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83 一

1883(一)

上海爆發金融危機後影響到整個中國。

8月1日——上海自來水公司建立。

12月1日——“紅頂商人”胡雪巖的阜康錢莊倒閉。

12月14日——中法戰爭爆發。

1883年的中國經濟經歷了一次重創,上海金融危機的爆發直接導致了中國商人的大批倒下,雖然四川地理偏遠,但是因爲銀票是全國通用的,所以就連四川也難免受到一些影響,具體體現在家家戶戶都縮緊了錢包過日子,因爲誰也不知道情況什麼時候能好起來。

國內的商人都緊縮着脖子等待嚴冬的過去,唯有趁勢進入中國市場的洋人絲毫不受影響,西洋畫展這樣的只賠不賺的行當竟然在四川出現了。

葉石蘭不算個酸腐的人,但單薔也不覺得他能夠接受國外的畫派,中國的書法繪畫家,有着泱泱大國五千年的歷史作爲支撐,是頂頂瞧不起那些黃毛蠻夷的,包括他們的文化。所以當葉石蘭對單薔他們說要帶他們去看西洋畫展的時候,單薔以爲葉石蘭在開玩笑,最後終於瞭解到葉石蘭並不是說笑時,單薔頓時對葉石蘭異於常人的胸懷十分佩服,要知道現今年代除了新派的年輕人,少有中國人願意主動去看洋人的畫展的。

“雖然洋人的這些西洋畫只是上不得檯面的小玩意,不過好歹也是用筆畫出來的,帶你們去看也是長長見識。”葉石蘭這最後一句話,立馬單薔對他的佩服減半。

於是葉石蘭大手一揮,就帶着他的三個弟子去了畫展。

由於四川地理偏僻,所以城市近代的發展緩慢,不像上海南京那些大城市擁有一些現代歐洲風格的建築,所以西洋畫展的地點就在一棟古色古香的老房子裡。也不知道是舉辦畫展的人的品味特殊還是實在找不到更合適的地點了,西洋畫和中國老宅的搭配,怎麼想怎麼彆扭。不管心裡怎麼想的,單薔面色如常的跟着葉石蘭跨過大門,入眼便看到一個穿着絲綢長衫的中年男子,正面色恭敬地與幾個洋人說話,估計是眼角的餘光看到了葉石蘭一行人,與那幾個洋人說了幾句話就迎了過來。單薔看到,那幾個洋人裡有三人略帶好奇的看過來,剩下的兩人自顧自的交談着。

“哎呀,什麼風把葉先生您給吹來了?”

葉石蘭笑眯眯地,“沒什麼事,就是帶我三個不成器的弟子過來看看,你忙你的。”

長衫男子聞言笑道:“既如此,葉先生你們隨意。”說罷,把葉石蘭讓到通往樓上的樓梯口處。單薔在經過長衫男子的時候好奇的掃了一眼這個人,剛纔他分明聽見那幾個老外說的是英語,這個人也不簡單啊。

二樓的風格和一樓一樣是古香古色的,單薔皺了皺眉,西洋畫與中國風搭配起來果然很怪。如同單薔預料的,雖然來看畫的人也不少,但是大都是年輕人,打扮得很時髦。有一陣喧鬧聲傳過來,單薔循着聲音看過去,見是兩個年輕男子圍着一個穿着白色洋裙的年輕女子說笑,單薔又皺了皺眉,看來這裡真心喜歡西方文化的也不多。

單薔前世是鑽研國畫書法的專家,不僅要清楚國內每一派畫法的特點書畫家的風格,還要涉獵國外的藝術風格,所以在師徒四人裡,單薔可以說是最熟悉西洋畫的人了,因此表現的十分淡定。另外的兩隻顯然是第一次接觸到這種大異於中國畫的畫風,上樓沒一會就跑沒影了。

單薔也沒管他們,盡力忽略周圍裝飾帶來的違和感,認真欣賞起畫來。

與中國畫講究神韻氣勢不同,西方更爲追求真實,他們利用一切繪畫手段使畫面儘可能的真實生動,這種特點現在在單薔看來更爲明顯。就像他眼前的這幅畫,畫面的主題是聖經裡的人物,聖母瑪利亞。用蛋清調和過的色彩顯得格外柔和,薄如蟬翼的輕紗覆在瑪利亞略顯豐腴的軀體上,瑪利亞自然的動作和生動的微笑臉孔,以及恰到好處的畫面結構,這一切都顯示了畫者高超的畫技,就算是鑑賞過無數好畫的單薔也不得不說這是一幅難得的好畫。

單薔注意到畫的右下角好像有作者簽名,單薔湊近了看,這裡是個角落,單薔剛纔過來時一個人也沒有,所以單薔很放心地輕聲唸了出來,“William?Tony。”

單薔所在的地方是一個小角落,因爲有一面牆遮着所以注意到這裡的人很少。威廉?託尼的腳步聲因爲一些特殊原因所以一向很輕,單薔的心神又沉浸於對面前這幅畫的欣賞中,於是絲毫沒有被單薔注意到的威廉?託尼一過來就敏感的聽見了有人在叫他的名字,而且是發音標準的英式口腔。

不用四處打量,威廉一眼就發現這裡只有自己和那個站在自己作品面前的亞洲人。威廉儘管好奇這個人怎麼會知道自己的名字的,雖然那幅畫上有自己的簽名,可除了幫他舉辦畫展的那個亞洲人以外他在這裡還沒見過第二個會說英語的人呢。可這樣冒昧的上前詢問打擾是一件很不禮貌的事,威廉正準備轉身離開,就聽見那個人‘咦’了一聲,接着說:“這裡好像有點不對勁。”

威廉雖然不懂中文更不懂四川話,可是那個人語氣中的疑問卻是明白的,而且明顯是對他的作品存在疑問。威廉這個人,平日裡就是一個標準的紳士,可一旦涉及到他的畫,什麼紳士禮貌也拋之腦後了。威廉站在原地衡量了一下,還是朝着單薔所在的方向走過去。

單薔本來看完名字後,又繼續看了這幅畫一會,卻是意外的發現了這幅畫的一個缺陷。雖然不是什麼太大的問題,可是影像畫面的美感總是不完美的。待他還在細想應該怎麼做來彌補這個缺陷的時候,一個地道的英國腔在他的身邊響了起來,“Excuse me ”

單薔頓時產生了一種他還在現代社會的感覺,等不及狂喜的情緒翻涌上來,周圍古典的裝飾就猛地給這個錯覺潑下了涼水。單薔轉過身去,就看見一個高了不止他一頭的老外站在他面前,這個老外一頭紅髮,面孔還很年輕,大約30來歲,他身上的穿着打扮顯示這個老外頗有身份,從外表看來是一個有着良好教養的人,此時他正微笑着低頭看着單薔。

單薔不太喜歡仰着頭看人的感覺,稍微退了兩步,覺得那個老外給他的壓迫感沒那麼強了才說:“請問有什麼事嗎?”

老外在單薔的話落下之後露出一臉不解的表情,顯然是聽不懂單薔在說什麼。若是依單薔往常的顧慮,此時定是笑笑就走開裝作自己不懂英文,可是剛纔突如其來的狂喜和失落讓他心裡十分悵然,他想,和這個老外說說話,至少可以讓自己還有一點前世的影子,不會逐漸忘記掉,關於前世的種種。下定了決心的單薔,眼瞧着周圍沒人,也放下心來,嘴角帶起一絲微笑說:“What can I help you,sir”

直至單薔四人打道回府,單薔三人具有收穫。

單薔今日認識了一個對他今後的人生有着巨大影響的人,只不過現在的單薔自然是對今後的事一無所知,今天看了一場不錯的畫展,還能和人暢快的聊了一通西方繪畫藝術,單薔的心情總體來說還是很愉悅的。

陳易水今天瞎逛了一遍會展,給他帶來的震動十分大,他沒想到原來畫也可以這樣畫的。在他的觀念裡,世界上是隻有他所熟知的中國畫這一種畫,誰想大千世界裡,便是連畫畫,也是多種多樣的。由於今天展出的畫的內容大都是宗教方面的,對基督教十分陌生的陳易水看得也就是個新奇而已,對嶄新畫法新奇的同時也被畫面上幾乎□□的女人弄得面紅耳熱的,以至於最後這些西洋畫在他心中留下的印象是淫-穢至極。果然是蠻夷,這麼,這麼……的東西竟就這樣堂而皇之的給衆人看。雖然因爲文化的差異產生了一些誤解,但這一次的畫展在陳易水的心中留下了深刻的印象,新的想法也在他的腦海中朦朧的形成了。

要說這次收穫最大的還是安安。她完全被西方大膽卻細膩的繪畫風格給征服了,回去的路上也在不停地念叨。葉石蘭聞言不由皺眉,他的本意是讓他們長見識多看多想,不是被西洋畫迷住。今天的畫展他也看了,這洋人畫的都是些什麼玩意,婦道人家赤身裸-體的給男人畫,簡直太不像話了,要不怎麼說蠻夷就是蠻夷呢,果然是沒有禮儀廉恥的。安安這樣的態度在葉石蘭來是大爲火光,第一次拉下臉來,呵斥道:“住口,這樣的東西也是值得你們喜歡的?帶你們去看也不過是看個新奇,你們自己也要知道分辨好壞,今天看的西洋畫明顯就不是正經東西,我都後悔帶你們去了,要早知道是那樣的東西,哼。”

安安還是頭一次看見葉石蘭發火,也識趣的住了口,車廂裡一時靜下來,單薔把頭轉到窗邊的方向看那已經變成墨藍的天空,已有三兩顆星零星的掛在天際,遠處被夜風帶過來的一兩聲狗吠讓這個不同尋常的夜晚如同往日帶着鄉下的靜謐安寧。

不知是JJ評論系統抽了還是大人們霸王我,莫有人關心的胖豬很桑心,莫非,莫非,是被嫌棄了,是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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