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雖然不甘心這話被周霖給搶先說了出來,但也不能不認同他說得沒錯,因此,只能是悶悶地點了個頭。
周霖這時候才擡起頭了,那一直只是含笑的嘴角,終於露出真正的笑容來:“那麼,學生以後就要殿下多多指教了。”
越清鯉只是看不慣他假笑的樣子,此刻見他真的笑了,竟然一呆,只覺得,這個雖然寬宏,但其實陰冷仄逼的殿中,一下子就被這個笑容給點亮了,哪怕是守歲用的長明燭,都沒有這笑容讓人來的溫暖。
“你也看呆了。”周霖忽然出聲,卻不是問句,而是十分篤定肯定的語氣。
越清鯉正是少年慕艾,對於感情最爲懵懂好奇的年紀,被這樣一看,自然是不好意思的,便有些不快起來。
“既然都是一條船的人,一根繩上的螞蚱了,不如,我們開誠佈公地聊一聊?”周霖的臉上還帶着那種讓整個世界都爲之明亮的笑容,靜靜地看過來。
莫名的,越清鯉就被看得心跳加速了一瞬,他下意識地迴避了周霖的目光,問他:“你是什麼意思?”
“殿下,是想,還是不想呢?”周霖到底是年紀比較大,這會兒顯然是一個不小心就完全佔據了主動的位置,一點兒都不避諱,大概也是方纔站得久了,自己就去找了個地方坐了下去,還順便將放在桌子上的點心,遞了過來。
越清鯉覺得自己明明是不想吃點心的,但是看到是周霖將點心遞過來,竟然鬼使神差的,也不知道是爲什麼,就把點心接過來了,接過來以後,他才反應過來自己不應該接,只是這個時候再將點心扔回去,未免顯得過於地矯情,他自己方纔才說過周霖矯情,自己自然是不願意做出這麼矯情的事情,也就是勉勉強強,委委屈屈地將點心接過來,吃了起來:“什麼想不想的?我不懂。”
“殿下若想,那我自然會幫殿下,殿下若是不想,我也會幫殿下的。”周霖側過頭,用目光示意了一下主座上的位置。
若想,會幫忙,這個越清鯉是很好理解的,但是,如果不想,竟然也會幫忙……
原本只是悶悶地吃着點心的越清鯉,聽見這句話,終於是不自覺地坐直了身體,表情也跟着認真了起來:“我還可以不想?”
“殿下,從今往後,即便我想,我也沒辦法轉投他人了,不如就幫你完成你的願望好了。”
周霖這話雖然說得不錯,但是隱隱的就帶着一種淡淡的嫌棄,莫名就讓人聽了心裡不舒服。所以,只是聽到這話,越清鯉的眉頭,就忍不住又皺了起來:“你既然不想來,那你就走。”
“我如果能走,我就不會來。我沒得選,殿下,應該原也是沒得選的。”周霖平靜地說。
越清鯉抿着嘴脣,一臉的不高興,不肯在說話。
周霖原本還擔心,這個七殿下是個心機深沉之人,現在看他年
紀不大,幾乎是七情上臉的樣子,心中也終於是安定了幾分。他最怕就是遇到那種,心裡想什麼,臉上都絕對不會表現出來的人。作爲男人,他自然也是想要建功立業,名留青史的,況且,他年少一點的時候,那是多麼的風光,現在,卻不得不被人坑害到如此地步,非要他來跟着一個,看起來就沒什麼前程的皇子。
但是,換個角度來想,能夠做到別人做不到的事情,才顯得自己更爲厲害,不是嗎?
聽到這段話,越清鯉的臉上露出自嘲一般的笑容:“按照你的話來說,你是被放棄的,不要就因此覺得,我也是被放棄的。”
聽到這話,周霖也是笑了:“殿下,你我現在算是自己人,我如果也如同他們一樣,撿好聽的說給你聽,你覺得,有意義嗎?”
越清鯉一愣,心中自然是覺得周霖說得是有道理的,只是他畢竟還小,好面子,又要強,一時只是漲紅了臉,知道自己理虧,卻不肯說話。
雖然是第一次見面,但是周霖倒是挺理解他這樣的心態,也不再步步緊逼了,而是十分從容地站起來,斂袖,給他到了一杯茶。
因爲兩人在殿內呆了一段時間了,所以茶水其實已經涼了,這會兒倒出來,竟然是一點熱氣也無。
周霖就這麼將一杯已經涼了的茶,放到了他的身邊,那雙漂亮的眼睛,就那麼定定地看着他。
越清鯉被看得越發地臉紅,忍不住別過頭去,輕輕地咳嗽了一聲。
周霖笑了:“殿下,茶涼了,要不要讓人進來換一杯?”
越清鯉看着他,沉默了好一會兒,方纔開口說:“不用了,我不渴。”
“方纔,是我的話多了,我倒是有幾分口渴了。”周霖淡淡地說着,給自己倒了一杯,慢慢地喝了下去,“雖然是宮裡的茶,但是,其實還沒有我家中的好。殿下可知是何意?”
越清鯉在宮中,自然是養尊處優地長大,但是畢竟閱歷還是少,怎麼也沒有想到,居然外面的東西,還能比宮裡的東西還要好。他一直都以爲,宮中的東西纔是最好的,因此,被這麼一說,倒是莫名地有了一種,世界觀都崩塌了的感覺,因而,一時半會兒,端着那杯涼了的茶,竟然是說不出話來。
這會兒,周霖到也不催促他,就在一旁靜靜地看着。講道理,越清鯉再怎麼樣,也是個從小接受精英教育長大的皇子,如果這麼點事情都不能想明白,那麼他輔佐起來,就真的沒有任何的意義了。
到了這種時候,越清鯉雖然覺得世界觀有點崩塌,但是,到底是正經八百的皇子,只是拿着杯子沉默了一會兒,便開口道:“我的皇兄,肯定是早就在關注這杯茶了吧?”
“那是自然。”周霖點頭,“人心,總是貪得無厭的,這麼多年過去了,有人想要更多,有人卻連原本的都不願意給,所以,這個矛盾,自然是無法調和的。”
越清鯉雖然也是在讀書,但是教他的先生,礙着他不過是一個已經即位無望的皇子,所以,帝學啊,御人啊等等,都不曾教導過他,此刻聽到周霖的話,方纔模模糊糊地從先生曾經講過的兵法裡面,找到了少許對應的計策出來,也是到了這個時候,越清鯉才真正地感覺到,周霖大概是真的真心的,想要輔佐自己,要幫助他。
在這個他連自己的母妃都已經無法完全信任的皇宮中,能夠聽到周霖這麼對自己講話,與越清鯉而言,便彷彿是在沙洲中穿行了大半個世紀的旅人,終於看見了綠色,因而,聽着便不由自主地,點了點頭:“所以我們就……”
看起來,雖然剛剛的第一次見面不是很愉快,但是這會兒,兩人卻相互感覺到,默契還是存在的。越清鯉的這句話沒有講完,但是周霖已經明白了他的意思,用力地點了點頭。
既然皇帝要同世家對抗,那麼他們,本來就是這風暴中最爲生弱小的一部分,就不要那麼積極主動地攙和進去了,老老實實地低調着,積攢實力,是最好的了。
至於之後要如何發展,那倒是可以之後再說了。
經過這麼一段談話,原本一開始看周霖不太順眼的越清鯉,倒是真正地將周霖當做了自己人。反正不管是哪邊的人,都希望他倆的關係能夠相處得好,於是越清鯉也就順勢地,將周霖留了下來,暫且住在了自己宮中。
新生的小皇子,因爲先天不足的原因,都暫且不能見人。不過,皇室多了個新成員的消息,還是很快地就被昭告了天下。自然而然的,添丁本來就是十分值得慶祝的事情,所以滿朝文武,這兩日,都還算的上是喜氣洋洋的。大概也是因爲,小皇子出生的緣故,原本暗潮洶涌的朝堂,居然莫名其妙的,還平靜了幾日。
當然,這一切不僅僅是因爲餅兒的出生,還因爲,餅兒雖然是早產,但是德妃是爲什麼早產這件事情,其他人並不知道。在大部分人看來,婦人生子,原本就是險死還生的一件事情,早一點或者晚一點,都不算什麼稀奇。所以,早產這件事,當真不會看得有多麼的眼中。
而那些真正導致了這件事發生的幕後黑手,既然越宸還沒有主動將事情給抖摟出來,那麼他們自己也自然是不會講事情給抖摟出來的。
真正在追查這件事情的,除了越宸,還有一人也是十分的積極,那就是蒙書悅了。
其實在蒙書悅的心中,是誰幹的,她清楚得很,只是因爲沒有證據,不能直接將那人給揪出來而已。在蒙書悅看來,這件事,百分百,不是衝她來的,那就是衝越宮景來的。然而,不管是她自己,還是越宮景,其實同德妃都是沒有任何關係的。不管發生了什麼事情,孩子都是無辜的,更不要說這一屍兩命的情況,能夠做出這麼喪盡天良,喪心病狂的事情,連尚未出世的孩子都放過,蒙書悅也覺得,不能再放任這些人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