雁城,我回來了。江古嚴,我回來了。李姨娘,我回來了……
離了甘恆越那安樂窩,即使有着阿嬤,薛阿敏再不打算如同前十三年一般。她上輩子不明不白的死了,可她不想再不明不白的活!
京城那邊三月多還是有些冷,江南卻很暖和了,門上早就換成了紗簾。
透過紗簾,隱隱可見人影,其中傳出些樂聲。
薛阿敏撫平手下的琴絃,擡頭,她頗有些焦躁。道:“阿嬤,我,你便讓我去商行看着吧。”她磨着薛甘氏,話音是一波三折。
距離薛阿敏被擄走已是快有兩月,在他人眼裡,薛阿虛是回不來了,剩下的薛甘氏沒個指望,薛齊氏沒了兒子。在有心人看來,可不是趁虛而入的好機會?
於是薛阿敏這一回鎮原鎮便見着江古嚴勾搭上了李姨娘的女兒薛歌思,連帶着哄騙走了薛家坊子染織的染料方子。
薛阿敏說着的賤|人就是江古嚴,與言鳳竄連在一起,要錢不要命。
言鳳要人卻逮不到,錢是一大把,江古嚴要錢又不想入贅偏偏就窮,但卻能勾搭上薛阿敏。這兩個人可謂是一拍就合。
江古嚴最大的優勢就是有一副好皮囊,紅脣皓齒,看的端是風度翩翩的,很是和着那些話本看多了的閨中傻子的眼。
不巧前世薛阿敏就是那傻子,雖說她並不是喜歡他,但長得好看的人誰都容易心生好感,做個朋友還是使得的。
這樣她便被騙出了薛甘氏能看顧得過來的地方,被擄去了京裡。
接下來的發展和今生前半部分一樣,只不過前世薛阿敏死了,薛甘氏痛失這寶貝疙瘩無心家財,和哥兒愚笨,薛齊氏軟弱。李姨娘代哥兒小家子氣,他又勾搭上了薛歌思,這薛家可不就是他的?!真是如同話本一般。
這次她是怎麼也不會讓他的奸計得逞。可目前自己還是太弱了,弱到,無法反抗。
若自己的心理上強大一些,便不會被江古嚴騙了去,若自己在身體上強大一些,便不會反抗不了歹人。更主要的是,若前世自己是主事的,誰又能傷到自己和阿嬤?
可是,自己倒是想強大,問題是阿嬤這裡卻出了問題,薛甘氏吃多了她的糖衣炮彈,與甘恆越那等新手免疫力是不可比較的。
眼看着她說完後薛甘氏沒甚麼反應,她咬脣:“阿嬤,我……”
不待說完,她的話便被打斷。
“囡囡怎的突然要管理商行了。”薛甘氏看向她,把玩着手中削好的甘蔗,神色莫測的樣子,她最瞭解自己這個寶貝疙瘩,那可是個撞了南牆不回頭的主。若說她能因爲這一次認任性生出的事端就生出些自強心思,她是不信的。
薛阿敏語塞,是啊,前世自己最不愛倒弄那些,還惹得阿嬤總是生氣。
她又該怎麼回答?她明白阿嬤想的。按原本自己是不會這樣的,但受些教訓和用生命換來的教訓是不一樣。
“阿嬤你別問好不好?”薛阿敏話中帶着些乞求,將頭伏在薛甘氏的膝上,一粒粒圓滾滾的淚珠從眼眶中滾落,到頰邊停留,卻最後落下,將薛甘氏膝上的布料染成深色。
那重生的怪事,直至現在在她看來仍如做夢一般,她怎麼敢說,而且現在也不能說,她重生就決定了再也不讓阿嬤擔心。
“我……哎。”薛甘氏看着她這般,無奈嘆氣。卻沒有再去安慰她,是時候說些教訓了。她不希望養出第二個薛婷柯……
“那你入了商行要做些什麼?做好了又爲了什麼?你可要記得。”薛甘氏最終還是妥協,原本不答應不過是怕她吃苦,想讓她循序漸進着來。
按現在看來,讓她早進去些也會,終究是受盡磨難才能長大。
“我會記得的……”薛阿敏恍神喃喃道。
“現在並不是你進商行的好時機。”薛甘氏還是忍不住勸道。
薛阿敏自然知道她說的是什麼事,阿嬤入京期間,李姨娘可是沒少對家裡的生意做手腳,再加上江古嚴那邊新開的鋪子與他們搶生意,真真是棘手。
“阿嬤,我知道,只是那終是我惹出來的事端。我該自己去解決的。”薛阿敏輕聲道。
“那便隨你吧,今兒個下午你先去染織坊看看。”薛甘氏頗有深意的看了她一眼.
薛家在薛甘氏的丈夫掌權時,染織坊是最主要開的,蓋因有着獨門秘方,所以薛家染織坊很少出名.
當年若不是薛家老爺死的早,薛家染織技術出現了斷層,皇商的名頭薛家和該佔一個。
可他去世後,因着與薛家老爺的矛盾,薛甘氏放棄了對薛家染坊繼續下功夫,專心做起了買賣。
但那染織坊還是開着的,當年操辦染織坊的人也還有那麼幾個。
她到底不能讓薛家的染織技術真正的斷了層,所以薛阿敏從小就學習着這些個方面的東西,但除了薛甘氏培養的班底,薛府中的其他人卻不知道的。畢竟沾了這些個技術的東西,在外人看來,着實低賤的很,都說是下三濫的手藝人嘛。
這次該說是她對於薛阿敏的考驗。弄好了,至此,對薛寒悌再無虧欠,弄不好…… ωωω◆ ttk an◆ ¢o
薛甘氏手上忽地用力,那嫩生生的甘蔗便被掰開了,淡黃色的汁液順着指尖滴落下去。
和該是他薛寒悌該着不得瞑目……
薛甘氏的動作激的她手邊籠中的鸚哥兒不停地撲棱着翅膀——那是隻傷了嗓子的鸚哥兒。
下午染織坊
剛推開門,薛阿敏卻只見的衆人卻見着織坊中衆人說笑。
一見她進來卻是都安靜下來,開始做着手中的工作。穿針引線動作可是優美,其他的也是動作不停。
薛阿敏皺眉,厲聲道:“怎麼就這樣,管事呢?”
一着褐色衣袍,一臉老實相的婦人,聽着她厲聲呵斥,猛地一驚,胳膊從椅背上滑下。她從架子上下來:“唉,慢着,大小姐慢着,可跟着過來……”
那婦人只領的她到了另一個隔間。
薛阿敏終是忍不住:“管事怎的這般怠慢?這些日子都叫喚着被江家坊子貨量大搶了生意,叫喚着撥錢添置織機。但我今日看了,哪裡是什麼織機的問題?這,你們這……”薛阿敏冷着臉,她是不愛做這個冷臉,但不代表不會冷臉,薛甘氏吃了一塹再怎麼也得長一智,再也不敢養出個軟性子。
管事頓時變了面色,薛阿敏這話就說得誅心了,她在薛家坊子幹了十幾年,怎麼聽這話就成了要眛了銀錢的刁奴?!
“大小姐,話可不能這麼說。我們薛家坊子賣的是精巧。薛家坊子裡的東西可是要往出賣的。精巧東西自然需要好手藝,這裡頭都是薛家幾年,十幾年的工人再管的緊了可不是要寒人的心?”管事到底不好多說,只是話裡隱含指責。
……
薛阿敏抿脣,話一出口她便知道說重了。對於被江古嚴那等小人搶了生意她是好生懊惱,連理智也是失了去。但她說的卻是事實,薛家坊子是注重手藝,也需要有手藝的工人,但有手藝的工人也並不少。用他們也是看在了這“幾年”,他們的工錢可是比一般工人高上不少,不好好做工還不能催,不然就寒了心,這是什麼理?
“管事不要多想,只不過是有些着急。下午了人們也確實是焦躁一些。便熬些銀耳,喝了精神些,下午做工呢。”薛阿敏心中是有些惱怒,卻不會蠢的全表現出來,只是這催還是要催上一催的,若是催還沒用,想必是要考慮換人的事了。
實際上她這想法有些魯莽,容易得了苛待工人的名聲。
但薛甘氏要的就是這份魯莽,薛家坊子的人還是薛家老爺當時任用的,這薛老爺剛死,她也是不好換。
於是十幾年了,薛家坊子裡早就渾水一潭,惹得薛甘氏後悔不已,當時換不過得些“爲人太過剛強”的說法,後來換卻是讓人說道主家不仁,誰還敢來薛家做工?
這薛阿敏換人卻是沒法讓人說道,人家小姑娘掌權厲害些怎麼了?新官上任還三把火呢!
且不論這些,那管事聽了她的話臉色好了一些,薛阿敏這話是不揪着這事說道了,按以往的,剛換來的肯定也不能管太寬,不然他們這裡一羣老人呢?不是。她卻是想差了,薛阿敏和以往調來坊子裡的能一樣嗎?以前人家管事是拿錢辦事,也就說的過去也就可以了,但這可是薛阿敏自家的鋪子,她怎麼能不拿點兒心。
她應付着:“唉,大小姐是個仁慈的,我這就吩咐下去。接下來可是要去賬房看看?這織坊啊,線頭子亂竄,霧濛濛的姑娘家家的可不好待。”她笑眯眯的,很是誠懇的樣子。
實際上,不就是想禍水東引嗎。
一下午,薛阿敏人在賬房,心思卻跑偏了,只想着織坊亂七八糟的人事。
也幸得要她別的不行,就是腦袋瓜子靈光,算賬不出錯,不然不定怎麼讓敲打。
直到回了家吃飯睡覺還若有所思的樣子,惹得格珠一陣驚疑擔心自己小姐太過操心那些耽誤了自己的身體。
薛阿敏還不以爲然,直到她晚上做了一宿奇怪的夢,第二天髮際多了淺淺一道紅色的印子,還見着粉色的繡花枕邊突兀的出現了一張又舊又破的牛皮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