮可真夠厚的,一邊罵我又一邊討好我,我纔不想看到你們的可惡嘴臉。後來覺得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我是皇后我怕誰?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