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百零二章 兩對父子,一樁驚聞

威赫赫的青漆大門外,七、八個當值的鐵甲兵站在兩旁有若銅雕,眉目固然各異,神情卻一般沉肅,儘管酒足飯飽後呼呼喝喝歸來的黃陶與幾個領兵踩上了石階,衛兵們依然視若無睹,眼睛都沒略斜一下。

黃陶才一擡眼,便見衛國公蘇軼披着件石青氅衣一個大步邁了出來,身後跟着個穿着夾襖下人打扮的青年,也是一臉急切的模樣,黃陶眉棱一抖,眼角縐皺略深,手就已經抱了揖:“國公這要巡務?”

巡務也就是出衙辦差的意思,但這時正值午休,衛國公又未着公服,還帶着個一目瞭然的私僕,黃陶這問,就別有深意了。

“出去吃飯。”衛國公甩下一句,步伐不停,走出京衛司所在的衚衕口,這纔回望了一眼,招招手讓報訊的私僕接近:“既剛好碰着,你回去交待一聲,讓人盯着黃陶,別讓他有機會跟梢。”

於是那僕役便又折回了京衛衙門,也沒進去,只對其中一個“銅雕”耳語幾句,悠哉遊哉地往祟正坊歸去。

衛國公到了衚衕口,才踩上馬鞍,一徑出城往西郊。

自打宮裡賜了婚,他就發覺三郎蘇芎的行爲有些蹊蹺——天子改元,定了元和三年正式科場,蘇芎便閉門不出懸樑刺骨備考,可近來卻突地消極起來,起初是與士子們頻頻出入酒肆,到後來竟然單槍匹馬出入樂坊。

衛國公起初也不在意,他雖是武職,自幼也被教以文化,少年時候,一段也愛與士子們來往,文士素愛風流,衛國公骨子裡雖不是雅士,但架不住同窗邀約,樂坊妓館也沒少去,知道那些地方雖然是銷金窟溫柔鄉,但也不乏純粹是爲了風雅聚會飲酒縱樂,便是他家二弟三弟,也有年少輕狂的時候,但誰也沒惹出亂子,真沉迷起酒色來,蘇芎是個典型的文士,也正到年少灑脫的階段,兼着又沒真的酩酊大醉、留宿勾欄,衛國公也不覺大驚小怪。

但因爲他有個居心叵測的正妻,對這兒子的教管就務必要警慎,衛國公難免還是安排了盯梢。

前不久,耳目稟報,蘇芎發覺了一個叫做“鬥轉閣”的酒肆,慣愛一人去那消閒,竟巧遇黃陶的長子黃恪,也是獨自買醉,兩個起初也沒搭訕,各據一席自飲,可碰得回數多了,難免就有“眉來目往”,今日居然搭了話,相邀着去了西郊一處樂苑,賃了處小院圍爐燙酒。

事涉黃陶,衛國公便慎重起來,更何況那人還是黃陶的長子黃恪。

這位在遠慶九年就被黃陶宣告“意外墜江”,據說江氏還因爲長子的早逝徹底迷怔,從半瘋成了全瘋,再不能見人,卻在今年,黃恪突然“死而復生”,雖也有一套“大難不死”的傳說,衛國公深覺蹊蹺,蘇芎居然與黃恪接觸,他自是不能吊以輕心的。

到了西郊樂苑,早有衛國公府僕役打點了一番,那東家得知是衛國公親臨,甚至不敢收“賄賂”的銀兩,恭恭敬敬地把人引去蘇芎獨賃的僻靜院子,一連聲的解釋:“兩位郎君並未讓優伶助興,只點了一桌酒菜,就是讓下人候在院子裡,不讓閒雜接近……”他話未說完,就見衛國公三兩下攀上了圍牆,似乎是觀望了一番,藉着牆內一株榕樹,身輕如燕的落足在屋頂上。

東家徹底歇了聲兒,裝作什麼也不看見的轉身。

衛國公人在瓦上,居高臨下就察清地勢,自是把僕役們的地方看得清楚,一個運氣,悄無聲息就“跨越”到了僕役盯防的那處屋舍。

蘇芎自然不知親爹在上“聽瓦”,他這時正與黃恪斟了一盞清酒,悠長長地一聲嘆息。

黃恪顯然酒量有所不敵,已經帶着哭腔:“我不信的,大君當日所言,我真是不信的,豈知回來一打聽,孔俊真是在濯纓園喪命,家父與孔俊一貫交好,簡直就比異姓手足,他早知大君安排暗殺先太子,怎麼還會眼瞧着孔俊遇害!再者若非家父與聖上早有……眼下也入不得京衛司,我直言相詢,家父只讓我莫問,一門心思備考,顯然心虛,我一想到家父真如大君所言,哪還有入仕的心思,真恨不能……倘若他是這樣的人,從前又何需教導我們仁義禮信,這讓我如何自處?”

蘇芎只是長嘆聲聲,卻並沒搭腔。

黃恪又說:“早幾日見着芎弟,我實不敢搭腔,蓋因我暗察得,風妹妹的婚事皆爲姑母逼迫,而這一樁事,居然也被家父默許,今日若非芎弟主動見禮,我實在無顏往來。”

“表兄莫說了,此事我也羞愧得很,當日聽聞家姐自願嫁去陳家,惱怒之餘,一昧追問,但聽聞家姐細說緣由,我竟知母親她……不僅家姐這事,甚至還讓令尊暗害五姐姐性命,偏我又是母親親出,眼見兩位姐姐都被母親迫害,還都是爲了我……實感愧怒,卻連質問母親的勇氣都沒有,懦弱於此,還怎期將來報效君國?”

黃恪年已及冠,蘇芎卻剛過十五,都因父母之惡而覺無顏面世,一時悲憤填膺,推杯換盞,險些沒有抱頭痛哭。

瓦上的衛國公聽了一歇,方纔篤定黃恪並非居心叵測,而相比之下,他兒子明顯腦奸計滑,也僅是說黃氏暗害旖景逼迫旖風,並沒把更多隱密的事揭曉,不比得黃恪——把自己爲大君所擄的經歷說得細如毫髮,甚至把黃陶最近的行動也說了出來——正是要聽從聖上之令,籠絡各衛而架空衛國公,並企圖讓黃氏奉承太后與秦家,暗害衛國公父子,好教蘇芎襲爵。

這事衛國公雖早有察知,但聽着底下那兩憤青哭成一團,自己卻哭笑不得。

匍匐了一陣兒,見再也沒有意義,正打算撤離,哪知便聽黃恪大着舌頭又是一句:“我當日在大君府,瞅見了個婢女,當時甚覺面善,卻怎麼也想不起在哪兒見過,今日與芎弟一襲長談,才醒悟過來,可不是景妹妹那時的婢女,真是奇怪,她怎麼出現在大君府?”

衛國公頓覺頭皮發緊。

又聽蘇芎問道:“當真?”

“千真萬確,那婢女想是也覺得我有幾分面善,還看了好幾眼。”

“表兄,今日之言,萬萬不能告訴旁人,包括令尊。”蘇芎連忙說道:“縱是表兄見着的人與五姐姐之婢有幾分相像,可這話一傳開,勢必會引議論紛擾,若是被有心之人聽在耳裡,只怕會引發禍事。”

шшш ●ttk an ●c ○

蘇芎也不喝酒了,也不悲痛了,連忙喊了人上茶,直到讓黃恪也清醒了,又追着問了一番仔細,又警慎提醒了一番,兩人這才離開。

衛國公心事沉重,險些沒忍住一躍而下揪住兒子,最終還是忍了,且看蘇芎要如何處理,這個下晝便顯得心事忡忡,纔剛回府,蘇芎卻“找上門來”。

竟然坦承了今日與黃恪那番談話,並沒瞞着黃陶各種作爲,但並沒坦承的是黃氏的惡意,末了才結結巴巴地說出黃恪在大君府所見。

衛國公一邊爲兒子不懷惡意慶幸,想到他始終還顧及生母,心裡也是嘆息,只問:“依你看來,黃恪之言是否當真?”

“兒子以爲,表兄所見之人,應當便是夏柯,那時長隨五姐姐去候府的婢女,一爲秋月,一個便是夏柯,秋月已死,那麼……”蘇芎說着話,人已經跪了下地:“父親,今日表兄直言不諱,可見他並不願與黃同知同流合污,雖此事關係五姐姐安危,但說到底也只是表兄的猜疑,並非實據,再者他若是將這話張揚,黃同知也逃不脫干連,倘若世人知道黃同知也涉及先太子遇刺案,便是聖上也難逃其咎……”

這一番話,目的還是在爲黃恪求情,蘇芎也擔心家人爲顧全五姐姐,乾脆將黃恪滅口。

但他能做到這個境地,提醒家人有所防備,也實算不錯了。

衛國公沉吟許久,才許了蘇芎起來:“今日你與黃恪之言,我其實早知道了。”

蘇芎目瞪口呆。

衛國公面色一肅:“因爲你母親不善,你便自暴自棄?我看這些年你在溟山書院也是白受了教導,你難道就只有個母親,沒有父祖,沒有兄弟手足不成?堂堂男子,自問無愧於心,便能立足天地,你既沒有那些齷齪心思,何需耽耽自饒?不如你六姐遠已!”

蘇芎驚愧之餘,又要再跪,卻被衛國公一把扶住:“好了,本是因爲你年紀小,有的事情我也一直隱瞞,你既知你母親心存惡意,更要明辨是非,咱們是公候之家,爵位由嫡長繼承那是法度,你知你母親心懷貪婪而不爲所動已經不錯,我更覺欣慰的是,你沒隱瞞黃恪之言,還曉得提醒家族面臨危難,更有懷仁之心,不曾因爲黃恪隱約察知你五姐姐被擄實情,不問善惡就行害命之事,就此一點,說明你不是愚孝,更無貪婪之心。”

一番話雖把蘇芎說得面紅耳赤,但心裡壓了好些時日的重擔卻鬆減了幾分。

“黃氏始終是你生母,你爲她隱瞞錯責也不爲過,爲子也好,爲臣也罷,不可缺少的忠孝之心,你道你六姐爲何把受迫之事訴諸於你,便是祖母與我也瞞着?就是爲了讓你心裡明白,別受蠱惑,並不是要讓你自棄。”

“可母親她……將來……”蘇芎到底不忍。

“若她僅只於此,別的不說,就是看着你與風兒的份上,總能讓她安老,但若執迷不改……”衛國公眉心緊蹙:“你與風兒都得有個準備,青燈古廟,也算是她的善終了。”

蘇芎反而吁了口氣,身於富貴,今日又親耳聽聞黃陶的居心不良,他實不敢奢望家族能容生母安好,換身處境,倘若他是嫡長,得知繼母心心念念要圖他性命,怕是遠遠做不到蘇荇的大度——不僅時時關切他的學問,毫未表示生疏,甚至提也沒提母親的錯處,便是祖母,因爲六姐“所嫁非人”實懷愧疚,據他聽聞,陪給六姐的嫁妝甚至超出了長姐,而這一切並非祖母之過,分明是生母逼迫。

三郎正在那兒感觸良多,衛國公卻又說道:“倘若黃恪心懷惡意,今日只怕不會把大君府的見聞告訴予你,只這事你也曉得利害,黃氏面前切不可多言,至於黃恪,你也別與他來往,後頭的事,我與你五姐夫自會處置。”

“五姐夫竟也知情?”蘇芎又是目瞪口呆,但他很快醒悟過來,五姐是被五姐夫迎回,五姐夫顯然早就知情,又有些不好意思的摸摸鼻樑,恢復了眼睛與嘴巴的正常大小。

再說黃恪,回到自家徹底醒酒後,才被今日“醍醐灌頂”察知的真相驚出一身冷汗來,黃陶下值,見大冷的天,長子一個人佇在院子裡呆怔,不由蹙眉。

上去才詢問一句,黃恪卻像見了鬼般的轉身就走。

黃陶如墜五雲霧裡,實在猜不透這個闊別兩年突然歸來的長子眼下是怎麼一副心思。

第六百七十四章 京都局勢,三姓混戰第五百七十七章 盡在計算,撕破面皮第五百四十一章 德妃教媳,安瑾訓妾第一百七十一章 多年怨恨,一朝暴發第三百零八章 漸揭真相,所謂慈母第六百九十六章 不速之客,嬋娟“見鬼”第五百五十三章 高中之後,並非添花第兩百四十三章 突然生變,生死危機第七百零八章 決斷不易,步步相逼第三百二十六章 夫人很忙,上竄下跳第四百零八章 正當得意,貴客駕臨第六百二十四章 "迫於無奈",自曝家醜第一百二十五章 淑女心情,慈父懷抱第三百六十五章 欲聯三方,挑明陰謀第五百四十九章 太妃出馬,二嬸遭殃第四百九十五章 秦妃挑釁,旖景不忍第四百八十一章 蠢人無敵,可惜安瑾第六百三十四章 牆裡牆外,暫不得見第六百七十三章 聖令抵楚,不能饒幸第三百六十七章 兩條暗線,完成拼圖第一百七十七章 人生短暫,盡力一次第七百七十五章 領兵出城,直面生死第兩百四十七章 棋局已動,一方尚迷第六百零四章 帝崩無詔,唯一見證第四百零八章 正當得意,貴客駕臨第一百六十六章 必死無疑,絕不饒恕第兩百一十九章 羊脂魚佩,或有內情第五百八十三章 帝君抉擇,皇后將廢第七百七十二章 陳相投誠,名單到手第十六章 婉弱母親,強勢女兒第十五章 一段遺恨,隱埋禍根第四百九十一章 小嫚如願,謝琦謀財第六百七十二章 大示恩愛,時日無多第一百五十七章 諸美比才,結交新友第一百三十三章 步步緊逼,欲揭真相第三百一十七章 驚悉真相,天子“惡意”第七百一十章 顯王示意,子若跪地第七百零五章 你來我往,鬧劇開鑼第六百八十三章 又生對策,婚事仍懸第一百四十二章 願得一心,白首莫離第五百六十章 君臣交心,爭取後路第一百六十五章 若你離開,我已心死第五百九十六章 暗中舊情,福王審案第兩百二十四章 計謀迭出,誰是高人第五百五十三章 高中之後,並非添花第兩百八十二章 籌資賑災,悍婦下場第三百五十五章 抽絲剝繭,夏夜繾綣第兩百一十一章 多方攜手,關健一子第兩百五十二章 早有安排,美色陋計第五百四十六章 陳謀濫計,並不稀見第一百九十五章 神秘女子,莫名兇案第二十五章 宋氏之計,釜底抽薪第七百六十七章 分吞北原,暗下協定第三百二十四章 施計試探,莫名好友第六十章 自取其辱,禍心漸起第七百一十二章 王妃返家,王爺“耍賴”第一百五十二章 姨母歸來,一段舊怨第七百三十八章 一敗塗地,秦母求死第六百四十章 甘心臣服,不懷妒恨第三百八十二章 鬧市刺殺,孤閣纏綿第三百七十章 仗勢欺人,欺得徹底第一百一十五章 伴駕行宮,勃然而怒第六百二十六章 不是舊怨,實爲至交第五百零一章 又來貴客,平樂心動第四百九十二章 原不應死,何故病逝第四百三十六章 翁媳計定,決不買單第兩百一十章 長卷之上,共畫來年第一百二十七章 侍婢易主,共赴宴席第四百七十一章 更改計劃,點醒祖母第一百五十章 再結“同盟”,年後初見第六十六章 花簪風波,荷包傳情第七百三十一章 一人唱罷,一批登場第四百二十四章 暗置屋宅,是爲何因第五百四十三章 良辰吉日,和親西樑第兩百九十七章 咄咄逼人,實爲試探第一百零一章 疏漠不再,關切依然第四百三十章 謝公壽辰,註定鬧劇第四百九十六章 突封郡主?爭端升級第一章 醒來豆蔻,愛恨重頭第五百二十八章 王府春宴,三娘意動第兩百零七章 貴女之間,涇渭不明第四百三十六章 翁媳計定,決不買單第七百六十五章 莞爾之間,有若朝晞第三百一十九章 深思熟慮,兩全之計第六百八十四章 忽生變故,傳言四起第一百六十五章 若你離開,我已心死第五百九十七章 此生有你,便已無憾第兩百零九章 宮宴歸來,卻有訪客第十八章 摁捺不得,人心思動第一百八十二章 驚聞真相!同道中人第二十三章 握手言和,設宴謝師第五百八十章 威逼抉擇,暗潛歸國第四十二章 巴掌甜棗,俱都給之第六百八十八章 預算反目,迫在眉睫第一百五十七章 諸美比才,結交新友第兩百六十六章 各自出子,正式開局第七百六十四章 再行試探,將要團圓第四百八十四章 折辱不成,子若受冷第五百九十章 致勝心腹,故人遠歸第兩百二十四章 計謀迭出,誰是高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