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秋蘭回到單分給他們一家子的院子,就被徐嬸扯進了屋內,她一看,她爹和她大哥他們都在,幾人黑着臉,臉色那叫一個難看。
三堂會審!
秋蘭的心莫名的發虛,卻又強裝鎮定,吞了一口口水,強笑道:“爹,娘,你們這麼看着我作甚?”她順手拎起桌上的茶壺,翻出倒扣在茶盤上的茶杯倒了一口茶。
“郡主找你說什麼了?”徐嬸瞪着秋蘭,眼中滿是火氣。
若不是楊柳來透露,她都不知這丫頭竟然心這麼大了,還妄想當主子攀高枝兒。
秦如薇是什麼人啊,她和莊楚然成親不過大半年,正是恩愛的時候,怎會容得第三人插足?更別說,這還不是誰,而是她身邊的丫頭。
徐嬸也在大戶人家裡頭伺候過的,也知道很多奶奶身邊都備着一兩個丫頭給自己夫君當通房丫頭,有些人更是特意找了那容貌老實又身段好生養的當陪嫁丫頭,爲的也是以備不時之需。
可秦如薇呢,且不說她是個有主張的人,她早早兒就透露了不會讓身邊人當通房侍妾的,秋蘭這般不要臉,還是趁着秦如薇不在的時候想爬主子牀,不是犯了忌諱又是什麼?
丫鬟給自家爺當通房侍妾的那叫比比皆是,可也是由主母開口允了開了臉擡的。若不是,自個兒爬上主子牀的,那叫背主,是爲人所不恥的,遇着個良善的主子興許就這麼就算了,若是個性子不好的,將背主的丫頭打死了也是沒人說一個不是。
自古以來,背主的,從來沒幾個有好下場的。
秋蘭,差點兒就走了歪路了呀!
徐嬸他們驚出了一身冷汗,他們想到的不是女兒當上了侍妾自家也過上好日子,而是一家子都被厭棄再無出路。
好容易得了這體面的差事,又是郡主的陪房,誰比的過?這榮光差點就付諸流水了。
徐嬸有些恨鐵不成鋼,在她心裡,女兒雖好,可兒子纔是自己的根本和依靠,若是因此失了秦如薇的信任被打發到不知哪旮旯去,一輩子也就這樣了。
幸而,楊柳着秋香來說了,也生生的阻了秋蘭撞南牆的想法。
“哪有說什麼,不就隨便說了兩句。”秋蘭端起茶杯喝了一口,支支吾吾地道。
“你還想說謊。”徐旺突然一拍桌子大喝。
秋蘭冷不丁的被這麼一嚇,手中的茶杯也沒捏穩給掉了下來,滿面驚惶的看着她爹。
“爹,您。。。”秋蘭怯怯地看着她爹,連地上的茶杯碎片都不敢去撿。
徐旺看了一眼這女兒,滿腔的話最後化成了怨氣,衝着徐嬸罵道:“你教的好閨女,不要臉,真是丟光了我徐家的臉面。”
秋蘭的眼圈一紅,嘴抿成了一條逢:“我怎麼就不要臉了?”
“你還有臉說?”徐旺把眼一瞪,罵道:“若不是你心頭大,想要攀高枝兒,郡主會招你去問話?你敢說,你不是想要爬了主子的牀?”
本來這等事,是該徐嬸和秋蘭說的,徐旺也是一時火遮了眼,不管不顧的就說了出來。
秋蘭也不是小姑娘了,而是長成了大姑娘了,被自家爹爹這麼辱罵,那裡受得了?一個衝動,直接就衝向旁邊的柱子。
“你們就嫌棄我,我不活了,不要活了。”
衆人唬了一跳,徐大是最先反應過來的那個,他本就壯健,又近那柱子,一個閃身就擋在了秋蘭跟前,秋蘭的頭也撞在了他的肚子上,那力度痛得他直吸氣。
徐嬸衝了上去,抓過秋蘭就好一陣掐:“你這死丫頭,氣性兒愈發見大了,啊。”
“讓我死,讓我死。”秋蘭不顧不撓的哭喊,使勁兒的掙扎。
“她要死就讓她死,也好過丟人現眼。”徐旺見拖住了秋蘭,心才鬆了,緊接着上來的便是怒氣。
“你就少說兩句吧!”到底是身上掉下來的肉,徐嬸也是捨不得。
徐旺哼了一聲,兀自坐在那裡生氣。
“死丫頭,怨不得你爹火大,你也是個爭不落的,你說,好好兒的,怎麼就有了那想頭?”徐嬸很是惱火,道:“難怪前陣子我聽有些個人說風涼話,只當她們是嫉妒,萬萬沒想到,你竟是真存了那心思,怪不得少爺這些日子也不待見咱。”
秋蘭強辯道:“我,我有什麼錯,要是我成了主子,你們日子不也更好過?”
“你簡直糊塗透頂!”徐旺叱喝一聲:“你倒是異想天開,也不瞧瞧自個兒是什麼身份,還妄想當主子?”
徐嬸朝徐旺使了個眼色,苦口婆心地道:“秋蘭,你可真是糊塗了,這誰家納通房侍妾,不是主子點了頭才成的?當然,也有那使了計爬主子牀的,可有幾個是成事的?你可還記得碧葉那丫頭?”
秋蘭臉色一白。
她怎麼不記得,碧葉就是前主家的一個丫頭,長得很是美,就是因爲爬了主子的牀,被奶奶不喜,尋了個由頭活生生的就打死了,可誰都沒說個不是,都說碧葉是活該,背主的人從來沒有好下場。
“不經主子點頭,什麼都是錯,主子要發作你,壓根兒就什麼理由都不用,誰讓咱們是當下人的?”徐嬸嘆道:“或許你覺得郡主是個和善的,但她也是個女人,又怎會容得,更別說,咱還是她的陪房。”
秋蘭不出聲,頭撇開一邊,看向窗外。
“做女人,都想當家做主的,當個侍妾,說是半個主子,可說白了,還是個奴婢。別的不說,便是這事成了,別人會怎麼看你?誰看得起你?郡主就肯定會厭了你,厭了咱們一家。”
秋蘭嘟嚷着嘴。
“咱們一家子,好容易得了這體面,還是伺候郡主的,你犯那糊塗?”徐旺這時也道:“主子發話,要做什麼都得做,要是不發話,你就把那心思收起來,當妾,虧你想得出!”
秋蘭的眼淚憋不住落了下來。
徐嬸就道:“咱們呢,也不是那大富大貴的,如今日子也比從前要過得有奔頭,你莫要犯糊塗,心大,好好的伺候郡主纔是正事,嫁人,也得做正頭娘子,這纔是有出路的。”
秋蘭哭着道:“如今我也當不成了,郡主都說要把我配人。”
徐旺心中一急,問:“配誰了?”
“說是莊子上的管事。”秋蘭抽抽噎噎地道。
徐旺兩口子這才鬆了一口氣,道:“你看吧,這怪得了誰?”
“如今說這個也是沒用了,你去洗把臉,回去正屋裡伺候吧,郡主是個心善的,定然不會推了你去火坑!”徐嬸勸慰道。
秋蘭也沒別的法子,只得應了。
待得幾個子女都下去了,徐旺和徐嬸對視一眼,兩人都看到對方的憂心。
徐旺沉吟半晌,道:“明天,你還是去郡主那裡一趟,讓她做主給配個人吧,早早定了纔好,這丫頭,也是大了。”
徐嬸也是這般想的,道:“該是了。”
一家子都在這裡頭當差,總不能因了秋蘭一個,而毀了一家子,尤其是兒子們,那纔是重要啊。
正屋那邊,秦如薇也在和楊柳說話。
“你倒是好心,她就不知領情不了。”秦如薇笑看着楊柳。
“郡主不要怪我多事就好。”楊柳小心地看着她的臉色道:“我就是瞧着她也不是有壞心的,最初來的時候也是好的,只是這人大了,才。。。”
“我何嘗不知,所以才一而再再而三的給她機會。”秦如薇抿了一口茶道。
楊柳也是嘆了一口氣:“只盼着這回,他們都明白郡主的苦心吧。”
“徐旺,也是個聰明人,知道如何取捨。”秦如薇脣角微勾。
主僕倆正說着話,畫眉在這時走了進來,說秋蘭回來了,眼紅紅的,顯然是鬧了一場。
“這兩日別讓她在我跟前兒晃了,放她兩天假,讓她在家歇着吧,這麼日子以來,只她看着院子也是累的。”秦如薇想了一下就道。
楊柳自是去安排不提。
秦如薇料得沒錯,翌日一早,徐嬸就過來回事了,回事後就跪在了地上,說是秋蘭大了,她想請郡主賞個恩典,給她尋個老實的人配了,她和她爹都會感激郡主的恩典。
秦如薇沉了半晌,才應了下來,徐嬸這才鬆了一口氣。
對於識相的人,秦如薇從來不會吝嗇,秋蘭也是跟過她一場的,她斷也不會虧了她去,當下,就找來了宮嬤嬤合計,看有什麼合適的人選配了。
宮嬤嬤最是不滿想要攀高枝的丫頭,對秋蘭很是不喜,但秦如薇護着,她也沒法。主僕合計着,就在莊子上尋了一個小管事,家中也算殷實的,父母都是和善的,人也肯幹,見了秋蘭也是滿意,當下秦如薇就做主給二人婚配,婚期定在九月秋。
秋蘭雖然心有不甘,但也知道,這已是最好的結局,而秦如薇也是大方的,不但賞了她一套頭面,還賞了二十兩作添妝,這纔算是把這個事給抹了過去。
而經了秋蘭這一事,這在下邊伺候的人不多不少都知曉一點原因,便都不敢作花花心思,而且主子還大方,將來若是輪着自己,就算比不得秋蘭,肯定也是有賞的。當下也就歇了攀高枝的心思,一門心思伺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