旖景在堂屋左側的外間,正從軒窗的縫隙觀賞着春暮殺雞儆猴,一邊在心裡替她暗暗叫好,越發爲春暮前世的遭遇惋惜,一邊看着鶯聲囂張跋扈,心裡不由冷笑——看來她只以爲有宋嬤嬤做靠山,就能夠爲所欲爲——不過前世也的確如此,想來這丫鬟後來隨着去了楚王府,私底下也沒有少按冬雨與宋嬤嬤的吩咐辦事。
虧得自己還一直以爲她是個可意人,尋思着要替她尋個殷實人家嫁了,真是把眼睛長在了胳肢窩裡。
忽然見鶯聲發狂,直撲櫻桃,旖景倒被嚇了一跳,卻見櫻桃也不含乎,一伸胳膊就扭住了鶯聲的手,抿緊嘴脣也不說話,一雙厲眼只不屑地盯着鶯聲。
這丫鬟果然有幾分氣勢,若是心思純正,將來倒堪重用,旖景默默地想。
卻說春暮,見鶯聲還不知悔改,剛剛纔平息的火氣又竄了上來:“好,好,好個跋扈人兒……”卻也再罵不出什麼話來,只叫幾個二等丫鬟把鶯聲拉開,又衝另一個丫鬟說道:“去稟了國公夫人,再請了楊嬤嬤來,說我們院兒裡有個刁奴不服管教,讓嬤嬤作主發落了她,無論是攆了出去還是拖去打板子,但憑嬤嬤處治。”
這話才讓鶯聲徹底清醒,暗叫不好,這會子紅雨還沒調入綠卿苑呢,可不能維護她,若就這麼被攆了出去,還不被老子娘一場好打隨便配個小廝兒,自己也是氣昏了頭……再顧不得櫻桃,又是一聲乾嚎,往地上一撲,抱着春暮的腿就哭了起來:“春暮姐姐,都是我被氣昏了頭,並不是不服,你大人大量,就饒了我這回吧,以後再不敢了,如果真稟了國公夫人將我攆了出去,哪裡還有活路,看在咱們相處多年的情份……”
旖景在窗子裡看得直搖頭,心說這還真是能曲能伸又能演,做個丫鬟可惜了,看來春暮又得心軟了。
這時夏雲也勸道:“姐姐就饒她一回吧,也不是什麼大錯,你又一貫是個寬和的……若因爲這小事就攆了她,也難保旁人不會議論五娘苛刻。”
旖景遠遠看着夏雲溫順老實的“好人”模樣,脣角冷笑漸增,她慣知夏雲是個不理閒事的人,怎麼唯獨就爲鶯聲求起了情?還把她這個主子也拉了下水,莫非這時她已有了外心,把宋嬤嬤看作了將來的主子,聽見鶯聲與紅雨要好,就忍不住爲同一陣營的人求情?
知人知面不知心,這話實在是至理名言。
春暮本來是有些心軟了,聽了夏雲的話卻覺得心裡又是一噎,心想難怪五娘最近對夏雲生疏了,今日又說她也當罰,自己還不明所以,原來這丫鬟果然有了外心,一個奴婢,竟然敢拿五孃的名聲來爲旁人開脫……
卻不待春暮迴應,才從院子外頭回來的秋月剛好聽見這話,雖不知眼前這大張旗鼓的場面是爲那般,立即就踩着結實的步伐過來,杏眼衝夏雲一瞪:“姐姐這是說的什麼胡話?一個不服管教的奴婢,依據府規本就該攆了出去,哪裡說得上是五娘苛責?難道要容這些不服管教的刁奴無法無天,纔是寬容大度的,若是如此,國公府的規矩又置於何處?還是姐姐認爲府裡的規矩定得太過嚴苛了?”
一番話把夏雲說得心慌意亂,連連擺手:“我哪裡是這層意思,不過是爲五孃的名聲考慮。”
“你若是真爲五娘考慮,就不該說這話,就是聽見旁人這般議論,也該大耳刮子甩了過去!”秋月雙手叉着小蠻腰,一張小臉上的神情十分堅定,義正言辭的模樣讓一旁看戲的旖景大感欣慰——好丫頭!實在有楊嬤嬤的風範。
夏雲訕訕地退了一步,心虛地垂下了頭。
那鶯聲一看形勢不對,暗罵了一句夏雲多管嫌事,銀牙一咬,把什麼顏面盡都扯下來先拋到陰溝裡——眼下要緊的是留在綠卿苑裡,怎麼着也得等着春暮出去,紅雨進來,再報今日之辱。
舉手就往自己臉上咣咣地甩着巴掌,嘴裡哭求着:“春暮姐姐,我當真知錯了,無論怎麼罰,都是心服口服,只求姐姐就寬恕我一回,別告到國公夫人跟前兒……以後就算做牛做馬,我只記得姐姐今日的好……”
春暮見她耳光打得實在,胸口噎着的氣才消了下來,方纔作罷,讓她起來,又對夏雲說:“我今日與五娘出去,囑咐了你盯好院子裡的丫鬟,鶯聲本該當值卻去了與旁人閒聊,只有櫻桃一人忙前忙後,難道你就沒有看見?”
夏雲怔了一怔,心裡暗暗叫苦,今日紅雨進來,先就給了自己一盒子蜜棗糕,又喊了鶯聲與幾個二等丫鬟去荷塘榭說話,紅雨是宋嬤嬤的孫女兒,又是世子的丫鬟,慣常就愛來綠卿苑的,她哪裡好阻止,心想橫豎還有櫻桃在屋子裡清掃,五娘與春暮也不在……
忙堆着笑道:“是我疏忽了。”
“鶯聲偷懶當罰,你疏忽大意,管理不善也應當罰,同樣也罰你一月月錢,你可服氣?”
才吃了秋月一頓排揎,夏雲哪裡還敢不服,連忙認了,心裡卻酸酸澀澀地不是滋味,原來她也聽說了春暮的親事兒,心裡頭半是爲自己將來擔憂,有一半也很是妒嫉。
她不同於家生子們,只是個外頭買的丫鬟,爹孃爲了給弟弟治病,就將她交給了人牙子,當時險些被賣去了妓院,可巧國公府要買幾個使喚丫鬟,出的錢竟然比妓院還多,那人牙子就薦了她去……後來聽說弟弟還是死了,爹孃在錦陽待不住,不知流落去了哪裡。
她起初不過是個三等丫鬟,靠着老實肯幹才入了大長公主青眼,提拔爲二等,讓跟在五娘身邊,後來五娘有了自己的院子,她才被提了一等。
一等丫鬟雖說活計輕省,也算風光體面,但因着沒有家人依靠,夏雲不得不自個兒爲將來操心,一來她不如春暮謹慎能幹,二來也不如秋月秋霜伶俐討巧,五娘對她不親不疏,她也實在學不會奉承主子,想到將來等五娘出閣,她必是會跟着陪嫁去別的府上,如果不得五娘歡心,通房、妾室她是不肖想的,可又不甘心配個管事。
管事說穿了也就是家奴,將來她的子女依然擺脫不了奴籍。
因此一聽紅雨說春暮要嫁官宦子弟,夏雲就紅了眼,意識到宋嬤嬤的重要性,若是自己也能討好了她……宋嬤嬤不會只有一個侄孫吧……就算去給那等人家作妾她也是願意的,畢竟將來的子女不再是奴籍。
在這樣的情況下,她哪裡還敢得罪了紅雨?甚至巴不得把這兩祖孫供奉起來了。
春暮這樣的家生丫鬟,又怎麼知道自己的苦楚呢,夏雲滿懷酸澀地想着,卻老老實實地認了罰,不敢有半個字的抱怨。
一場殺雞儆猴,滿院奴婢心驚,聽春暮說了個散字,恨不得拔腿就跑,掃院子的掃院子,修花草的修花草,在廊子裡候命的也不敢再交頭接耳,只有櫻桃神色不改,依然去屋子裡頭當值。
春暮又去安慰了幾句捱了打的小丫鬟鈴鐺,才與秋霜一同回了旖景跟前兒,剛巧聽見秋月在回稟打聽來的消息——
“果真是鬧起來了,聽說那伶人就住在清平坊,是鎮國將軍置下的兩進宅子,將軍夫人今早帶着一幫下人打上門去,險些沒有一把火燒了那地方,着人將那伶人打了一頓,好像衝小娘子也動了手,鎮國將軍這才被激怒了,回來就尋將軍夫人的晦氣,不知是不是果真對夫人動了手,但夫人的確回了鎮國公府,老王妃都沒勸得住。”
旖景心裡覺得驚異,不知這伶人與私生女又是打哪兒冒出來的,難道因爲自己重生,一系列事情也悄無聲息地發生了改變?可自己重生與鎮國將軍在外頭養外室又有什麼聯繫?一時也想不透其中的關聯,乾脆暫時拋開,問秋月與秋霜:“你們可覺得我今日太苛刻了些?”
“這是什麼話,要奴婢認爲,五娘早該收拾這些個刁奴,慣常偷奸耍滑不說,又喜歡私下裡議論是非,尤其是那個鶯聲,最是個刁鑽跋扈的,院子裡十個小丫鬟,誰看見她不是心驚膽顫,如果祖母眼下還管着綠卿苑的事兒,早把她發落了。”秋月依然是心直口快。
秋霜卻擔心地看了看春暮,苦笑着說道:“姐姐莫怪,秋月一慣如此,說話不知道琢磨一下。”
秋月這才醒悟,笑着去拉春暮的手:“不是說姐姐的錯,姐姐一慣敦厚心軟,若不是如此,也容不得我與秋霜淘氣了。”
春暮失笑:“原本也是我的不是,不該一昧的心軟,你說得沒錯。”
旖景又問丫鬟們:“你們覺得那鶯聲是不是真的心服口服?”
這次是秋霜先出了聲兒:“心裡頭抱怨是難免的,可她還敢如何,究竟今日也是她的錯。”秋月跟着點頭頻頻,只春暮到底年長些,想得周全:“以奴婢看來,她只怕是裝的樣子,但若今日堅持發落了她,未免有些小題大作。”
旖景深以爲然:“正是如此,要對丫鬟們立規矩,也得按章程來,不能無緣無故就罰人,還得有矩可依。”
“五娘放心,這些天奴婢會盯緊了鶯聲,若她真悔改了萬事大吉,若再出什麼幺蛾子……那可就是自尋死路。”秋月立即請命。
旖景十分讚許:“那你可得不眨眼地盯着,從現在開始。秋霜跟着我去一趟松濤園吧,既然洲哥哥今日休沐,想來大哥哥今日也不用去國子監的。”
春暮情知五娘是爲了自己的事,滿懷感激地在後頭一路目送。
蘇荇已經十五,自然不會居住在內院,松濤園位於國公府東路,除了經二門走夾道過去,穿過梅花林繞過鏡池,也可以從沐暉樓外東側的角門到達。
陰沉了好些時日,今天總算陽光明媚起來,旖景坐着肩與——綠卿苑離松濤園委實有些距離,她今早在馬背上顛簸了兩圈兒,本就疲累不已,後來一見到虞洲,仇恨喚醒了她骨子裡倔強,只覺得疲勞盡消,可這會子卸了勁兒,又覺得膝蓋往上痠痛得幾乎不是自己的血肉,走一步就像踩在了棉花上一般,爲了自己與身邊的秋霜着想,還是讓兩個婆子擡了肩與。
一路上,但見草木森碧、瓊花似雪,撲面清風裡,暗香馥郁,仰面是一碧如洗的天空,雲層有如浮絮,輕移慢卷,隨聚隨分,令人心曠神怡……美好溫暖的季節,是能讓人暫時忘卻仇恨的。
旖景微笑,允許自己在這一段路程,什麼也不想。
擡肩與的婆子訓練有素,走得又快又穩,不過多久就到了松濤園前。
蘇荇正在書房裡用功,聽說五妹妹來了,連忙迎了出來。
明媚的陽光裡,束髮少年身披青衫,龍行闊步而來,劍眉斜飛,脣角溫暖,略微呈現蜜色的肌膚煥發着正值華年的光彩,並不比那陽光遜色半分。
記憶卷涌,旖景想起那一世最後一眼見到長兄,已經成了一具毫無生氣的屍體,僵硬地躺在竹榻上,面色蒼白又泛着烏青,雙目微張,眸子裡卻是讓人絕望的死寂與灰敗,以致於讓她瞬間產生懷疑,這具屍體並不是她一母同胞的兄長,而是一個陌生人。
旖景微微咪起眼睛,飛快地平息了忍不住上涌的淚意,笑着迎向蘇荇。
兄妹倆的感情本就十分要好,便省了許多閒敘,隔着烏木案坐下,旖景就說了來意。
“想着哥哥或許有同窗是寧海人,不知能不能打聽一番?”旖景很有些迫切,一多半是因爲好奇,想知道宋嬤嬤有個什麼樣的侄孫。
“這事你問我就對了。”蘇荇笑道:“不需去問同窗,咱們府裡就有個如假包換的寧海人。”
旖景微微有些疑惑,其實高祖皇帝還有祖父祖籍都在寧海,國公府裡自然也有寧海籍的下人,可他們大多數都在錦陽紮了根,好幾十年沒回去,哪裡會知道宋嬤嬤的侄孫。
“是前些時候纔來投靠父親的幕僚,來自寧海,還是松鶴書院丁先生親自教導的門生。”蘇荇解釋。
旖景心中一動:“哥哥可知他的姓名?”
“當然知道,叫做李霽和。”又問:“五妹妹問這個何意?”
旖景心裡頭唸叨着這個名字,嘴上卻是敷衍了一句:“早聽說南丁北魏,是大隆朝齊名的兩位大儒,聽聞松鶴書院的門生來了家裡,一時有些好奇。”
其實李霽和這個名字,前世時她曾聽過,猶記得那是嫁入楚王府的第一年秋,孱弱的世子硬撐着病體,陪同鬱郁不解的她坐賞關睢苑裡一片紅楓,冷不丁地提起了李霽和,問她是否在衛國公府聽說過此人,她當時心不焉,只是搖了搖頭,隨口問了一句李霽和是誰。
世子說這人原是衛國公府中幕僚,寧海人士,乃鼎鼎有名一代大儒丁昌宿的得意門生,後來衛國公將此人薦給了楚王,時任王府正八品紀善,又說無意之中發現,這個李霽和雖說離了衛國公府,卻依然對原主人頗多關注,尤其是還買通了王府內院門上管事,打聽宋嬤嬤的事情,世子覺得蹊蹺,才知會了旖景一聲。
當年的她不會將這些小事放在心上,轉過身就拋諸腦後了。
可現在想來……
一個幕僚爲何打聽宋嬤嬤,他們倆唯一的聯繫便是都來自寧海,難道是舊識?
“這可是巧了。”旖景笑道:“哥哥何不請了李先生來,也好順便一問,也許他就知道宋百戶家的情況呢。”
蘇荇見妹妹心急,只道她是關懷春暮,不由感慨:“妹妹果真是長大了,也懂得關心身邊人兒了。”便叫了個丫鬟進來,吩咐她讓小廝兒去一趟前院,請李霽和過來。
當一身淺灰細紵大袖長袍,長身玉立,眉清目秀的男子出現在旖景面前,她立即就否定了剛纔的想法,這男子不過二十六、七的年齡,宋嬤嬤已經離開寧海四十多年,又怎麼會是舊識?可心裡未免更覺得疑惑,不知這男子爲何關心宋嬤嬤的事。
李霽和只以爲世子請他來,不過是論書或者對弈,不想卻見到了一個小娘子,不免也有些詫異,便多打量了兩眼,剛巧與旖景的目光一碰。
好清麗的小娘子!尤其那雙烏眸,清澈明亮,仿若幽幽潭水,能從人眼睛裡直淌心房。
便聽蘇荇引薦:“李先生,這是我五妹。”
原來是國公府的千金,李霽和微微一笑,淺淺一揖。
“先生無須多禮。”旖景連忙起身還禮,又再細細打量這男子,心裡十分訝異。
分明是初見,可爲何覺得這人有些熟悉?
當旖景發怔之時,蘇荇已經將所請之事道來,而旖景的目光自始至終都沒離開那男子的面龐,因此她清晰地看見,李霽和眸子裡飛快掠過的陰冷,當聽見宋嬤嬤三個字的時候!
仿若流星,稍縱即逝。
此人與宋嬤嬤必有過結!旖景不無興奮地想。
卻聽李霽和說道:“宋百戶有五子,兩嫡三庶,嫡長子已經成婚,其餘三子尚小,最大的也才十二,唯有嫡次子今年二十有二,尚未婚配,想來世子打聽的人,就是他了。”
大隆朝官宦子弟,最遲十七、八歲也會議親,這二十二歲還是個光棍的,多數都有些蹊蹺。因此李霽和才說了一句,蘇荇與旖景兩兄妹下意識都蹙了蹙眉頭。
衛國公世子有這反應不奇怪,可一個豆蔻少女能這麼敏銳,不能不教李霽和驚奇,因此他再次打量了旖景兩眼,才又說道:“宋二公子在寧海惡名昭彰,無論是貴族官員,還是平民百姓都無人不知。”
果然,一如旖景所料。
“先生能否仔細道來?”旖景問。
李霽和直言不諱:“宋二仗着是官宦子弟,爲人跋扈囂張,少年時候就喜歡打架生事,欺凌弱者,在寧海早就臭名遠揚,這些年更是鬧得不成樣,包養戲子、眠花宿柳不說,與身邊小廝也不乾淨,百戶府裡每年都得死上幾個丫鬟,說是因病,實際上都是被宋二生生生折磨至死。”
這些話當着閨中女子面前說來多少有些不合適,因此蘇荇便有些尷尬,可李霽和瞧見旖景依然是面色平靜,心中暗自稱奇,卻聽那小娘子忽然問道:“先生認識宋嬤嬤?”
李霽和一怔,連忙搖頭:“在下並不認識宋嬤嬤。”
“那何故剛纔哥哥一提宋嬤嬤的侄孫,先生就知道是百戶家的兒子呢?”旖景滿面好奇。
好厲害的小娘子!李霽和心頭大震,卻依然微笑着,雲淡風清地說道:“實在是這位宋二作惡多端,並且打的就是宋嬤嬤的名號,稱他的姑祖母是大長公身邊第一得力人。”
一個百戶的兒子算不得什麼,也只有大長公主這座堅實的靠山,才足以讓他有膽子爲所欲爲。
蘇荇眉頭深皺:“祖母最恨的就是這等狐假虎威,恃強凌弱之徒,想不到宋嬤嬤的家人這般不堪。”
旖景也說道:“多得先生相告,才讓小女得知實情。”心裡不由得盤算着,宋二如此惡劣行徑,並且還牽連了祖母的名聲,這事情一定不能這麼輕易揭過,定要如實告知祖母。
等自己出招,不知宋嬤嬤會怎麼應對?
這一趟真是不虛此行,經過剛纔的觀察與試探,旖景已經有了七成把握——這位李霽和與宋嬤嬤必有關聯,並且,他似乎對宋嬤嬤恨意不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