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下午,梅蘭到底還是陪着顧雷在外面坐了兩個小時,她把自己小時候在農村經歷的那些糗事都搜刮出來了,把顧雷逗得足足笑了兩個多小時,又逼着梅蘭答應下週陪他去醫院抽骨髓,這才把梅蘭放回了宿舍。
週五那天,梅蘭自己開着車去把房子的餘款交清了,拿到鑰匙後,梅蘭給鄧建武打了一個電話,想問問裝修的事情,彼時鄧建武正在老家跟鄧紅英談公司股份的事情,鄧紅英正追問梅蘭拿出了多少錢給鄧建武開公司,得知梅蘭在北京買了一套二百平米的房子,鄧紅英的眼圈紅了。
鄧紅英開始跟鄧建武絮絮叨叨的,說什麼梅蘭跟家裡生疏了,能拿出三十萬給鄧建文買車,給自己的父親就買一輛三萬塊的;能拿上百萬給鄧建武開公司,自己的爸爸想開一個飯店只給十萬塊,還附帶了這麼多條件,最後還沒能開成;能帶自己的外婆去北京治病,對自己的爸爸的腰傷就不聞不問;能爲自己拿出幾百萬在北京買房,連多給梅竹几千塊錢買衣服也不願意。
“我算是弄明白了,這個女兒白養了,是給你們養的,如今更好了,連家也不肯回了。”鄧紅英抹着眼淚說。
鄧建武聽了一陣煩躁,“大姐,這些事情也不能全怪到蘭蘭一個人身上,你和姐夫也有責任。你剛纔的話要是讓蘭蘭聽見了,這孩子該多心寒。你不是不知道蘭蘭對你有多心重,總說你這些年吃足了苦,想讓你後半輩子安享清福,所以一聽你說還種地就着急了,她一個月給你三千塊錢是爲啥?不就是想讓你過好一些嗎?就說這回開公司。她不是也把你算進去了嗎?我們四個都是一樣的股份,我不敢說我能不能掙到錢,能掙到多少錢,但是如果掙錢了,我們幾個是均分的,這孩子給你留了後路呢。”
“這算什麼後路,你也說了。不保證能掙到錢。她如果真想給我們留後路,就給我們一百萬,我們每年吃利息。也就夠零花了。”鄧紅英賭氣說道。
“你還要什麼零花錢,蘭蘭不是每個月都給你打錢,三千塊還不夠你們零花的?我以前給爸媽還有婆婆三個人一個月一千塊,媽也說夠了。”鄧建武的語氣有些不太好了。
“那能一樣。爸媽沒什麼負擔,我這上有老。下還有三個小的,菊哩馬上就要念大學了,蘭哩說了她不管菊哩,我不得給她預備學費?要是念三本。一年也得二萬多塊,蘭哩給的那三千,夠做什麼?你們都說的容易。不要種地不要養牛,可你們不想想。那三千塊錢扣除了給菊哩的,我們還能剩什麼?孩子他婆婆的身體也不算好,三天兩頭鬧騰,還有老大竹哩,找了一個不錯的男友,一個月一千塊錢根本就不夠花,隔個一兩個月就要問我們要錢買衣服,我能怎麼辦?手心是肉手背也是肉。”
鄧建武一聽,心裡更煩躁了,也沒心情坐下去,拿着鄧紅英簽字好的協議書和身份證複印件起身,走到門口的時候,轉身看着鄧紅英,說:“大姐,蘭蘭是你的女兒,你也說了手心是肉手背也是肉,既然這樣,那地裡的活爲什麼不能讓梅竹、梅菊幾個去做,年年非要等着梅蘭回來?孩子她婆婆偏心,你也偏心,姐夫也偏心,你們都逼她,就這樣,你們還抱怨梅蘭跟你們疏遠了,連家也不回,你也不好好想想,她爲什麼不願意回家?”
鄧建武說完就大步離開了,開着車子跑到鄧建文家,這口氣猶是還堵在心口。
“大哥,我覺得思思她爸爸媽媽就夠偏心了,沒想到大姐和大姐夫做的比她父母還過分。”鄧建武把剛纔跟鄧紅英的談話學了一遍。
鄧建文低頭想了一會,說:“要不這樣,我手裡還有十萬塊錢,這錢就算我先出一半股東的錢,先拿去給大姐夫開飯店,反正現在鵬鵬還不怎麼需要用錢。剩下的十萬,什麼時候攢夠了我再還給蘭蘭。”
“算了,蘭蘭不會同意的,她說高中三年都是你養着她,這點錢就當她是回報你的,她也不缺這點,六百萬多萬的房子說買也就買了,我至今都想不通她的錢是怎麼來的,問她多少遍,她都說是炒股掙來的,我本來還不大相信,可她給我推薦的幾次股票的確漲得特別好。”
“她缺不缺是她的事情,我做不做是我的事情,她已經爲我做得夠多了,給媽看病不說,給家裡蓋房不說,就那一輛汽車擺着那,大姐和姐夫看到了能舒服?算了,就當我是花錢買一個心安,我那十萬塊錢給她送去。”鄧建文嘆口氣。
鄧建武聽了也嘆口氣,有些後悔自己的衝動了,白白害鄧建文損失了十萬塊錢,因爲他知道,鄧建文也是把家底打掃乾淨了纔拿出了這十萬塊錢,就跟他一樣。
這樣一來,他的壓力更大了,這公司要是不掙錢,豈不是連累了好幾家?
鄧建武和鄧建文兄弟兩個做的決定梅蘭是不知情的,所以,當幾天後梅鑫給她打電話說,梅菊考了472分,離二本線差二分,準備來北京念三本,還有,梅保平打算在梅縣開一個小飯館,連地方都找好了,等等。
梅蘭接到這個電話的時候正在醫院裡排隊等着繳費,她是來陪顧雷抽血驗骨髓的,接完電話,梅蘭覺得不對勁,沒道理這時候梅保平能拿出錢來開飯店啊,梅菊念大學的費用梅蘭說了不出的,讓他們自己想辦法,這一開學,起碼要預備兩萬塊錢,怎麼會有錢開飯店?
掛了梅鑫的電話,梅蘭看了一眼前面還有不少人排隊,便對她身後的人打了個招呼,說她有點急事,去打一個電話,馬上就來,後面的人同意了。
梅蘭拿着手機到了拐角處,撥通了鄧紅英的電話,鄧紅英倒也沒隱瞞,告訴了梅蘭這錢就是鄧建文送來的入股錢,說剩下的十萬什麼時候有了再給。
“你大舅曉得你不差這點,曉得菊哩要念大學,也曉得你爸想開一個飯館,就把這錢給我們送來了。”鄧紅英喜滋滋地說。
“我曉得了。”梅蘭無語了。
回到繳費處的梅蘭插進了自己原本的位置,誰知快輪到她時,突然她前面的女人大叫了起來,說是她的錢不見了。
梅蘭一看對方是一個四十多歲的農村女人,忙扶着她問:“阿姨,你好好想想,你把錢放哪裡了?”
女人一邊把翻包一邊唸叨,說是她就把錢放在自己的揹包裡,是十捆現金,這是給她兒子的救命錢,這會卻不見了。
衆人見婦人嚇得臉色全白了,手腳直哆嗦,便紛紛問她,錢是什麼時候放包裡的,又去過什麼地方等等。
通過了解,這婦人的兒子得了尿毒症,透析花光了所有的家底,後來是聽別人說,可以用自己親人的腎臟做移植,兩口子在老家檢查過了,正好這孩子父親的腎臟跟他兒子匹配,兩口子千挪萬借地籌集了十萬塊錢來北京做手術,哪裡知道被小偷偷了去。
婦人把包裡的東西全倒了出來也沒有看到那十捆現金,這才相信這錢的確是不見了,不由得一下坐在地上痛哭起來。
圍觀的人見了無不氣憤不已,罵小偷的缺德,罵婦人的不小心,可罵歸罵,到這醫院來的,誰不是家裡攤上了病人的?而且大部分還是重症病人。
倒是也有幾個有同情心的,你一百我二百地給她湊了一千來塊錢,可這也只是杯水車薪。
“阿姨,你交不交費,不交先到一邊去,再好好找找,別耽誤了下一個繳費的。”窗口裡的收費員見她坐在地上,後面的梅蘭沒法上前,便勸了她一句。
“那個,姑娘,你行行好,能不能跟你們領導通融通融,先給我兒子把手術做了,我做牛做馬也打工掙錢還你們。”婦人說爬起來向窗口跪了下去。
梅蘭忙伸手去扶她,旁邊的人也勸:“沒用的,你在這跪着什麼事也不頂,他們說了也不算。”
“那,那誰說了算,你告訴我,快告訴我誰說了算?”婦人拉住了勸她的人。
“沒用的,現在有病沒錢治的太多了,又不是隻有你一家。哎,可憐。。。”有人哀嘆。
“那,那,那我要是拿不出錢來是不是我兒子就沒得救了?”婦人驚恐地問道。
“可不是這樣。”衆人同情地看着她。
“該死的天殺的小偷,你這哪是偷錢,你偷的是我一家子的命啊,可憐我兒子今年才二十歲,連媳婦都沒娶上啊,老天爺,你怎麼不睜開眼,讓那該死的賊天打五雷轟,不得好死。。。”婦人坐在地上拍着自己的大腿邊哭邊罵,甚至還以頭磕地。
梅蘭看着婦人滿臉的絕望和悲愴,眉心已經紅了一大片,心下十分不忍,便上前抽出了她的繳費單,“阿姨,你先別哭了,這錢我先幫你墊上,你回頭再好好找找,找到了再還給我。”
梅蘭說完從揹包裡拿出了自己的錢包,抽出了一張卡,這張卡她是今天特地帶來準備給蔡湉的,裡面是打算還給蔡甘霖的一百六十萬塊錢。
誰知梅蘭剛把卡掏出來,婦人拉住了她直喊抓小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