密室裡一片漆黑。
因爲時間匆忙,淩策的束縛並不嚴實,只僅僅把他的手綁在身後罷了,他卻依然不敢動彈。雖然伸手不見五指,但他敏銳地感覺到脖頸處有個冷硬的事物抵着,隱隱散發出森然寒意。
祁子州把聲音放得極低:“我不是鋒,他捨不得下手,我可沒什麼顧忌的。從現在開始,你要是敢動一下,我就……”他把刀尖一點點下移,停在後腰,“殺了秦越的孩子,這樣鋒也不會怪我的。”
淩策渾身僵硬,深吸了一口氣。
過了一會身後傳來極輕的“啪”,祁子州摸出隨身佩戴的電筒。密室裡總算有了零星火光,這樣一來淩策更能看清他臉上的表情,那秀麗的眉眼此時陰狠嚴肅,經不住讓人心底竄起寒氣。
淩策看了一眼隨即移開目光,連呼吸都放輕了。剛纔下密室的過程腹部被擦破了皮,火辣辣地疼着,幸好密室沒有暖氣供給,寒的很,漸漸把那疼痛給麻木了。
與此同時,他聽到上面傳來密集的腳步聲。
“司徒鋒,把他交出來。”
雖然隔着厚厚的地板,令這聲音有點遙遠,但淩策還是瞬間認出這就是秦越,秦越來救他了!
他恨不得狂喜大叫,可是身後的匕首往前又前進一分,若不是冬天衣服後,只怕已經見血。
祁子州狠狠地瞪着他,注意力硬生生分成兩半,一半在淩策身上,一半掛心司徒鋒,上面有多少人手他很清楚,偏偏不知道秦越帶了多少人。
只聽司徒鋒道:“他是誰?我這裡的人你可都瞧見了,有沒有你想要的啊?秦二少說一聲我會考慮割愛的。”
秦越平日的聲音總是自帶三分笑意,現時卻冷冰冰的道:“那便和你開門見山,我的情報顯示淩策在半個小時前在你這裡做客,既然沒事了,就把他交出來。”
司徒鋒大笑起來:“你自己把他弄丟了來找我,好啊,既然你認定他在我這,那我就大方讓你搜。”
秦越皺起眉,他的確獲得了情報,但司徒鋒如此底氣十足的樣子,讓他有一絲懷疑,生怕人早被送走了。這樣一來他肯定搜不到,不過眼下丟面子時一回事,關鍵是淩策到底還在不在這裡。
秦越這邊猶豫實際上沒多久,底下的淩策急得眼淚都要流出來了,一個勁兒地暗罵笨蛋不要被司徒鋒的裝腔作勢騙了,老子在你底下!
“既然如此,那就得罪了,搜!”
秦越終於下令,上頭很快傳來大動靜。但無論是如何的翻箱倒櫃,別說人找不到,就連一絲可疑的衣物都沒有,早就被司徒鋒抹滅得一乾二淨。
“小少爺,能找的地方都找了,沒有。”
司徒鋒得意笑道:“早說了,我這兒可沒人。你們家老爺子逼得我來到這裡避風頭,我怎麼有閒心金屋藏嬌呢?”
秦越不理會他的胡言亂語,把整個房子都掃視一遍。空氣中飄着幾不可聞的海鮮味,那是淩策帶給他的線索——德魯酒店的鮮盤蝦是淩策出事前幾天吃得最多的一道菜,自從嘗過後屢次表示相見恨晚,恨不得頓頓吃、天天吃,揚言要吃到吐吃到膩爲止。
司徒鋒的反追蹤能力很強,一度把他的人繞進錯局裡,幸好他再怎麼防備,淩策終於找到機會泄露了行蹤出來。也虧得柳伯細心,特地留意了德魯酒店的動向,一聽到有可疑人物訂了鮮盤蝦就馬上告知小少爺,秦越隨即立即派出了搜捕的人,然後摸到了這裡。所以,至少這間屋子肯定是淩策呆過的。
秦越眸色愈發深沉,把目光轉到那張牀上,牀底下空空如也一目瞭然,但唯一沒有被翻過的也只剩它了。
他一步步走過去,底下的淩策和祁子州聽到腳步聲的靠近,心全部提到嗓子眼裡。
哐鐺一聲巨響,那張木牀被掀了起來。淩策的心還在咚咚跳,祁子州反倒是不鎮定了,手一歪,竟然戳中他的後腰。淩策剛發出短促的一聲驚呼,馬上被他反應過來死死按住了嘴巴,那驚呼被遏制在掌心裡,卻依然還是無可避免地泄了出來。
不走運的是,這點聲響本可以傳到上頭,然而秦越還沒分辨出剛纔究竟是哪裡的聲音,自己的手下就慌慌張張跑了進來,大聲道:“少爺,兩公里外發現有新的車輪印!應該是不久前從這裡出去的!”
此言一出秦越就沒心情再關注剛纔的異動,飛快地掃了司徒鋒一眼,只見他神情中壓抑着一絲驚慌——秦越哪裡能想到這絲驚慌失措是因爲他掀起了牀所致,還以爲是下屬的話泄露了計劃,當下就泛起懷疑——從剛纔到現在他就奇怪祁子州爲什麼不在這裡,按理來說以這兩人的關係,再加上海關調查的結果,祁子州早就一同隨來,應該會死貼司徒鋒纔對。這間住所小的可憐,根本就沒有什麼像樣的藏身地,而他們又來得這樣突兀,雖然包圍了好幾條路,但司徒鋒若想讓祁子州帶着淩策逃走也不是不可能。
秦越隱隱中察覺有什麼不對,更害怕失了這個機會,就怕那祁子州會對淩策不利。想到這裡,他毫不猶豫地轉身衝了出去。
淩策一定在那可疑的車上,一定。司徒鋒的人想攔着他,卻投鼠忌器不敢真的動手,秦越越發肯定了自己的猜測,迅速跳上車,往手下指的方向駛去。
當然他並非完全一走了之,特地留了一條心讓幾個人繼續看着,可這幾個人怎麼可能敵得過司徒鋒。秦越他不敢動,但剩下的人,直接全部打傷打暈。
淩策在底下聽到遠去的動靜,心都涼了。
這個蠢貨!居然中了調虎離山之計!他想把秦越的頭好好摁進孫子兵法上讀個十遍百遍,讓他後悔爲什麼要吃洋飯長大!
淩策簡直怒得全身發抖,祁子州卻長長地吁了一口氣,手中的匕首一鬆掉在地上,他也懶得撿起。淩策回頭一看,這傢伙臉色白的可怕,咬牙切齒着,彷彿忍受着極大的痛楚。
祁子州忍不住悶哼一聲,覺得腹中絞痛,視線甚至有些模糊。
淩策馬上猜測到剛纔的氣氛過於緊張,這傢伙一定是動了胎氣……秦越失敗了,但是隻要有祁子州,他仍然可以想出幾百種方法逃走。
密室突然被打開,刺眼的光照在兩人身上,瞬間從各自的心思收了回來。祁子州勉強擡起臉,只見司徒鋒臉色陰鷙依舊。
他把兩人從密室裡拖了出來,眼見祁子州搖搖欲墜,心中煩悶卻沒有時間懷疑究竟發生什麼事。
“凌哥,真的好險啊,就差那麼點他就發現這裡有密室了,”司徒鋒看了一眼淩策被擦破的腰身,伸手一抹,零星幾點血。“受傷了?沒關係,我馬上帶你去更安全的地方。”
說完,幾個手下走過來就要把淩策帶走。
淩策恨恨地看着他:“司徒鋒,你到底用了什麼話引開他?”
“不過是一點小手段,就在十分鐘前我的人馬從南角破出,又刻意留下了蛛絲馬跡,只要他的人足夠謹慎一定能發現,”司徒鋒嘴角諷刺地笑,“多虧他對你用心太深,一聽到有可疑跡象就追了出去,我這調虎離山才行得通。凌哥啊,這是你以前教過我的,還記得嗎?”
淩策哪裡記得自己說過這些話,心裡都揪了起來,司徒鋒完全利用了秦越的憂心,而秦越從本質來說又只是一介商人,對於這種手法怎麼可能能瞬間看破,加上太過心急,只能着道。
“鋒……他一定會很快反應過來的,我們、我們得馬上轉移!”一旁的祁子州雖然臉色十分蒼白,但依然勉強道。
“廢話,我們走!”司徒鋒也不給淩策掙扎的機會,直接把他捆成了糉子,然後蒙上眼罩,塞進車子,不知道開去了什麼地方。
司徒鋒把他和祁子州塞進同一輛車,自己上了另一輛,打算用自己爲誘餌引開注意力,畢竟他沒多少信心能騙秦越多久。
淩策在黑暗中一直非常努力地辨認這段路的距離,方位。祁子州在他身邊,本來是爲了監視他的一舉一動,自己卻處於近乎暈厥的狀態。這種時候淩策只需幹掉前面的司機,他就能逃走了。可恨的是司徒鋒把他捆得別說逃走,連挪動都困難。
車子七拐八拐,走走停停。淩策記不得自己換了幾次車,很無力地意識到,這一切痕跡都被妥善的抹去了。
秦越只不過追蹤了幾公里,立即醒悟到自己中計了,可他重新趕回去時,那裡早已人去樓空。
秦越恨恨地捶了一下那密室的入口磚,並沒有停下,繼續命人沿着四周的岔路查了一遍,卻發現線索被人爲掐掉。
這幾天來他多麼害怕聽到淩策和寶寶出事,所以今天一得到消息就立即行動,實際上已經沒了冷靜,竟然中瞭如此顯而易見的陷阱。他痛恨自己的愚蠢。
不過……事情不至於糟糕到極點,至少能肯定的是淩策目前是安全的。
秦越眼底浮現出陰冷的光芒。他的手是乾淨的,從未沾過一滴血、一宗案子,不過現在看來他無需手下留情了。司徒鋒和祁子州同時在美國,加之淩策又在他們手上,會影響自己的判斷,既然如此,他不介意用國內的勢力把其中一個引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