莊大娘氣咻咻的將手中的籃子放下,想着吳嬸子意有所指的話,到底意難平,又恨恨的轉過身想要出去說個一二,才走了兩步,便又停下。
“真真是長舌婦,無知婦人。”她咬牙輕罵一聲,深吸一口氣,便要走進屋。
“莊大娘,您在家呢麼?”
一記女聲在門外響起,莊大娘的身子頓時一僵,看向門口,眼中閃過一絲惱怒。
秦如薇其實也說不準自己幹嘛要來,儘管莊楚然對她表示了那個意思,但到底兩人未定親,她也沒有什麼由頭過來莊大娘這裡。
按了按懷中的布包,她抿抿脣,這算是討好麼?
門內沒有人應,她皺了一下眉,明明老遠瞧着她回來了呀,便又伸手拍門:“莊大娘。。。”
未定她完全說全話,門被人從內刷地打開,莊大娘面無表情的臉出現在視線之內,但很快的,便恢復如常。
“莊大娘,您來家了。”秦如薇也沒多想,笑着稱呼一聲。
“是你啊。”莊大娘上下打量了她一番,淡聲道:“咋這個時辰過來了?”
秦如薇揚了揚手中的布包,笑道:“明兒就是端午了,我來給您送倆香囊戴。”
莊大娘聽了登時火大,心道你一個沒婚配的女子,和我家沒有任何淵源,你這是套熱乎個啥勁兒?也不怕別人說閒話,難道就真要巴巴的趕着進我家門?
想得美!
莊大娘很想將她攆出去,眼角瞅見吳嬸子她們探長脖子在張望,瞳孔微縮,道:“進來說話兒吧。”
秦如薇跟在她身後進了門,來到堂屋坐下。
她把手中的布包打開,裡面除了有兩隻香囊,還有幾塊胰子,還有一盒點心,都攤在了桌面上。
“從前總是承大娘和莊大哥的情,幫我良多,我這也是擔擾了,心裡也是極感激的。明兒就是端午,也沒什麼好東西,這倆個香囊是我親手所做,大娘若是不嫌棄我這女紅的話,戴着頑兒。”秦如薇將倆個香囊推了過去,又道:“還有幾塊胰子是我鋪子出的,這盒小點心卻是從聚香齋買來的,禮輕了點,還望大娘莫介。”
莊大娘看着桌面上的東西,面色晦暗不明,拿起那香囊,這近了鼻尖,頓覺清香四溢。再看那繡工,心裡卻是微訝,之前聽楚然說她女紅不錯,給繡了幾幅好繡讓他幫着寄賣,這麼一看,那話倒是真的。
這香囊用的布料雖不華貴,但上面的刺繡卻是極精緻的,一個壽字更是如寫在上面一般,十分端正,配色也極沉穩得體。
這女紅做得好的女子,總能被人高看一眼,而上了年紀的人,都希望自己長壽多福,莊大娘也落不了這俗套,臉色就好看了些。
但饒是如此,莊大娘也還深深記得自己兒子和秦如薇的交集,深知眼前的人,很有可能就把自己兒子給勾去了,便也沒有特別熱情,只淡聲道:“都是鄰里鄰居的,這誰有個啥事的,能幫的肯定就幫上一把,也不是奔着那點子孝敬什麼的去的。偏你這丫頭,也是忒客氣了。”
秦如微眼神一閃,笑道:“話是這麼說沒錯,可有句話說:得人恩果千年記,我爹爹生前常教要知恩感恩,所以不敢忘。這點子不值錢的東西,我還怕大娘您看不上呢!”
話到這裡,莊大娘若是不收,那就是她真的看不上而嫌棄了。
莊大娘這拒絕的話便生生的嚥了回去,道:“你這丫頭,這話都說到這了,我若是不收,就是我不知好歹了。”
話裡暗指她強硬。
秦如薇也只當聽不懂,笑着道:“大娘就愛揶揄我。”
莊大娘聞言瞅她一眼。
此時的秦如薇是側着半邊身子坐着的,露出的半邊姣好側面,她微低着頭,嘴角微勾,頸脖細長秀美,白、皙的臉蛋光潔嫩滑,便是細細的絨毛都能看得,就從莊大娘這邊的角度看過去,她那眼睫毛纖長捲翹,又濃又密的。
從前莊大娘只覺得秦如薇是個周正的姑娘,可現在湊近了仔細看,不得不說,這丫頭是個容色極好的。
難怪楚然那樣定的性子也是有些神魂顛倒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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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到此處,莊大娘的眼神閃了又閃,呼吸都微微急促起來。
“對了,今兒我去普化寺求了支好籤,那普元大師說是極好的上上籤,解得籤文也是極好,我早就聽說你也跟着你爹爹讀過點書,給大娘瞧瞧可中?”莊大娘突然笑道。
秦如薇一愣,笑道:“大師說好,那肯定是極好的,要我說,我可是說不出所以然來呢。”
“就看看。”莊大娘一擺手,也不等她拒絕,就腳步匆匆的走了出去。
秦如薇抿起雙脣,低下頭來,目光復雜不明。
她不是個愚笨的,莊大娘將她請進屋,雖然也是好言好語,但其中的冷淡漠然,她又怎會感受不到?
秦如薇將記憶在腦海裡過了一遍,在從前,本尊雖然和莊大娘他們不算太熟絡,但因爲性子溫和,見了面也是點頭打招呼,相處起來也是頗融洽的,可沒現在這般疏離。
而這疏離在於什麼?
除了莊楚然,顯然是沒有別的原因了。
而莊楚然?
秦如薇自嘲一笑,恐怕是和自己脫不了干係。
胡思亂想着,莊大娘已經拿着一張泛黃的紙張走了進來,臉上帶着喜色,笑眯眯的道:“你給看看。”
秦如薇站起以雙手接了過來,看了一眼,上面寫着:時也至來運也通,五湖四海任君行,一時走進福祿地,興家立業主亨通。。。。。。忽遇一般音信好,人人歡笑喜慶來。
不用細說,單看這字面上的意思,便知這是支好籤,不管說事業還是別的,都是頂頂好的。
“如何?”莊大娘一直觀察着她臉上的神色,問道:“可是好的?”
秦如薇笑着道:“莊大娘誠心所求的,自然是好的,我瞧着也是上上籤呢。”
莊大娘聞言,臉上就笑成了一朵花,坐下來道:“普元大師也是這般說的,他解的籤文就說我家楚然將來官運亨通,順風順水的,他還說啊,我們楚然將來得娶貴妻呢。”
她說這話的時候,雙眼異常的發亮,秦如薇看在眼裡,不禁眼神一閃,道:“那真真是支好籤了!”
莊大娘抿嘴一笑,道:“我聽了也就放心了。你也知道的,我一個寡婆子就楚然這一個兒子,自然是滿心盼着他好的。他幾歲就沒了爹,我既當爹又當孃的,就盼着他將來出人頭地,如此我也能安心的去見他爹了。”
秦如薇忙道:“大娘快別這麼說,這好日子還在後頭呢,將來您定是能享福的。”
“福氣啥的,也是老了才知道,好在他也是個讓人放心的,倒也知道好歹,上回捎信來也說得了先生緣,想來將來也不會太難過纔是,就看他考個什麼名次了?”莊大娘語氣淡淡的,卻難掩驕傲,眼神一轉,道:“這籤旁的不說,就這姻緣一說我卻是最最滿意和歡喜的。”
秦如薇看向她。
莊大娘被她看得心裡一突,卻說道:“都說娶妻當求賢,娶一賢妻旺三代,而不好的,也是這個理,必是禍三代。這娶妻子可有學問了,原本我就想着給他說個啥樣的妻子,現在看來,倒是不愁了,貴妻貴妻,這別的不說,出身和教養什麼的自然都是頂好的。薇丫頭,你看是不是這個理兒?”
秦如薇淡笑着,道:“自是這個理。”
“原本呀,我也是想等着他考了功名再求娶,現在求得這麼一支姻緣籤,那可真是等不得了。”莊大娘又掩嘴一笑,神神秘秘的靠近她道:“也不怕你笑話,這出了寺門,我就去託了官媒,家世也不用多富貴,最重要呀,這姑娘是清清白白的好人家就好。”
她着重咬重了這清白二字,還定定的看着秦如薇,試圖從她臉上找出些什麼表情來。
可惜的是,秦如薇就是眼瞼都沒動一下,只是笑着附和道:“姻緣自有天定,這每個人的紅線,月老爺,這心裡都有一根秤呢。莊大哥是個好人,想來月老爺也會給他配個好姑娘的。”
莊大娘見她沒啥反應,心裡疑慮,難道自己想錯了?
“那是的,姻緣自有天定。我老婆子別的不求,就求那是個清白賢惠的姑娘,我們這樣的耕讀人家,最注重這點名聲了。若是不清白又和別人有過牽扯啥的,哪憑她本事通天了去,也是不會求的。”莊大娘想了想,就擱了狠話。
秦如薇淡淡地一笑,道:“大娘的話,月老爺定是聽得清楚明白的。”又看了看外頭的天色,故作驚訝道:“呀,說着說着,這時辰也不早了,我也要家去了。”
“再坐一會吧。”莊大娘聞言就留了一留。
“不坐了,日後我再來陪您說話兒。”
秦如薇可不會真當她是真心挽留,這一路下來,話裡有話的,她再傻,也聽明白了。
這麼一大通話,無非就是告訴自己,莊楚然將來的妻子,不管貴重與否,那必然是清白的,而這清白,秦如薇這成過親的,自然算不上。
一句話說:你秦如薇,配不上我兒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