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初語再次得到徐蓓的消息時,已是半夜。
江教授打電話給她:“小語,我和你小姨夫都在醫院。你放心,醫生說小蓓只是皮肉傷。你先睡,明天再來看她。”
江初語有好多話想問,想想明天就能見到本人,這大半夜的,老爸在醫院肯定也很忙,便乖巧應了,躺在牀上卻怎麼也睡不着。
她記得,前世此時,還沒有這麼嚴重的事情發生,徐蓓和林豪鬧到不可開交的時候,已經是兩年後。
第二天一大早,江初語就買了份雞湯線面提到醫院。
問清病牀號後,江初語穿過長長的走廊走了過去,在病房門口迎面碰上林豪,她的臉頓時就拉了下來。
“你怎麼還在這裡!”
林豪手裡提着只水壺,正要去打水,聞言臉也拉了下來:“你怎麼和姐夫說話呢!”
江初語氣:就你這樣還腆着臉叫姐夫呢!
林豪臉色黑得嚇人,眼神兇得像是要吃了她一樣!
江初語嚇得往後退了半步,卻見他頭往裡偏了偏:“姨夫!你看看小語嘴裡這都什麼話?”
江初語愣了愣,就聽自家老爸在裡面揚聲叫她:“小語來啦?你別和你姐夫拌嘴了,你姐夫在外面跑新聞,家裡這才遭了賊,鑽了空子。”
啊?
林豪狠狠瞪了江初語一眼,去打水了。
江初語忙進到病房裡,就見自家表姐半靠在牀上輸液,眉目腫脹,自家老爸坐在旁邊研究口服藥,而徐蓓的爸爸卻不在這兒。
江初語忙支起桌子,把湯罐打開,拿了一次性小勺和掰好的筷子遞過去:“姐,你還沒吃飯吧?這個營養好消化,吃點兒唄!”
等徐蓓慢慢吃上了,江初語才絞着手指蹭到江教授身邊,拖長了聲音叫他:“老爸——!”
江教授放下手裡的藥盒,瞟了女兒一眼:“你這毛毛躁躁的性子!遲早要惹出事來!”
江初語尷尬:“我這不是……我以爲……”
她真的以爲徐蓓是被林豪打得住院的啊!此刻,江初語恨不得地上有個縫能鑽進去。
江教授拿手指虛點着她:“你呀!”
到底顧着徐蓓就在身邊,江教授也不好多說什麼,只得暫時放過她:“一會兒你姐夫回來,態度好點給他道個歉!聽到沒有!”
“哦……”江初語委委屈屈地應了,乖乖坐在一邊當鷓鴣。
大概是醫院裡人多,林豪過了好大一會兒才把水提回來,進門前還在和病友的家屬說笑,一進門,看到江初語,就板上了臉。
不過顧着江教授,倒是沒說什麼。畢竟,要不是江教授昨天晚上及時趕到,徐蓓的命說不定都沒了。
“姐夫……”江初語站起來,期期艾艾地叫着,“剛纔對不起,我,我錯了。”
林豪哼了一聲。
江初語見他不理自己,訕訕地又坐回去。
江初語的媽媽和徐蓓的媽媽都去世得早,這回徐蓓住院,有些事還是要她幫着做。
江教授和顏悅色的和林豪交待了一些事情,就起身準備告辭。
“小林啊,你辛苦一下,下午我讓小語來換你。”
林豪對江教授還是很敬重的,忙把他送出病房。
等人都走後,林豪沉了臉色,坐到牀邊。
吃完麪正喝湯的徐蓓不由背部緊了緊。
她放下碗:“阿豪……”
林豪沒好氣地說:“你都跟你表妹說什麼了!”
徐蓓整個人瑟縮了一下,結結巴巴:“沒……沒說什麼。”
林豪猛地站起身來,雙手撐在桌上,逼視着妻子:“你說謊!”他麪皮抽了抽,某種神經質的氣質染上他平常的眉眼,平添了幾分暴戾,“要不要我把你手機通話記錄調出來?你還沒來得及刪吧!”
“我……我真的沒說什麼!”徐蓓嚇得雙手一緊,一次性餐碗被她捏得變了形,裡面半碗溫熱的湯漾了漾,快要溢出來。
林豪緊緊盯着臉上新傷加舊傷,面目青紫的妻子,嫌棄地啐了一口:“晾你不敢!”就放開雙手,卻是坐在牀沿。
被這麼一嚇唬,哪裡還吃得下去?徐蓓抖着手收拾着,把剩湯蓋起來,再把塑料袋重新紮好,卻身形一僵。
林豪的一隻手伸進薄薄的被單裡,慢慢從膝蓋處摸上來。
徐蓓低頭,只覺得那塊向上移動的突起像是隻陰溝裡的老鼠,正在隨着管道向上移動。
她不由一抖腿,語帶懇求:“阿豪……”
林豪漫不經心:“嗯?”
徐蓓放下打結打了一半的雙手去推他:“你把手拿出去……”
林豪手一頓,突然抽出手來掐着她下巴:“昨天那個賊有沒有碰你!嗯?他是不是也這樣摸你了?嗯?說!”
徐蓓嚇得眼淚流了出來,一邊抽噎一邊用力搖頭:“沒有……沒有……阿豪你別這樣……”
林豪猛地壓了過去,嘴脣狠命在她脣上搓揉,好一會兒才鬆開:“他摸你了對嗎?”
眼神很熱,聲音很冷,把徐蓓嚇得連話都不敢說,只一味搖頭哭。
林豪輕輕拍了拍她臉,忽然大力抽了個耳光,把徐蓓頭都打偏,又用另一隻手把她拽回來:“老婆,你說實話,我不怪你。但是你別騙我!他一個男人,你一個女人,他會不摸你?你騙鬼呢!”
徐蓓嚇得大氣都不敢喘,只在喉嚨深處小聲說:“沒有……沒有……真沒有……”
林豪好聲好氣地放了手,還幫她理了理亂髮:“好。你說沒有。這答案不改了?”
徐蓓又拼命點頭。
林豪摸摸她臉,手心裡有汗,潮溼的,黏膩的,像一隻滑膩的蛇。
他站起身來,隨手將桌上的垃圾甩到垃圾筒裡,出去了。
沒過一會兒,林豪手裡拿着一疊單據回來,身後跟着一個護士。
徐蓓臉上還有淚,不明所以的看着他們。
卻聽林豪對護士和顏悅色地說:“麻煩你了。”
那護士點點頭,上來就撕徐蓓手上的醫用膠布,要拔針。
徐蓓一愣,不可置信地看着林豪。
林豪站在那兒翻看單據,從紙頁與紙頁中露出一隻眼睛盯着她,瞳孔微縮,宛如一根無形的刺。
徐蓓懼怕地移開目光。
護士收拾完東西走了,徐蓓按着手背的針孔,嘶聲說:“我還沒好呢!”
林豪接過話:“所以要在家裡靜養。”
徐蓓惶恐地看着丈夫:“你……你說什麼?”
林豪卻不想再解釋下去:“收拾東西。我們走。”
徐蓓見他神態自若,默了默,還是聽話收起了東西。
她大學畢業就嫁給了林豪,找了個輕鬆的普通文職工作,一直過着兩點一線的生活。林豪說什麼,她聽什麼,已經是深刻在骨子裡的習慣了。
徐蓓這邊跟着林豪回了家,卻沒有忘記早上江教授說的話。
他說下午會讓江初語來和林豪換班。
坐在記程車上,徐蓓虛着一隻手就要給江初語打電話,卻被林豪按下。她詫異看他,丈夫表情自然:“在車上玩手機不好。到家再說。”
徐蓓心情忐忑地到了家,攥在手中的手機卻被林豪一把奪走。他一邊熟練地操作着手機關機,一邊走向自己的妻子:“醫生說,你這都是皮外傷。靜養一段時間就好了。姨夫那邊,我來跟他解釋。”
徐蓓驚恐地瞪大了眼……
“什麼?出院了?”完全沒有接到任何通知的江初語在護士站不由失聲叫了出來。
這怎麼可能!表姐昨天才被入室偷竊發現有人便硬搶的賊打傷了,就算是皮外傷吧,哪有昨天半夜住進來,第二天上午就辦出院的道理!
醫院也不肯啊!
江初語眉頭緊鎖地走出住院部,突然想起來,這件事在表姐夫手上,還真有可能。
因爲表姐夫曾經是本地有名的記者,一時風頭無兩。可是後來……
江初語終於想到了什麼,豁然開朗。
她想起來了!前世的這段時間,正是表姐夫因爲一次報道事故而丟了升職機會,被半懲罰式的從娛樂版貶出來,從而開始酗酒,然後就發展爲打老婆!
因爲前世的江初語和徐蓓並沒有走得很近,所以完全不知道,只是模模糊糊的有個印象:表姐夫不是個好老公。
就這,還是在她和齊涯確定關係時,老爸江教授含糊的提點幾句裡帶出來的信息。
當時齊涯和現在一樣,是個衣着樸素,人又很斯文的青年,雖然家境不好,老家遠在鄉下,卻很是吃苦上進,學習很拼命。爲人也不錯,對老師尊敬,對同學友愛,也很能融入集體,最重要的是,他一心求個穩定的風險低的工作,對事業沒有其他太大的野心。
所以……所以自己纔會覺得,這是個草窩裡飛出的金鳳凰,是可以託付終身的。
然後呢?然後老爸也覺得與其找一個像林豪那樣,聰明能幹,卻對名利看得太重,以至於一不如意就性格大變,遷怒家人的男人,還不如找一個像齊涯這樣的,家境不佳,又性格敦厚的。
江初語想到這兒,眸色黯了黯。
就是這樣一個勤奮上進,溫柔敦厚的男人,將她親手送上了黃泉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