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子哥現在可厲害了, 聽說他單槍匹馬在城南碼頭和程異的羿飛幫打擂臺,一個人挑了程異手下八員勇將。程異愛才,當時就起了收攏的心思, 連着給葉子哥下拜貼, 結果都讓葉子哥給撕了。”
陳圓喝一口水潤喉, 接着說道:“人啊, 就是越得不到的越值錢。程異幾次拉攏不成, 就親自上門去請,連請了六回,那架勢比當初三顧茅廬還心誠, 葉子哥這才歸到程異手下。不過提前說好了,人能歸他, 但是行動要憑自己, 程異不能命令他, 要葉子哥自己樂意,才幫程異辦事。”
趙剛聽了這些話, 心裡滿是複雜,他太瞭解葉思晨混的那個世界,他前一世就在那個世界裡討生活,結果落得死於非命的下場。他不想前一分鐘還聽見葉思晨風生水起,後一分鐘就要爲他到聊城灣裡收屍。
那是個太過兇殘的世界, 如果可能趙剛不想再聽到有關那裡的任何消息。他已經逃離了, 就不想再沾水。
“你見過小葉?”趙剛問陳圓。
“沒有, 自從葉子哥搬家, 我們誰也沒再見過他, 這些消息都是從咱們以前那些兄弟那裡聽來的,零零碎碎拼起來後, 大概就是這個樣子。”
自從上一次在陽臺與葉思晨長談了一回,趙剛再沒有見過他。葉思晨帶着母親突然搬離了西廠區,消失得無影無蹤,這還是趙剛幾個月來第一次聽到有關葉思晨的消息。
“誰能想到啊,肖冬鳴和葉子哥那麼好,最後卻沒跟着走,倒是核桃講義氣,跟着葉子哥去了。核桃現在管着聊城碼頭邊上的一溜商鋪,聽說混得可好了。”陳圓感嘆兩聲,語氣裡也不乏羨慕。
年輕的男孩總有英雄情結,他們總以爲不被常規所挾,能隨心所欲的生活,就是人生樂事。可是隱藏在非常規背後的風險,卻往往被他們忽視。
陳圓躍躍欲試地提議去找葉思晨,“咱們去聊城碼頭看看吧,也許能遇見葉子哥,或者找到核桃也行。”
趙剛搖搖頭,冷下聲音告訴他:“不去!”
“爲什麼?你不想他啊?不擔心他現在過的好不好?我知道葉子哥搬家了,再也聯繫不上的時候,哭了幾晚呢。剛哥,你心咋這麼狠!”陳圓眼圈都紅了。
趙剛握緊拳頭,仍然搖頭道:“不許去!”
陳圓當時就急了,躥起來,“你們不去我去!我知道,你們現在是名牌高中的好學生,將來都是要上大學的,所以瞧不上我們這些兄弟了。”
趙剛也站起來,眼裡冒火:“你說什麼?我瞧不起人?我瞧不起你會坐一個小時的車跑到這荒郊野地裡看你?我瞧不起人我心裡會像刀剜似的,我……”
陳圓也氣急了,瞪着大眼珠子,氣鼓鼓地說:“你要真爲葉子哥好就該去找他,他現在肯定特難。程異手下盡是親兵,他們容不下葉子哥的,會想方設法除了他。葉子哥手底下只有核桃一個貼心的,能鬥得過那麼多人嗎?我要去幫他!”
“你以爲你有幾兩重,去了也是送死!”
“我送死也比你當孬種強!”陳圓吼道。
趙剛實在不是個擅於用語言表達思想的人,他說急了就會動手,陳圓敢吼他,趙剛心裡一下火起來,擡手就要打。
林楓趕緊拉住趙剛,“剛子,你倆都冷靜點!慢慢說!”
趙剛頹然坐下,壓住自己的手,向陳圓道歉,“是我不好。圓子,你認識我的時間不短了,我對兄弟的事上什麼時候慫過?我跟你說句掏心窩子的話,別去,真的,給小葉惹禍。”
“爲啥?”陳圓哽咽着,“我就想看看葉子哥好不好,惹啥禍啦?”
趙剛無從解釋,只得求助似的看向林楓。
林楓安撫的拍拍趙剛後背,讓他別急。
林楓問陳圓:“小葉搬家時一句話也沒給我們留,甚至到現在也不跟我們聯繫,你知道爲什麼嗎?”
“爲啥?他心狠!你們都一樣,心狠!”陳圓的眼淚啪嗒落下,砸在手背上。
“不是的。我,剛子,小冬,我們都想小葉,也擔心他,可是不能去見他,如果在馬路上遇見,也許也要裝作不認識。”
林楓說着,心裡也酸了,他咬咬嘴脣,繼續道:“小葉怕連累我們,他知道他走的路危險,所以提前割斷了從前的關係。”
“爲啥呀,我又不給他添亂,看看也不行啊,說話又怎麼了?”陳圓還是想不開。
“那我問你,如果有一天,你說的那些看小葉不順眼的人抓了你去威脅他,小葉要怎麼辦?”
陳圓愣一愣,嘟噥一句:“我纔沒那麼笨,哪兒會那麼容易就被人抓住。”
林楓看趙剛一眼,又說:“我雖然和小葉接觸的時間不長,也知道他看重你們這些兄弟。你們要是因爲他出了什麼事,他真的會跟人拼命。我,我羨慕他,活得瀟灑,也坦蕩磊落。小葉他,真的是個值得交的朋友。”
陳圓是聰明人,心也熱。聰明人一點就靈,他一聽林楓的話就明白林楓說的對。葉思晨是不想讓他們跟□□扯上關係,哪怕只是多慮,他的葉子哥也想爲他們這些兄弟免去不必要的傷害。
所以葉思晨才一個人走了,真的是斬斷了一切,連個招呼都沒打,好像過去的那些好都是假的一樣,竟沒有一點捨不得。
真是個狠心絕情的人,陳圓想。
葉思晨失蹤後,趙剛四處找尋無果,曾去見過一回肖冬鳴。趙剛覺得他一定知道葉思晨的下落。
見到肖冬鳴後,趙剛就知道白來了,肖冬鳴像離了魂的鬼魅一樣,整個人渾身上下都陰森森的,生人勿近。
肖冬鳴看見趙剛,連話都沒有,只遞過一瓶酒來,讓趙剛陪他喝。
趙剛與肖冬鳴在仲夏的夜晚裡席地而坐,肖冬鳴喝酒如喝水,一瓶烈酒轉眼就喝乾了。
他拿空酒瓶指着趙剛,問趙剛說:“你憑什麼?我哪裡不如你?”
趙剛順下一口酒,挑眉看他,“要打?”
肖冬鳴呸了一聲,罵道:“手下敗將,打個屁!”
趙剛笑了聲,“上次我是覺得心裡有愧,所以讓着你。我要還手,你真以爲我打不過你?”
肖冬鳴不信。他踉蹌着站起來,還沒拉開架勢,人就倒了,麻袋一樣歪了下來。
趙剛架住他,掰開手拿下他手裡的酒瓶,“別喝了。”
肖冬鳴倚着趙剛,勉強站直,他對趙剛說,“我說我愛他,你知道他跟我說什麼嗎?”
肖冬鳴痛苦地捂住臉,“他說:如果想要他的身體,隨時都可以。可是心,他已經給了別人,給不了我了。”
“我不在乎,沒有心我也不在乎,我只想跟在他身邊。我愛他,你懂嗎?”肖冬鳴嘶吼着,喊叫着。
“爲什麼不帶着我走?爲什麼?”
看着鐵骨錚錚的漢子流淚,實在不是件好受的事,可是肖冬鳴,他需要一場痛快淋漓的眼淚。
趙剛摟住肖冬鳴,說:“哭吧。”
肖冬鳴緊攥着趙剛的胳膊哭泣,哭到痛處就用牙咬住趙剛的手腕。他死命撕咬着,放開時趙剛手腕上已經沒有好肉,邊緣處甚至見了骨頭。
趙剛太明白失去愛人的滋味,他手腕上的這點疼痛遠遠比不上肖冬鳴心裡的,那是種撕裂心靈的疼痛,會疼得人裂成兩半,一半沉入水中,一半投入烈火,讓人久久受着煎熬。
要怎麼走出去,誰也幫不了他,只有肖冬鳴自己才能解開這個迷局。
陳圓爲自己的態度自責,他向趙剛陪不是,然後保證了他一定不會去找葉思晨。
兄弟之間哪有隔夜愁,趙剛也是怕他腦子一熱就去找葉思晨,給葉思晨添亂不說,還會壞了他的事。
趙剛一直猜測葉思晨離開和他父親有關,他想到上回陳圓和葉思晨被局子抓了,來保他們的人給過的那張名片。仔細想來,那張名片上清楚的寫着,朱律師是在程氏律師事務所上班的,而他又口稱是葉思晨的父親派他來的。
究竟是怎麼回事呢?現在,恐怕也只有葉思晨知道事情的原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