蔡甘霖很快就開車過來了,梅蘭看了看顧璞,失魂落魄的連個行李也沒帶,便讓蔡甘霖先送梅蘭去飯店,然後帶顧璞去買兩身換洗衣服,有什麼話等梅蘭回家再說。
這頓飯梅蘭吃的也是心不在焉,一方面是爲顧璞擔心,他賴以生存的顧家汪家一夕之間都倒塌了,梅蘭不知他的心理能否承受這麼巨大的落差;另一方面,梅蘭又好奇他怎麼會選擇這個時候回來,這個時候美國的大學應該已經結束了寒假。
這麼一推算,顧璞顯然是臨時決定要回來的,否則的話,應該是放寒假或再早的暑假回來的。
好容易結束了飯局,又是蔡甘霖親自來接的梅蘭,一上車,梅蘭見蔡甘霖臉上的線條又繃得緊緊的,伸出手去摸了摸他的臉,“怎麼了?”
“有人跟他說是我們把他爸爸送進監獄的,我擔心以後他會恨上你,纏上你。”
其實,恨不恨的蔡甘霖倒無所謂,他就是擔心顧璞以後纏上梅蘭,雖說梅蘭自始至終一直不肯承認自己是顧如鬆的女兒,可血緣的牽絆不是說能捨就舍的。
“那他現在回來的目的是什麼?”
梅蘭知道顧如鬆還沒有判決,根本不讓跟親屬探視,上次梅蘭和蔡甘霖去探視是因爲顧如鬆自殺,情形比較特殊,再說那也是上頭安排好的。
“想見他爸爸。”
梅蘭知道這個要求比較難,沒有吱聲。
回到家裡,顧璞正坐在客廳的椅子上發呆,看見梅蘭進門,眼睛裡纔有了一點神采。
“顧璞。你一個人從美國回來的?芸芸呢?你媽呢?”梅蘭有一大堆的問題想問。
“芸芸跟我一起回來了,她在她媽媽家,我媽媽沒有回來,她說她要是回來了也會坐牢的,所以她也不讓我回來,我,我是偷着跑回來的。姐。爸爸,真的是你送進去的?”
“顧璞,我不是跟你說了。你爸爸進監獄跟蘭兒沒有半點關係,要說送,也是我送的。”蔡甘霖把事情攬過去了,事實也確實差不多。
“我只想聽我姐說。”顧璞固執地看着梅蘭。
“顧璞。你爸爸進監獄跟我們確實有點關係,但也不是最主要的。當初是因爲你二叔做錯了很多事,我們想給他一點教訓,如果你們不是顧家一而再惹上我們來,我們原本也沒打算跟你們顧家有什麼交集。”梅蘭說完嘆了口氣。
當初她給顧璞捐造血幹細胞的時候還特地跟顧家簽訂了協議。以後互不相擾,可沒想到人算不如天算。
“不是成心的就好,姐。我不恨你,我知道當年是我爸做錯了。可是姐,我爸爸現在已經這樣了,說報應也好說報仇了也好,總之,他已經這樣落魄了,姐,你就別再恨他了,別再爲難他了好不好?”
顧璞說完忽然蹲在地上拉着梅蘭的衣角嚎啕大哭起來。
從最初聽到真相到今天,他一路奔波回來,見了多少冷眼聽了多少冷語,就連以前拿他當親兒子般看待的林芸父母也把他關在了門外,可梅蘭卻把他接回了家,還讓蔡甘霖帶他去買了兩身衣服。
顧璞這麼一哭,梅蘭眼圈也紅了,蔡甘霖見此一把把顧璞提了起來,讓他坐在了椅子上,並抽了幾張紙扔了過去。
“好了,事情已經這樣了,你去洗個澡好好睡一覺,有什麼話明天起來再說。”蔡甘霖說。
“吃飯了嗎?”梅蘭問。
“我還能餓着他?”蔡甘霖瞪了梅蘭一眼。
梅蘭聽了回瞪了蔡甘霖一眼,去浴室給顧璞準備了一套新的洗漱用品,然後出來對顧璞說:“顧璞,你去洗個澡休息一下,我去後院看看我女兒,有什麼話我們明天再說。”
顧璞垂着腦袋點了點,梅蘭跟蔡甘霖努了努嘴,意思是讓蔡甘霖照顧他一下,她自己先回了屋子。
半個小時後,梅蘭喂完奶,孩子也睡着了,蔡甘霖進來了。
“他還在哭嗎?”
“洗澡去了。”
“他這種情況還能出國嗎?”梅蘭問。
聽顧璞的意思,肯定是跟林芸分手了,這種情況下,汪家不能去,顧家只剩一個老婆子在鄉下,顧璞應該也不會去,上海倒是還有一個顧家,可問題是顧璞跟他們也不熟,應該也不會去投奔。
所以最理想的狀況就是顧璞在見不到顧如鬆死心之後依舊回到美國去繼續他的學業,正好他媽媽還在美國等着他。
蔡甘霖聽了點點,說:“已經查過了,他什麼也不知情,應該不會有事,再說顧如鬆的財產已經清繳上交了,顧潤和有的是錢,還不至於因爲這幾千萬把顧璞坑了。”
梅蘭聽了鬆了口氣。
可是蔡甘霖卻看出來了,顧璞也是一個有主意的,如果見不到顧如鬆,他說不定會一直等下去,直到顧如鬆的判決下來,這就不定是什麼時候了。
第二天一早,梅蘭正跟蔡甘霖在院子裡鍛鍊身體時,顧璞也起來了,站在窗戶前看着梅蘭和蔡甘霖的互動,看着看着眼圈又紅了。
是蔡甘霖先發現的顧璞,對梅蘭努努嘴,梅蘭停下了手裡的動作,向顧璞走去。
“你怎麼沒多睡一會?”
“睡不着。”
梅蘭看了看他的臉色,黃黃的,一點血色也沒有,忽然想起他的身體來,“你最近身體怎麼樣?”
“還好。”
“你不能大意了,醫生說過,你的身體要好好養,不能累着不能虧着,顧璞,你記住了,如果你有什麼不測,就是壓倒你爸爸的最後一根稻草。你現在也不小了,應該分得清主次,你爸爸的判決還沒有下來,你現在見不到他,這樣吧,你也別吃早飯了,回頭我帶你去檢查一下身體。”
梅蘭多少還是有些不放心他,不衝顧如鬆,就衝林芸或者衝顧璞本身,梅蘭也不希望他出事。
“不用去了,我在美國每半年都會去做一次檢查,這次來之前剛做完,都很正常,臉色不好應該就是這幾天累的。”
梅蘭見顧璞說的這麼認真,也就沒再追問,便問他是怎麼想到臨時回來的。
“是從國內的網站上看到的消息。”
梅蘭聽了這話看了蔡甘霖一眼,蔡甘霖點點頭,相信了他。
“那你打算什麼時候回去?”
“我不想回美國了,回去之後,我,我。。。”
“顧璞,你不小了,這研究生的課程一共就兩年,你已經唸了半年,還有一年半就畢業,你覺得你這個時候放棄不可惜?你爸爸的案子要判決估計要等到今年夏天,這樣吧,你先回去繼續你的學業,放暑假你再回來,不然的話,你在這住着也是白瞎你的時間,你爸爸要知道了會更痛心的,我想,他現在最大的心願就是希望你能成才,能撐起這個家。”
“可是我想看看他,我想告訴他,我不會丟下他不管的。”
“這樣吧,顧璞,你把你要說的話寫下來,我找個人幫你送進去。”蔡甘霖想到了一個主意。
顧璞聽了這話忙進去找紙筆了,梅蘭見此也就不打擾他了,一頓飯的功夫,顧璞就把信寫好了,交給了蔡甘霖。
“姐夫,我,我能不能收到我爸爸的回信?”顧璞弱弱地問了一句。
“儘量試試吧。”
“顧璞,你和芸芸現在怎麼樣了?”梅蘭問。
“她媽媽不同意我們在一起。”
“她自己的意思呢?”
顧璞搖搖頭沒說話。
梅蘭見此不勝唏噓,想當初一場白血病都沒有分開兩人,誰知顧如鬆的一場牢獄之災卻終究讓兩人分道揚鑣了。
這就是現實。
因爲臨近年關,梅蘭徵求了顧璞的意見後,知道他想回去看看他奶奶,畢竟鄧小鳳在他病重時曾經照顧了他兩年,如今一個人在鄉下住着,不用想這日子也好不到哪裡去。
梅蘭聽了也沒攔着,替他訂了一張機票,給他置辦了一套行李,把他送上了飛機。
這個春節,梅蘭和蔡甘霖依舊是老規矩,在蔡家住了兩天,大年初二便回了自己家,因孩子太小,梅蘭也就沒有想帶着她去鄉下,反正劉巧珍他們也剛走沒多久。
可誰知梅蘭三個剛回到自己家,蔡湉的電話就追來了,說是今天石景峰的父母請客,說讓蔡家這邊人全都過去,梅蘭正要推辭,蔡湉把電話給了劉麗。
“梅蘭啊,也沒有外人,今天就是請你們一大家子坐坐,這些年我們都在下面,大家想聚在一起也難,你可不許跟我見外。我知道這一年蔡湉沒少麻煩你,吃是吃的拿是拿的,謝謝你了。”
“伯母,她跟甘霖是從小一起長大的姐弟,不是外人。”梅蘭還記得蔡湉一接到蔡甘霖出車禍的電話便連夜從美國趕回來,蔡甘霖的家務活那段時間也都是她在打理,以至於很長一段時間,梅蘭都以爲蔡湉是蔡甘霖的親姐姐。
“可不就是這話,不是外人,自家姐弟,你們就更不要見外了,用不用我打發車子去接你們?”
“別,我們去就是了。”梅蘭忙答應了下來。
因爲她知道,她再不答應,劉麗或許真的會派車來接他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