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95 四

1895(四)

強勁的海風吹在帆布上的力道帶動着船隻在海面上平穩快速的滑行着,破水的響聲嘩啦啦的。老劉站在舵頭前,熟練地掌控者方向的運轉。離他不遠處,是少東家陳易水,站在他身邊的是少東家的朋友,單先生。此時兩人正靠在船舷上聊天。

“唉,真捨不得離開,小鎮真是少有的安寧美麗之地。”單薔看着一成不變的湛藍海水嘆氣,懷念小鎮上五彩斑斕的色彩。

“是啊,我也捨不得離開啊。”陳易水一臉悵然的說,腦子裡想的卻是,上了船就不能像在小鎮上那般自在了,至少到最後一步的親近是不會有的。若是沒有嚐到烤鴨的鮮美,白麪饅頭還是可以入口的,只是一旦開了葷,這白麪饅頭吃到嘴裡就顯得澀了。陳易水對小鎮上幸福時光的懷念絕對比單薔要濃烈。

單薔自然不知道身邊這人腦子裡的齷齪,說到小鎮他突然想起來一件事,一直說要給陳易水看得那個海螺還沒拿給他看,趁着在船上無聊,可以把海螺找出來,兩個人欣賞一番也能打發打發時間。

“易水,你跟我來一下,我拿個東西給你看。”

“什麼東西?”

“就是我上次和你說的海螺。”

“是在浴室的時候嗎?”陳易水挑起眉毛,笑看着單薔。

單薔臉紅了,繼而惱羞成怒地瞪了陳易水一眼,罵道:“你能正經一下嗎?”

陳易水一攤手,滿臉無辜的說:“我說什麼不正經的了?”

單薔乾脆轉身,不與這個無賴糾纏下去。陳易水趕緊跟上去,陪笑道:“說着玩呢,可別生氣了。”

至於兩人關着門在單薔的房間裡是看海螺還是看人,這就不得而知了。正當兩人還在歪纏時,外面突然吵嚷起來,聲音還有越來越大的趨勢,隱約聽見是“快,快轉方向”“真倒黴”“當家的,這可怎麼辦啊”……

單薔有些擔心,推了推壓在他身上的陳易水,說:“該不會是出了什麼事吧?咱們出去看看吧。”

陳易水也有些擔心,畢竟這是在海上,方圓百里不見人煙,真出了事那可是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陳易水起身,先幫單薔把有些凌亂的衣服整理好,才動手整理自己的。兩人打開門,走出去一看,外面可真是一派兵荒馬亂的場景,在屋裡休息的人都跑了出來,有些人手裡還拿着槍,這叫陳易水二人吃了一驚,到底是發生了什麼事,連槍都用上了。

二叔站在船頭,表情十分緊張。陳易水快步走上前去,問:“二叔,出了什麼事?”

二叔表情嚴肅地指着不遠處的一艘船,說:“看見那艘船了吧?他們很有可能是強盜。”

陳易水仔細看去,果然那艘船正朝着他們的方向快速駛來,而那艘船的帆布上的圖案隱約像是一個骷髏(讓我再惡俗一把吧),證實二叔所言非虛。陳易水皺眉道:“二叔,你們應該也是常年跑這條航線的吧,每次都會遇上?”

“當然不是,每次都遇上你二叔還有命在?這條線時常有英吉利的船隻巡邏,強盜很少出現在這裡,你二叔以前一次都沒遇上過,這次也該是我們運氣不好,偏給遇上了。”二叔嘆了口氣,神色間頗爲擔憂,誰知這些強盜是隻劫財還是謀財害命,希望是前者吧。

單薔就在旁邊,二叔的話他一字不落地聽完了,一時有些懵,不過他好歹也經歷過土匪事件以及螃蟹事件,反應倒是比那些夥計快,他定了定神,說:“那現在是束手就擒還是試着反抗一下?”

“對方船上有炮,我們能如何?”

單薔探頭一看,果然那艘越來越近的船身上有幾個炮洞,這可不妙,因爲二叔的船隻是商船,帶的東西主要是貨物,船上的配備,威力最大的是十來把槍,以這些槍對抗對方的大炮,顯然是不明智的舉動。

“那隻能見機行事了,對方只謀財那是最好不過的結果了,只怕……阿薔,你先回房間。”陳易水想到了最壞的結果,他本能地先確保單薔的安全。

單薔搖頭拒絕,他了解陳易水的心意,他也很感動陳易水此時此刻最先想到的仍然是他,但是他們曾經共同戰鬥,這次同樣沒有理由讓他躲在房間裡,被陳易水保護而他自己卻對外面發生的一切無能爲力。

看到單薔眼中的堅持,陳易水也不再勸他,他拉過單薔的手,用力捏了捏。

二叔沒空也沒心思注意這兩人之間的互動,他忙着安排人手,試圖改變航向,但是貨物吃水太深,方向的改變十分緩慢,叫船上的衆人心急不已。單薔二人見幫不上什麼忙,各自挑了一件趁手的傢伙拿在手裡,有了‘武器’傍身,心裡有了點安全感。

然而衆人的努力還是沒能改變海盜船離他們越來越近的事實,海盜船上的海盜清晰可見,人數沒有他們多但也不少,估計有二十來人,海盜們怪叫着,手舞足蹈,有人已經高舉着鐵錨,試圖扔進他們的船板,還有人準備把木板放在兩隻船之間,方便讓他們過來。

船上的人包括二叔,臉色都有些蒼白,饒是他們走南闖北見識不少,對這些殺人只憑喜好心情的海盜也是犯怵。

“哈哈,成了。”(以下海盜所說都是英語)

“夥計們,上。”一個貌似海盜頭子的人舉着手裡的槍,對着天空打了一槍,發起命令。周圍的海盜一擁而上,踏上了安好的踏板,他們的動作熟練敏捷,帶着野性,神情歡快,放佛這不是一次搶劫,而是一個遊戲。

離他們近的一個活計,在慌忙中端起槍,對着踏板上走在前面的強盜威脅說:“別,別過來,我有槍。”

那個海盜聽不懂活計說的話,不過從夥計的舉動中他也大致纔出來對方剛纔說的是什麼,他聳了聳肩,無所謂的說:“嘿,活計,這可不是一個好主意,對吧?”最後一句他轉過身對着後面的同伴笑道,言語間充滿嘲笑。他的同伴大笑。這個舉動惹惱了那個夥計,他哆嗦着手扣下了扳機,砰地一聲,嚇了衆人一跳。那個海盜摸了摸臉,手上一片紅色,剛纔那顆子彈擦着他的臉過去,留下一道擦傷。海盜憤怒了,從腰間拔下手槍,對着那個夥計,眼看就要扣下扳機,二叔連忙道:“小風,放下槍。”

那個叫小鳳的夥計聽到二叔的話,遲疑了一下,還是放下了手裡的搶。

“如果你們要的是貨物,你們可以拿走,只是請你們不要傷害我們的人,”二叔用英語對着看過來的海盜喊道,“一個都不行!”這些船員跟隨他走南闖北這麼多年,感情早就非同一般,貨物沒了只是從頭再來而已,但是人沒了就是不可挽回的損失了。

那個海盜的表情看上去頗爲意外,他轉過頭去看了下海盜頭子,見海盜頭子點了下頭,纔回頭說道:“好的,活計,只要你保證絕不反抗。”

“是的,我保證。”

海盜們相繼跳上二叔的船,將船員們都趕到一塊去,還沒收了他們手裡的槍,留下一兩個人看守著他們,其他的都下了貨倉,準備取貨。

看守他們的海盜之一走到二叔面前,囂張地問道:“嘿,老實告訴我,你們的錢放在哪了?”

二叔咬牙切齒地說:“在我的房間裡,裡面有一個櫃子,錢就放在裡面。”

海盜拍了拍二叔的臉,罵道:“媽-的,你不說你的房間在哪裡老子怎麼去拿?”

二叔垂下眼,答道:“右邊第三間房。”

海盜滿意的站起身,對另一個海盜說:“湯姆,你留在這裡,我去取東西。”

那個叫湯姆的海盜用拳頭揍了這個海盜一下,罵道:“媽-的,好事都被你佔光了,老規矩,待會記得分我一些。”

“放心,有你的,”他轉過頭來看了單薔他們一眼,表情猥瑣的笑道:“這裡有兩個人,細皮嫩肉的,是你喜歡的。”

湯姆順着海盜的方向看過去,意味深長的對着海盜一笑,拍了拍他的肩,“去吧。”

被用那樣的眼神看着,誰都知道他們不懷好意,聽清兩人說的話以後,單薔兩人的臉色都有些發白,尤其是陳易水,心裡怒海滔天,他實在難以忍受他的阿薔被人用那種眼光看待,奈何現在受制於人,他也只能忍氣吞聲,他不動聲色地往單薔前面一站,把單薔給遮住了大半。

海盜離開後,湯姆走到單薔兩人面前,他先注意到的是長相俊美的陳易水,雖然是個亞洲人,不過還是挺合他的口味,至於只是長相清秀的單薔則完全不在他的視線範圍內。他上下打量着陳易水,眼裡的興味就連一旁的二叔都能看出來。如果說兩個海盜之前說的話二叔還不太明白其中的意思的話,現在他已經瞭解到了。他曾聽人說過,這些海盜有結契兄弟的習慣,這個海盜,八成是看上他家易水了。

“我好像說過,貨你們可以拿,但是人不能動吧?”先不說他十分喜歡這個侄子,就說人是他帶出來的,他也必須帶一個完整的人會去。

“活計,你說的是不能傷害你船上的人,我只是想和他聊聊,可沒有做什麼傷害他的舉動。哈哈,再說,你們現在是我們的囚奴,老子就是想要他,你又能如何?”

二叔被氣得臉色發白,他指着海盜說:“你們,你們……”

海盜看着二叔,眼神一亮,走上前去捏着二叔的下巴說:“歐,別生氣,我也挺喜歡你的。”

可憐的二叔一口氣差點沒喘上來,他活了這麼多年愣是沒遇上過這種事,狠狠扯下海盜放在他下巴上的手,怒罵道:“你,你太無恥了。”

海盜眼裡的興味更濃,陳易水已經被他拋在腦後,他現在最感興趣的是眼前的人,這個人明明是個商人卻和他以前看過的商人完全不一樣,長相俊美,看重船員的生命,唔,還這麼害羞。真是,越來越對他的胃口了。

二叔還在罵人,海盜突然湊上前去,吻住了二叔的嘴,可憐的二叔一再受到衝擊,已經反應無能了,他瞪着眼睛,腦子裡恐怕也是一片空白。海盜吻得起勁,突然聽見他的同伴喊道:“快,動作快,英國海軍來了。”

海盜彈起來,左右一望,果然看見一艘打着英國海軍旗艦的船駛了過來,他轉過頭來頗爲遺憾的看着二叔,舔了舔嘴,放佛上面沾了蜜。他拉過還在愣神中的二叔,來了一記深吻,最後才放開二叔,跑遠了。在他踏上跳板後,還對着二叔喊了一句,“我們會再見面的。”

二叔身子有些搖晃,感覺再來一次打擊他就會受不了倒下去,一旁的衆人已經看得目瞪口呆,沒有人能反應過來。陳易水也呆了,他本來都做好反抗到底的準備,誰知人家根本沒鳥他,倒是他家二叔,活生生的被人佔了便宜。這到底是什麼世界啊?所有人都在心裡怒吼。

單薔小心翼翼的戳了陳易水的後背一下,問道:“二叔他,他沒事吧,我感覺他快暈了。”

陳易水愣愣的點點頭,“我也覺得。”

就在他話音剛落的一瞬間,二叔眼睛一閉,倒了下去。

“二叔。”

“二叔,你怎麼樣?”

“當家的?”

…………

就在衆人的注意力被暈倒的二叔吸引時,海盜們已經全部離開,開始全速逃跑了。英國海軍抵達的時候,那艘輕快地海盜船已經跑得沒影了。

船上最高級別的軍官罵了一聲,這些海盜實在狡猾,很難逮到他們。

“你們還好嗎?我們是英吉利皇家海軍。”

船上懂英語的不多,會的也只是簡單的一兩句。而精通外語的二叔又暈了,單薔只好操起那長時間不用有些生澀的英語回答道:“我們還好,對於你們的救援,我們不甚感激。”

等兩艘船靠近了,軍官覺得和他說話的人有點眼熟,仔細一瞧,亞洲人,那不是以前在中國認識的單嗎?

“單,是你嗎?”軍官換了半生不熟的中文問道。

單薔和一旁的陳易水聽到中文很是詫異,貌似對方還認識自己?

“對,我是單薔。”

軍官很高興地對着他們揮揮手,說:“我是格萊特,還記得嗎?上海?”

格萊特,對了,他是威廉的朋友,那個紅頭髮的老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