誰也不明白, 爲何最終會走到這一步。
顧易因爲及時拉開沈靈犀，受了點擦傷。
沈靈犀怔怔地坐在他身邊，拉着他的手沒有說話。
二人一時都不知該如何安慰靠在重症病房外的葉盈盈。
“是葉心儀乾的。”葉盈盈像一抹遊魂, 靜靜地靠在窗戶上, 自言自語一般地說道。也許是太過疲憊, 聲音輕得除了她自己, 根本沒人聽到。
靈犀想起了曾孤獨地死在異國他鄉的自己, 一時有些回不過神來，雖然當初弄死她的人已不可考，而今卻是葉盈盈差點死在車輪之下。
而她們前世今生唯一的共同之處, 大概就是都曾經被林修遠拋棄過。
沈靈犀想不明白，便不再繼續深究了, 前世已是一場夢境如煙散去, 她看了眼眉眼俊朗的顧易, 想起剛剛的事故還有些後怕，她緊了緊握住顧易的手。
顧易側過臉看她, 清淡的眼裡流露出幾分複雜，二人一時無言，卻又心照不宣。
“一定是葉心儀乾的。”葉盈盈又重申了一遍，眼神定定地望向靈犀，似是想得到她的贊同。
“你說什麼？”沈靈犀訝異, “你看到開車的人了？”
“沒有, ”葉盈盈靠着窗戶滑下來, 她再也沒有力氣支撐自己的身子了, 蹲在地上, 失控地哭道，“事情怎麼會變成這樣, 林修遠爲什麼會衝出來……”
“酒店那一片的路上都有監控，相信很快就能夠找到兇手的。”沈靈犀走上前，蹲在葉盈盈身邊，伸手抱了抱她，“也許明天，明天林修遠就會醒過來了。”
葉心儀雖然陰沉，但沈靈犀還是不能相信葉心儀會衝動到如此地步，去殺害自己的親人。
可那輛直直朝他們衝來的轎車，也是明顯的想要置他們於死地。
很快，遠在國內的父母長輩們都趕了過來。
幾天的時間，葉盈盈就已經瘦得只剩一個骨架，醫生說，若再不醒來，就有永遠成爲植物人的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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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這個掃把星！狐狸精！你……”林母一聽聞噩耗，便氣勢洶洶的朝葉盈盈衝上來，虧得顧易反應快，攔下了林母的動作，否則以葉盈盈一陣風都能吹跑的模樣，怕是一巴掌下去就能摔出個窟窿來。
“林伯母，你冷靜一些。”沈靈犀爲了人生安全，特地摻了杯溫水給她，“醫生說多跟病人說說話，不是沒有醒過來的可能。”
“真的？”林母眼睛一亮。
“嗯，”沈靈犀點頭笑道，“修遠哥還這麼年輕，一定會醒來的。”
“葉心儀呢？”一直沒有出聲的葉盈盈看了一圈周圍，直看得葉大伯和葉大伯孃表情訕訕的。
林父林母也理解葉家想要退親的心思，可是未婚夫出了這麼大的事，未婚妻卻連一面都不出現，未免也太說不過去了。
“心儀她……”葉大夫人心虛地道，“她說先去給修遠求個平安符，過幾天就到。”她也不知道葉心儀究竟去了哪裡，已經好幾天沒聯繫上她了。
而正在這時，接了電話從走廊另一頭走來的顧易雙眼微沉地打量了一番衆人，面色嚴肅地說：“警署打來的，說是抓到了嫌疑人。”
一時衆人的眼神都集中在了他的身上。
而只有葉盈盈置若罔聞，依然癡癡地望着病房內的林修遠。
她也從來沒有想過，她會以這種方式，履行曾與林修遠說過的“長相廝守”的玩笑話。
***
澳大利亞的海風吹在人的臉上，沈靈犀和顧易在路上慢慢地走着。回想起剛剛在警署兩家的長輩差點大打出手，仍是心有餘悸。
“居然真的是葉心儀。”沈靈犀一時也不知道該如何措辭，“爺爺知道的話，怕是要氣壞了。”
“我派人先將你大伯二人送回去了。”顧易靜靜地說道，“也把聞風而動的媒體暫時壓了下來。”
“只是，”他有些爲難地看着靈犀，“你要受委屈了。”
就算能夠瞞下大部分的人，他也沒有自信能夠瞞得住一手遮天的顧老爺子，瞞不住顧老爺子，也就等於瞞不住顧夫人。
好不容易顧夫人對靈犀有所鬆動……
“謝謝你。”沈靈犀抱住他的腰說，“你不用這麼緊張，只要你不嫌棄我，我就什麼都不擔心。”
她猶豫過門第之差，擔心過不能夠得到祝福的婚姻，也憂心過未來的種種意外。
可是她唯獨忘記了，生命是如此的脆弱和短暫，如果這一秒不用力擁抱身邊的這個人，也許就沒有下一秒了。
顧易笑了笑，捧着沈靈犀的臉說：“山無棱，天地合，乃敢與君絕。”
“要死啊你！”沈靈犀輕輕踢了他一腳，稍稍放下了內心的沉重。
顧易看着依偎在身邊的人，內心也久久未能平靜。
自己以前認爲的，等他強大後能護她周全後再將她放進自己的世界之類的，全部都是屁話。
在天災人禍面前，在強大的人，也有無能爲力的時候。
擴張家族勢力，讓自己更加強大，本是爲了能夠讓她在自己身邊過得更舒心，而在一日日的廢寢忘食中，他似乎都快忘了自己的初心。
顧此失彼，他竟也有如此愚蠢的時候。
他撫過身邊人的秀髮，心想家族、生意，他們這幾年的聚少離多，又是浪費了多少本可以相伴的日日夜夜。
如果沈靈犀此時擡頭，一定會發現，她身邊的這個男人，矜貴清淡的外表下，有一雙比月光還要溫柔的眼睛。
***
201X年，冬。
京城某私人醫院。
葉盈盈剪着一頭乾淨利落的短髮，靜靜地坐在病牀前織着圍巾。
沈靈犀推門進來，看到的就是如此柔和的一個畫面。
想比於過去鋒利的美豔，此時的葉盈盈柔和得就像一幅水墨畫。清淡宜人，溫和有致。
“來了？”葉盈盈飛快地看了她一眼，繼續低頭她手上的動作。
沈靈犀好笑地看着她：“你膩不膩啊，每年冬天都織圍巾，準備集齊七種顏色召喚神龍啊？”
“我這是給林伯母打的。”葉盈盈頭也不擡地說，“修遠的我已經織好了。”
沈靈犀嘆了口氣，摸摸她的頭說：“你就真打算繼續這樣等下去？”
“我很喜歡現在的生活，”葉盈盈看着病牀上蒼白的人，笑道，“他也喜歡我天天來陪他說話。”
“他又不會說話，你怎麼知道他喜歡啊？”沈靈犀翻了個白眼，坐到她旁邊說道。
葉盈盈也不惱，鄙視她說：“虧你還叫靈犀，難道不懂什麼叫心有靈犀嗎？”
“說不過你！”沈靈犀投降道。
“你今天怎麼有空過來？”葉盈盈笑問，“家裡的小猴子呢？”
“他爹帶去上班了。”沈靈犀嘴角露出微笑。
幾年的時光，她也從女孩長成了女人，有了所有幸福的女人擁有的神態。成熟而不失天真，美而內斂，像是一塊被人蘊養多年的白玉，不驚豔，卻令人愛不釋手。
“葉心儀她真的瘋了？”葉盈盈起身給她倒了杯茶，遞給她問道。
“應該是瘋了，大伯孃天天在家裡吵着要把她從澳大利亞接回來。”沈靈犀調整了個坐姿，“不過林家那邊不同意，也不知道是個什麼結果。”
葉盈盈點點頭。
沈靈犀扶了扶腰，說道：“你有空也去看看爺爺吧，他這幾年老了很多……”
葉盈盈笑了笑：“當初如果不是他爲了什麼大局，也許今天我和葉心儀就不會走到如此地步，林修遠也不至於落得如此下場。”
“我該給修遠擦身了。”葉盈盈站起來，明顯是要送客的樣子。
“好好好，我不勸你了。”沈靈犀抱怨道，“水都還沒給人喝一口。”
“不是給你倒了茶了嗎？”葉盈盈指着桌上的茶杯道。
沈靈犀沒理她，從包裡掏出一張請柬，遞給她說：“我大姑子要結婚了，託我請你去當伴娘。”
“我？”葉盈盈受寵若驚地道。
“對啊，我結婚的時候你不是沒搶到捧花，”沈靈犀挑眉笑道，“顧湘姐姐說這回一定會是你的。”
“聽說伴郎團都是偶像級天團，各個都是鑽石王老五哦。”沈靈犀促狹地笑道，“說不定有你的菜呢。”
“得了吧，”葉盈盈瞪她一眼，“你今天除了當說客，就是來當郵差的？”說着，狐疑地掃了她一眼，看她不自覺捧腹的動作，福至心靈地道，“你不會又有了吧？”
沈靈犀羞澀地點點頭：“嗯，這回一定生個妹妹。”
“家裡那個小夥子在你肚子裡的時候，你不也說是姑娘。”葉盈盈毫不留情地打擊她。
沈靈犀翻了個白眼，告辭道：“司機還在樓下，我先走了，我說你可得抓緊時間啊，我家小猴子再大些，我跟你說的娃娃親可就反悔了啊。”
“不是還有肚子裡這個嗎？”葉盈盈笑道。
“雞賊！”沈靈犀笑罵她一句。
目送孕婦出門，葉盈盈走到林修遠身邊，笑嘆了口氣道：“聽見了吧，有點危機感了沒？”
病牀上，蒼白的人依舊靜靜地沉睡。
夕陽漸漸西沉，明天又會是新的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