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氏沒在秦如薇這邊討了好,反是被訓斥了一頓,待得秦大牛他們知曉了,又將她狠刷了一回,便是幾個子女都不認同她這做法和心思。
”我要是曉得咱們家有兩成股,我還會捻那酸麼?”顧氏十分委屈,強辯。
”你這死腦筋,就是沒有,你也不該去捻。換個位置,要是你有,你會做的着薇兒的作派不?有這麼大方,你就一算死草。”秦大牛恨恨地戳她的腦門兒。
顧氏想要反駁,但認真地想想,要是自己和秦如薇換個位置,還真做不得大方,怕是會死守着的。
”我日後只巴結着她,將她當神供着,得了吧!”顧氏撅着嘴道。
秦大牛跺了跺腳,也懶得和她費脣舌,只跑去秦如薇那說好話。
秦如薇自不會給秦大牛難看,直說無妨,但秦大牛鬆了一口氣的時候,她卻道:”若是她從此以後還是這般,大哥,我可不會再看那點子姑嫂情分了。”
秦大牛一驚,看着秦如薇眼裡的認真,知道這是她給的最後機會了,不禁心裡一涼,回到家後少不得告誡顧氏一番。
自秦如薇死過一會後,直到今天的所作所爲,顧氏也狠清楚,這小姑子再不是往日那個任自己拿捏不吭聲的悶頭鴨了,而且又聽得自家在這門生意上也有兩成股,便也安分了下來,一心只等着年終分銀子,好也蓋大房,買奴僕。
對顧氏的安分,秦如薇和秦家的人都樂得看着,畢竟還是打斷骨頭連着親,沒有人歡喜撕破臉,將那點子親情都給抹滅掉。
快進十二月的時候,連續下了幾場大雪,整個世界白茫茫的一片,喻示着一年又要走到頭。
年關將近,秦如薇也沒閒下來,鋪子上的帳要盤點,各家的節禮要送,幸而有人幫襯着,不然她怕是要忙個天昏地暗。
一進臘月,年味就重了,各家各戶開始準備殺年豬,醃臘肉乾,秦如薇家卻是沒有養牲口,但也不缺肉,因爲秦大牛那邊養了幾條豬,長得膘圓肚肥的,可把顧氏樂得笑眯了眼,更是主動對秦如薇說過年不必買肉,自家有,給她送去個幾十斤不成問題。
顧氏示好,秦如薇也沒拂了她的臉子,也就厚着臉皮討要親香,乘着這麼個臺階,兩人算是徹底將之前那筆賬給抹平了過去。
而當秦如薇將一大筆銀子交到秦大牛他們手上時,顧氏就笑得更歡喜了,連姑奶奶都叫了出口。一家子商議過後,更是央着秦如薇也給他們家畫個圖蓋個房子。
莊稼人蓋房子是大事,秦如薇向來認爲銀子就是賺來花的,而且秦家也住了好些年,房子翻新又翻新已是破舊,也很是贊同推了蓋新的,便也爽快的應承下來。
既然要將房子推了重建,那就得有地兒住,這倒不是問題,秦如薇爽快地騰出前院,讓秦大牛一家子暫住着,反正也快過年了,一家子也湊在一塊樂呵樂呵。
秦如薇爽快又貼心,秦大牛他們自然心裡熨帖,沒了吵鬧算計,關係更勝從前。
對於秦家的變化,十里屯子的人自是看在眼裡,無不豔羨嫉妒,鄧家首當其衝。
經歷過一系列的糟心事,鄧家算是掏了個底朝天,便是快過年了,人人都沒有好臉色,見了誰都是一副奔喪樣兒,老鄧頭一心盼着過年,過了這個黴年,新年也就好了,偏偏,近年尾又出了一茬糟心事。
胡氏跑了!
秦如薇有些驚訝,胡氏竟然跑了?
鄧家的消息,秦如薇一直沒有刻意的去打聽,但到底同一個村子,身邊又有這麼多耳報神,所以秦如薇也常聽到那家的消息。
自鄧富貴那閨女夭折後,胡氏就一直活在水深火熱當中,鄧富貴將女兒的死都算在她身上,而鄧老太更視她爲不祥人,一天到晚將她往死裡罵。
所以,胡氏是沒出月子就已經開始做家事,從前或許她硬氣,但自從生了那樣的閨女後,底氣便失了,而她的孃家人,不過來看望過一次,更是無支撐。
沒有孃家人撐腰的女人是悲苦的,胡氏自己也底氣不足,面對打罵,也只能咬牙面對。
可胡氏不是軟包子,被打罵得成慣事,久而久之,也就無所禁忌了,反抗,將鄧家鬧了個雞飛蛋打。
如今,乾脆跑了,想來也是看得開了吧!
”她也是個狠辣的性子,趁着那一家子都去給鄧老太孃家賀生,將家裡捲了個底朝天跑了,一個銅板兒也沒拉下。”顧氏咬着手中的芙蓉酥巴咂着嘴道:”就連後院那兩條豬和幾隻雞都麻利的給賣了得了銀子。這女人,太狠了。”
秦如薇默然,她倒不會覺得胡氏狠辣,反而對胡氏此舉頗有讚賞。
一個女人嫁了人,婆家就是以後的棲身之所了,那裡的人,也是自己所依靠的,可瞧瞧鄧家這作的是什麼事?
生了那樣的孩子,難道是胡氏的錯?這只是基因問題,難道女人一人就能生下孩子?可鄧家明顯就是將這個罪名安在胡氏身上。
自己十月怪胎的孩子是殘缺的,當母親的誰不難過,胡氏正需要安慰的時候,鄧家對她只是打罵,連月子都坐不好。而因自己的過失導致孩子身死,鄧家變本加厲,對她打罵,月子都不能坐了,誰沒有怨氣?
怨氣,都是積聚而來的,從開始的逆來順從,到反抗,想來胡氏也是傷透了心吧!
而當怨氣積到一定時候,滿了就會爆發,有句話叫在沉默中爆發,胡氏此舉不正正應了這話的深意?
忍無可忍,無需再忍,胡氏這也是反戈一擊罷了!
所以,秦如薇不認爲胡氏狠辣,不,她是狠辣,可鄧家,卻是咎由自取!
若是從一開始就相依偎,會有今天的事麼?
只能說,這都是因果報應!
鄧家,一片愁雲慘霧,鄧老太坐在一片狼藉中嚎啕大哭,破口大罵,老鄧頭在一邊吸着旱菸。
”娘,我的首飾都沒了,娘!”鄧鳳珍捧着個空匣子跌跌撞撞的顛着一身肥肉跑來大哭。
鄧老太的哭聲像被人掐住了喉嚨似的戛然而止。
”啥?你說啥?”鄧老太一骨碌從地上爬起來,瞪大吊梢三角眼看向閨女,她不是將那匣子藏得密密的?
鄧鳳珍一把將手中的空匣子砸在地上,哇的一聲大哭坐在地上踢着腿:”沒了,都沒了,胡氏都將我的嫁妝給偷了,哇!”
鄧老太一看那碎成幾塊的匣子,空溜溜的別說首飾,便是銀星子都沒一顆了,不禁眼睛一翻,趔趄了下,衝口大罵:”這黑了心肝爛了下水的狼心狗肺的騷賤娘們,她不得好死啊她,她……”
咚的一聲,鄧老太一口氣沒提上來,厥了過去。
”爹,快來啊,娘厥過去了!”鄧鳳珍大叫着。
鄧富貴黑着一隻眼走進村裡,那黑實的臉沉得要滴墨,別提多難看了。
早知道,他就不去姥孃家了,偏偏娘說什麼不能讓孃家人覺得擡不起頭來,才硬着頭皮去了,結果,被表兄弟笑得臉都黃了,待回得家來,胡氏那婆娘竟然捲包袱跑了!
這婆娘早知道她狠,沒料到狠成這般,連家裡的牲口都不放過,忒狠!
逼着去胡家抓人,那婆娘竟然沒回去,她是死哪去了,孃家不回她能去哪,認定胡家是在搪塞他,硬是闖了進去,結果被胡家幾兄弟打了出來。
噝,鄧富貴摸了摸眼角,疼的輕嗤出聲,往前走的腳步卻是頓住了。
秦如薇也沒料到會遇着鄧富貴,眉皺了一下,微微側頭繼續吩咐秋蘭:”桂花嫂子新添丁,回頭補上一籃子雞蛋去,別失了禮數。”
秋蘭恭敬的應了。
”薇,薇兒。”
秦如薇的腳步一頓,臉上帶了絲不悅,回過頭看向鄧富貴。
只見他雙手互搓着,眼睛不離自己,臉上神色更是冷。
鄧富貴是緊張也是無措,秦家漸起的富貴,他是看在眼裡的,羨慕之餘更多的是懊悔,悔不當初,尤其是在一系列糟心事後。
秦如薇過得好,也是狠狠的打了自己鄧家的臉,當初,若當初……
鄧富貴嘆了口氣,再見她,其實是沒臉的,可是忍不住,忍不住想看她。
眼前的女子,雲鬢高挽,妝容得體,穿着簇新的錦衣華裳,交領褙子上的一圈白兔毛,更襯得她臉如珠玉,容顏嬌美。
她披着一件厚實的披風,亭亭戰立,臉容清冷,那氣度芳華讓自己覺得如一顆塵埃,只能仰視着她。
鄧富貴滿腔的話都化作嘆息,嘴囁嚅着,蹦不出一個字來。
秦如薇淡淡地掃他一眼,也沒說話,就這麼轉身帶着秋蘭離去。
走了幾步,身後突然傳來一句話:我,我會休了胡氏的!
秦如薇腳步未停,嘴角卻是微勾,卻不是歡愉的笑,而是冷笑,譏諷又不屑的笑。
他鄧富貴要做什麼都與她無關,難道他休了胡氏她就會高興,繼而感恩戴德重投他懷抱?
簡直荒謬!
不得不說,鄧富貴這句話是噁心到她了,這男人,真的沒有半點可取,讓人噁心。
鄧富貴目光癡迷地看着她離去,直到她的身影都看不見了,才躊躇着腳步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