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8.成婚

“一梳梳到頭, 富貴不用愁;二梳梳到頭,無病又無憂;三梳梳到頭,多子又多壽;再梳梳到尾, 舉案又齊眉;二梳梳到尾, 比翼共雙飛;三梳梳到尾, 永結同心佩。”如同唸佛一般叨叨的聲音在耳邊環繞, 聽了那內容, 讓阿敏不由得發笑。

若是梳這個有用,天下哪來的那些個苦命女子?

阿敏如同此刻被梳髮的不是自己一般,帶着一股置身以外的意味, 諷刺的想着。

很是自在的把自己歸爲“苦命女子”。

但自己比他們還好一點不是麼?

喜轎上,聽着外頭婆子喜慶嘹亮的唱着單, 阿敏握緊了手中紅豔豔的大蘋果。

“金鑲珊瑚頭箍一圍, 嵌二等東珠七顆, 重四兩七錢。

鵝黃辮二條,鬆萬背雲二個, 珊瑚墜角四個,加間三等正珠四顆,四等正珠四顆:

雙正珠墜一幅,計大正珠六顆,二等正珠六顆, 加間碎小正珠六顆, 金鉤重一兩七錢五分。

金手鐲四對, 重三十五兩。

金荷連螃蟹簪一對, 嵌無光東珠六顆……”

聽着這些阿敏便能夠想到外頭人們是個什麼樣子。

婆子們滿臉喜氣, 唱着嫁妝單子。

旁人豔羨的看着那十里紅妝。

女子抱怨着自己那嫁妝輕薄,男子想着自己怎麼取不來這樣的美嬌娘。

衆人百態, 真真是熱鬧極了。

熱鬧極了……

呵,阿敏勾起紅脣,今日再怎麼的也是要上妝的。

她沒什麼表情,又是緊緊攥着手中的蘋果,被磨的圓潤可人的指甲竟那在那蘋果上留下好些個指甲印子。

若讓旁人看了,定是要大驚。

這蘋果可是有寓意的,預示着婚後夫妻圓圓滿滿,平平安安。她這掐出一水印子,就像是在詛咒自己一般。

這麼個,連一向穩重的綠鸚也看不下去。

“小姐,別掐了,若叫姑爺看了,定是要不高興的。”

阿敏一時有些反應不過來,奇怪的看了她一眼。

“他會生氣,幹我何事?”還有姑爺,哦,對了……

差點忘了,甘恆越是以正妻之禮娶她的。

。那丞相府的千金呢?

自己在這時竟有空想那些,真是……

阿敏忽地搖頭笑了,帶着諷意。之後緩緩的把蓋頭蓋上,眼前一片豔紅,有些刺眼,她又閉上了眼,隔絕了外頭的一切。

綠鸚見她如此有些擔心,想說些什麼,看着她的動作,卻又站了回去。她連事情的始末都不知道又怎麼勸?

阿敏感受着喜轎搖搖晃晃,彷彿晃出人的睡意。

想着那不知要走多久的路程——由着甘恆越私心,他立的府邸距這薛府直線很是接近,說是對門也不爲過,只不過爲了唱單和婚事的安排,偏要舍了近路,繞着遠遠地才能到甘府。

那麼遠的離她以爲自己到時是有些瞌睡,卻不想當轎子停下時,她卻是清醒得很。

清醒的感受着手中的紅綢被拉起,拉着她跨過了火盆,跨過了亭子的門檻。那一旁的人走的格外緩慢,似乎是照顧她看不見。雖說甘將軍人高馬大,卻意外的有幾分細心,只是此時的細心沒有一絲讓她覺得暖心。

無知無覺的被拉着跪了下去,堂上坐着阿嬤,父親和母親,還有甘恆越名義上的父母親,連七嬸子和方叔,瑞海也在,不過他們是站着的。

阿敏是蓋頭一遮萬事都不管了,甘恆越卻能看得見衆人神態。

薛江河倒是一臉喜氣,薛齊氏卻憂憂鬱鬱的樣子,而此時本該最不喜這樁婚事的薛甘氏卻是滿面笑容。

若說當初對於自己送去退婚函的行爲,薛甘氏自然是悔的,不過後悔這種情緒向來無用。他們成婚距離當時聖旨頒下已有四月,薛甘氏醒來經過這麼久的適應期也早已準備好應對,哪裡會讓他抓住把柄。

這幾月阿敏是沒反應,薛甘氏卻是直往甘府送東西,畢竟甘恆越也不停的向薛府送,那送的東西給尋常姑娘家一副嫁妝都夠了。

可是在薛甘氏對於阿敏來說還是不夠,畢竟她不相信甘恆越對於先前退婚一事毫無介蒂,再加之所謂的丞相千金一事,她只怕阿敏嫁過去受委屈,若果不是不可以,她只想把薛家都賠過去。

這也是阿敏令人豔羨的十里紅妝的來由。

且不說那些,只說堂上甘恆越與薛甘氏對上了眼神。

薛甘氏是笑的慈愛眼裡卻一片冰冷,甘恆越卻是喜,真真的喜。那眼裡的喜意看的薛甘氏險些把手中的茶杯捏碎了……

這下衆人可都是看出這新郎與這堂上坐着的老夫人不對頭了,也幸虧站在堂子前頭的淨是些熟人,不然不定要出事——敢對皇上指的婚不滿,可不就是要出事?!

可別管他們怎麼不對頭,這還得往下走。

“一拜天地……

二拜高堂……

夫妻對拜……”喜婆子的聲音拉得老長,莫名有些刺耳。

聽完阿敏想的是總算能不與甘恆越扯着同一根綢帶子,卻不想剪斷綢帶後,甘恆越無視衆人吆喝要他留下來的話,牽起阿敏的手,向外走去。

之前甘恆越把玩阿敏手指之時,雖有接觸,但感官不明。只現在阿敏整隻手被寬大的包了起來。

阿敏此時手指冰涼,襯着他炙熱的溫度似要灼傷人,又他掌心僵繭摩挲,只惹得阿敏想掙脫,卻被牢牢的牽着。

阿敏只能透過豔紅的蓋頭縫隙見瞧見牽在一起的兩隻手,一路到了喜房。

“晚上等着,可能遲些回來。”甘恆越道,從他話中仿若兩人還如同之前一般,毫無間隙。這讓阿敏有些被迷惑,知道晚間等來了她,兩人間尷尬的氣氛卻還是證明之前的確有其事。

甘恆越一身酒氣,衣裳帶着些凌亂,想必爲了對付外面寫個兵痞子沒少費勁兒,這些卻沒叫阿敏知道一分。

他看着阿敏一身紅的耀眼的嫁衣就那麼坐在牀上,身下散着花生,桂圓,蓮子。就那麼看着,甘恆越勾起嘴角,仿若心頭纏繞三月的陰翳就要散開。原先想着成婚定要好好懲治阿敏,此刻那年頭竟也息了下去。而若是阿敏解釋了退婚,那,便不予計較了……

他想着,將着喜娘驅趕出去,只留下喜秤與兩倍合巹酒。

將要挑起蓋頭,阿敏卻偏開了頭。

一時寂靜……

甘恆越眼裡漫上冷意,原本握在喜秤上的手忽地用力,折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