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次見到石錦泉，發現他完全像變了個人，已經完全像一個在商言商的商人。
兩人約在集市外的一個小飯館見面。還未到飯點，除了掌櫃和一個做灑掃的小二，空無一人。
蒙書悅在門外等了一小會才見到他匆忙而來。
“爲什麼約在這裡見面？”
他還沒來得及回答，櫃檯後的掌櫃如看到親生父母一樣迎出來，高聲叫着：“唉喲喲！石少爺可見着你了！”
小二也圍上來，着急發問：“石少爺，這麼久不見你都去哪了？大傢伙們可想死你了！”
“董掌櫃好，磨盤好。我出去辦了點事兒，以後都不會再來了。”
“不來怎麼行？大傢伙們怎麼辦呢？”董掌櫃一臉驚訝，拉着他走向櫃檯。
蒙書悅被擠在一旁，小二手腳麻利的倒杯水，跟着圍上去。
聽石錦泉說：“董掌櫃，這事我稍後再解釋。磨盤，泡一壺我上次留在這裡的瓜片送進來。”
引着她穿過廚房，沒想到這個小店後面還別有洞天。
石錦泉笑說：“這個店是我悄悄開起來的，根本沒有盈餘，我只是喜歡它後面這個院子。”
“按你以前散財童子般的活法，再多的盈餘也不夠你花的。”
石錦泉笑笑。
“怎麼不帶我去繡莊看看，反而約在這裡？”窗外正對着一個小池塘，池塘裡種了幾株睡蓮，可惜此時只見到光禿禿的幾葉枯莖。水很清，還能看見魚兒遊。
“繡莊還沒完全換上咱們的人，我怕不安全。”而且正好他要過來這裡處理點事。
蒙書悅笑，有什麼不放心的，慶氏從來沒讓她見過外面的管事什麼的，就算她現在走到任何一家蒙府的店鋪、莊子，都不會有人認識她。
等小二送了茶水過來，蒙書悅便說：“這裡也很不錯，咱們開始吧？”
蒙府那麼多產業，慶氏又大部分精力都放在後院的各種事情上，外面的事都交給了她信任的各大小管事。重要的鋪面每月一報帳，莊子之類的不重要的，三個月或者半年報一次帳。近同幾年又都交蒙書雅在處理，蒙書雅志不在此，看得便沒有那麼仔細。
是人都有貪念，帳面上做個小手腳，人不知鬼不覺的，一次兩次沒發覺的，膽子便會越來越大。管理繡莊的大管事文昌就是這樣一個人。
文昌家有悍婦一名，大小事務、文昌明面上的收入，全都一把抓。可他手頭寬裕之後，養成了兩個不好的習慣，一個賭一個色。偏這兩項又是最耗錢力的，他不往家裡擡人，就只能在外面偷吃了。
從幾年前昧下幾兩銀子，慢慢變成十幾兩、上百兩，現在他可以面不改色把接下的單子昧掉一半，反正東家一年難得來一回，每月的帳也只是粗翻一下，他們自己都不關心自己的錢財，他爲什麼不佔爲己有？
他也沒想到，最後竟然將整個繡莊都輸給了別人！
蒙書悅聽完始末，搖頭，還以爲他用了什麼妙計，說：“這樣得來的可不光彩。”
石錦泉
可不承認，“小姐，對非常人非常事就要用非常法。”
她不糾結他怎麼得來的，問：“接下來你打算怎麼做？”
“店大欺客，文昌這幾年貪得無厭，店內的價格也提高了數番，生意雖流失不少，但因爲主要的幾位繡娘籤的都是死籤，喜歡那些繡法的官太太們，再貴也會來訂做。這幾位繡娘，我會好好對她們，如果都是老實忠厚，懂得知恩圖報，我給她們改成活籤也可。”
蒙書悅點頭，繡娘們乾的都是技術活，“工錢也給她們稍微提高一些。”
果然是個有見識的，石錦泉心裡想，繼續說：“我在鄉下就認識幾個繡活特別好的嫂子，其中一位還會已失傳的盤花繡和雙面亂針繡，只要把這兩種繡法的成品一掛出去，保證客如雲來。”
“那太好了！我們還應該開繡花課，繡娘們可以互相學習，增強技藝，還可以從外面招生手進來培養她們，還要鼓勵繡娘們創新。只要能創出新的作品，我們還可以獎勵她們！”
“對！”
兩人說得興起，仿如看到了一座金山在眼前般。
最後蒙書悅說起她在沉淵書院見到的一切，問他有沒有興趣明年開春去報讀。
石錦泉現在的興趣只有開店賺錢，其他的免談。說起越宮景給他安排的師傅，人稱金算子，不管什麼生意到他手上，都只有賺的沒有賠的。
“人生最重要的老師是歷練。我跟着金師傅就行了，師傅說過，做買賣講究信譽。我下次不會用那樣不光彩的方法了。”
至此該聊的也都聊了，蒙書悅便準備離開。
打開前廳的門，整個飯館人滿爲患，吵吵嚷嚷似乎在等着什麼人。她笑着讓出身後的石錦泉，果然！
“石少爺，你這麼久去哪了？都沒有人請我們吃飯了……”
“石少爺，找不到您，我想借錢也找不到人了……”
“石少爺，快給我借三兩銀子，等着救命啊……”
石錦泉差點被擠死，吼了好幾聲都沒人聽他的，直到“咣噹”一聲重響，場面才靜下來。
“大家請安靜，聽我說！”看見蒙書悅用一個鍋蓋定乾坤，石錦泉終於喘一口氣。
“對不起大家，我以後都有事情做，不會再到這裡來了，也不會再借錢給大家，請大家好自爲之。”
衆人聽了，更是炸開了鍋，七嘴八舌爭相開口，主流的聲音是：“什麼？不借錢了？”
“憑什麼不借錢給我們了？”
“你之前都答應得好好的，只要有困難就找你的！”
“安靜！安靜！大家聽我說，沒有誰有義務幫人一輩子。我以前不懂事，不知賺錢艱難，隨意揮霍，我對不起我父親母親。讓大家有如此期待，對不起大家。從此以後，請你們自力更生，誰的錢都不是從天上掉下來的。”
“石少爺，石老爺不給你錢花了嗎？”一個聲音問。
“不是，我爹不能養我一輩子，我也不能讓大家靠一輩子。”
“你這個騙子！言而無信！不行！大
家饒不了他！”
聽到這句，蒙書悅真是傻眼，石錦泉，你幫助的都是些什麼人？不懂知恩圖報也就算了，還被人當仇人了？
也有明事理的人攔住，“石少爺已經幫大家夠多的了，大家要知足知恩啊，怎麼能打自己的恩人？”
“之前明明說好的，什麼時候有困難都可以去找他，現在又不讓我們找了，怎麼不該打？”
激動的人羣，分成了三撥，一大撥是要衝上來找石錦泉算賬的，一小部分是想坐收漁翁之利的，另外一些就是感恩圖報勸阻的。
石錦泉也沒料到是這樣的狀況。在場的這百幾十人，每個人都找他要過錢，借的多的，可能一個人都到了上百兩，少的也是數十兩，他們還每月聚在一起吃飯，期間拍胸脯稱兄道弟，最後怎麼是這樣？
蒙書悅給無夷一個眼色，無夷唰一下拔出劍，帶着劍氣，呼嘯着插在地上。
安靜了。膽小的已經開始後退了。
蒙書悅抱着胳膊說：“你們這是幹什麼？逼着人家借錢給你們？憑什麼呀？人家賺錢吃了多少苦，你們有奉獻過一滴汗水嗎？你們沒有手和腳不會去賺錢嗎？來……說一下，你曾借了多少錢？”
被指着的那個輕聲答：“三……三十兩。”
“每人每月三兩以下不用還，是吧？三十兩？你一個就三十兩，還有比你多的嗎？”
沒有人回答。
“我曾聽有人吹噓過，說石錦泉那小子就是個傻的，每月找他要三兩銀子，我一家人都三年沒幹活了。三年不用幹活，真好啊！你們借錢還借成榮耀了是不是？還好石錦泉沒有傻到沒救，看看，他養了多少狼心狗肺的東西。”
“你們算過他每月散出去多少錢嗎？沒要你們還已經很對得起你們了，你們還要不放過他？打他？”蒙書悅冷笑着望着他們，其中好一些已經慢慢準備走了，還有不少的頑固派，還想上前。
揮揮手，“無夷，去報官，這裡有人聚衆滋事。”
“你……你是誰，憑什麼插手我們的事？”
“一個憤怒的過路人而已。”
“肯定是這個妖女蠱惑了石少爺，才讓他不借錢給大家，大家不要放過她！”
“夠了！”石錦泉站出來，怒喝一聲，“恰恰是你們幾個，從我手裡拿到的錢最多，每月跟我一起吃飯次數最多，偏又是你們不肯放過我。蔣虎，你大概不記得，我手上還有你一張一百兩的欠條；王大勇，你有兩張三十兩的欠條；花大雷，你有一張五十兩的欠條……欠賬不還，輕則打幾十個板子，重則流放。而官府裡打板子，十板也能出人命。”
事情解決之後，石錦泉的心情特別沉重。
蒙書悅拍拍他的肩膀，什麼都沒說。這個世上伸手要的人太多，懂得投桃報李的太少。
無夷說：“下一次，他不會再無原則的幫人了吧？”不知道這是人之幸還是不幸。
剛進門，就看到小貝殼焦急萬分的候在門外，“小姐！太子又來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