德妃心善,本來就是不計較這些的,又見她哭得雲鬢凌亂,梨花帶雨的,加上肚中寶寶,更加不會同她計較,只說:“好了好了,你別哭了,我又不怪你。你快起來吧。”
卻不想,那宮人彷彿是因爲年紀太小,或者是因爲被嚇傻了,竟然哭着癱在德妃面前,就差要伸手去拉德妃的裙襬了,反正就是不願意擡頭。
德妃見她這樣,因爲自己身子金貴,現在又不是很方便,雖然心裡想,到底也無法自己親手去扶,只能柔聲地安慰了那個宮人:“你別哭了,起來吧,我再寫一個,親手交於你幫我放,好不好?”
宮人驚喜地擡頭,顯是不信,自己還能得到如此的信任,連連點頭,眼角還掛着一點點淚水的痕跡。
德妃不曾多想,見她起來了,就自己去寫了一張,要交給這個宮人。
這宮人一直都是怯生生地站在一旁,彷彿一隻受驚的小鹿,讓人看起來忍不住就要心生憐惜之情。
德妃說到做到,說是親手,果然就親手要作勢要將手裡寫好的彩紙交給這位宮人。但是宮人不知是怎麼想的,也許是想感激德妃還願意讓自己來放燈,忽然一下站起來,自己跑到一旁去,抱了許多的花燈過來,顯然是要德妃自己親自將彩紙疊好了放到花燈裡頭去。
疊紙,放進去,這種簡單的動作,對德妃而言,當然不可能算是負擔。
她也沒多想,就直接將紙給接了過來,然後開始疊了起來。可是,那個宮人,也不知是不是因爲手裡抱的花燈太多了,看不見路,又一次要腳滑。德妃雖然關心她,自然也不會就不注意自己,一面說着“小心”一面就要往後退過去。
此時,一隻烏鴉不知道從什麼地方飛過來,嘴裡嚎叫着粗啞難聽的調子,彷彿是有人訓練過一般,直接就衝德妃過去了。
德妃就算心大,到底也沒見過這陣仗。眼睛前面的視線又被那烏鴉給擋住了,便伸手去趕,一面趕,一面就下意識地後退,她就聽到許多的聲音在喊着:“娘娘小心,不要啊。”等等類似的話語,腳底不自覺地就是一滑,然後整個人都被水淹沒了。
她連退幾步,退到了荷塘邊上,而荷塘邊還有幾塊石頭根本就不牢固,搖搖晃晃,是鬆的。德妃一踩上去,便整個人都失去了平衡,直接掉到了水裡。
現場頓時一片兵荒馬亂,衆人都是着急忙慌的,幫得上忙的,幫不上忙的……如果不是越宮景快一步上去拉住,越宸現在也已經撩起了袍子打算往水裡跳了。
就在這麼多人都緊張着急的時候,恭妃難道打扮得如此地低調,站在一羣慌亂的人羣中,雖然自己臉上也是一副“天哪,居然掉下去了,我該怎麼辦,我要不要過去幫忙”的表情,但是這些擔憂,卻半點都沒有進到她的眼睛裡。
她的眼神很沉着,似乎剛纔發生的一切,其實她都是知道
。
她是熟知劇本的那個人,因而,不管發生了什麼事情,她都不會有半點的驚訝的情緒在裡面。
越清鯉雖然也在關注着德太妃,但是注意始終是有一部分放在恭妃這裡的。到底是自己的母妃,哪怕越清鯉覺得恭妃能會做出些事實上對自己不是很有利的事情來,他也不能坐視不管的。
只是,越清鯉怎麼也沒有想到,德妃落水這件事,還真是恭妃一手策劃的。
起碼,從現在恭妃的表情來看,肯定同她是脫不掉干係的。
別人或許是看不出恭妃臉上那些細微的表情的區別,但是對於越清鯉而言,這是他的母妃,他了解她。所以他一眼就認了出來,知道恭妃到底是哪裡看起來不太對勁兒了。
但願其他人沒有發覺。
越清鯉不自覺地深吸口氣,這樣想着。
荷塘的水其實並不深,宮裡所有的水池,除了護城河,都是不深的,只要掙扎一下,自己也是可以站起來的,只是德妃掉下去的時候,腦子裡都空白了,哪裡還能想到站起來這件事,只能稀裡糊塗地在水裡掙扎着。
也是因爲水不深,所以跳下去救她的人也不能游水過去,只能是踩着水走過去。
這片水池是養荷花的,雖然不深,可以站直,但是下面全是淤泥,腳一用力,就要陷進去,拔都拔不出來,又給救援平添了許多的難度,剛開始下去幾個人還不夠,很快就下去了一羣。
在這麼一個兵荒馬亂的情況下,一頓折騰,總算是有個小太監將德妃從水裡給撈了出來。
只是德妃現在,身子重,小太監如果是在岸上,那原本是抱得動的,但是現下到了水裡,竟然就不確定起來,努力了幾次,好險都是搖搖晃晃的,差點兒就要將人給摔了出去。
一片兵荒馬亂,德妃終於被幾個小太監給拉了上來。此時的他面色慘白,看起來,非常的虛弱,水珠順着他的面孔一滴一滴的往下掉,越宸非常的,關切,還未等小太監抱着,德妃上岸,他就疾步衝過來,江德飛接到自己還增肥到嘴脣顫了顫,你上的學校幾乎褪盡了,你怎樣了?有沒有什麼地方不舒服?你說句話,不要嚇我,
德妃的睜開眼睛,長長的睫毛上還掛着水珠,氣息也微弱了,只弱弱地說着:“痛……肚子……”
“太醫?人呢!快來人!”越宸立時緊張起來,頓時將人叫了過來。
又是一陣兵荒馬亂地人潮涌動,太醫過來以後,一把脈才發現,這是已經動了胎氣,雖然不足月,但如果不催產,大概大人和孩子都要保不住了。
明明是個中秋的家宴,現在到是被折騰出了這麼多的事情。
這下,其他人也沒有什麼別的事情好做,也不敢隨便地移動德妃,就着方纔舉辦宴會的地方
,給騰出了一個位置來,讓德妃躺下。周圍的太監們離開拉起周圍的幔帳,飛快地將德妃給圍了起來。
太皇太后原本是站得略遠的地方,此刻也是驚嚇了不少,捏着自己的手腕,不住地嘆着氣:“怎麼突然就這樣呢。”
“不要緊的,不要緊的,吉人自有天相,不會出問題。”蒙書悅在一旁陪着太皇太后一迭聲地安慰着她。
“造孽啊,怎麼突然就腳滑了呢?”太皇太后着急週轉,幔帳助威團團打轉,幾乎就要倒下去,“這些下人都是怎麼辦事的!明知道德妃娘娘要來,她還身子重不方便,還不知道將這些地方,好好的,收拾,打掃一下,這些會滑跤的石頭,是哪個不長眼的奴才留下來的。”
蒙書悅連忙道:“這個事情,若說是意外,未免也太巧了,剛纔那個哭哭啼啼的小丫頭,我已經讓人將她拿住了,但到這一塊的事情忙過去,我便會命人好好審問她的。皇祖母也不用太過擔心,德妃娘娘吉人自有天相,父皇與阿景,又都是真龍天子,自然會庇佑他們母子的。”
太皇太后,聽了蒙書院的話,長長的嘆了口氣,面上的表情稍稍平靜了一些,可卻仍舊是憂愁的:“你這話說的,雖然對,可是你畢竟年紀小,你是不知,女人生孩子,便是要從鬼門關上來回走上一趟,就算是順順當當的,也不知有多少人,走不完這來回,況且,還出了這等的意外。”
這邊,蒙書悅在安慰着太皇太后,兩人一同聊着天,而另一頭,越宸與越宮景,面面相覷,站在一旁,遠遠的看着被太監用幔帳圍起來的,臨時用作產房的地方。
雖然事出突然,但因爲德妃生產的日子,原本就近了。所以,這些太醫和穩婆,也已經到了宮中待命,40,雖然日子提前了,但到底,也沒有弄得手忙腳亂起來,來得到也算是很快了。
幾個穩婆到了之後,很快地忙碌起來。
德妃懷孕後的這個孩子,雖然不是越宸的第一個孩子,但卻是第一個,他如此貼近的,陪着出生的孩子。以往,越宸的妃子若要生產,不得寵的,便是生出來以後,會有人專門告訴他,若得寵一些,他便會,在房門外等候片刻,但這莫大的恩寵,迄今爲止,也只有越宮景的生母,曾經享受到過。
這一次,是越宸第一次,如此近距離的,等待自己的孩子的降生。
僅僅隔了,一道薄薄的幔帳,越宸可以完整而清晰地捕捉到裡面所發生的一切。他能夠聽到,德妃的飽含痛苦而壓抑的聲音,能夠聽到穩婆在一旁因爲焦躁而提高了嗓音的教導,能夠聽到裡面,那匆忙而急促的腳步聲。這所有的一切,無疑不在提醒着他,他自己的孩子,正在慢慢的走來,也許走得很艱難,走得很艱辛,走得跌跌撞撞,甚至,不清楚,能不能夠真正的走到他面前。可是,所有的人,都在爲這個新生命的降臨,而努力着。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