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第 6 章

“那夫君爲何要冤枉她?”

翟戎濤將碗碟擺到小桌子上,又遞給竹筠一雙筷子,開口道:“先吃了飯,再告訴你也不遲。”

聽見翟戎濤這麼說,竹筠也只好按捺下心中的疑惑,乖乖吃飯。

竹筠自然是知道洛圖是爲什麼死的,她只是好奇,翟戎濤會跟自己說什麼,要知道昨天晚上,翟戎濤可是騙了自己的。

上輩子是自己蠢,將惡奴當忠僕,枉做好人一場,自然也就沒有後續的事情。上輩子朱嬤嬤也是來了的,可是她只是耀武揚威了一陣子,就離開了。那時候洛書等人在竹筠牀邊規規矩矩,可沒少給朱嬤嬤臉上增光。

翟戎濤究竟會跟自己說什麼呢?

一頓飯就在竹筠的心不在焉中結束了,翟戎濤拿了帕子給竹筠擦手擦臉。見竹筠一臉疑慮地盯着自己,知道她是好奇洛圖的事情。

但翟戎濤沒有首先開口說洛圖,而是說道了瑾熙公主:“竹筠,你覺得瑾熙公主對你好嗎?”

竹筠點了點頭:“瑾熙公主會賞賜很多很好的東西,自然是好的。”

“可是公主身爲一國公主,每天要做許許多多的事情,所以有些時候,對下人也不能事事都知道,就算是公主府,也有不少惡奴。”

“那公主豈不是危險了?”

“不會,公主身邊自然是有不少忠僕,他們不會讓那些惡奴近身的。只是,公主不能察覺到一些人其實是惡奴,”說道這裡,翟戎濤停下來,憐惜地看了竹筠一眼,“那個洛圖就是惡奴,她在你的藥中下毒,這才被我處死了。”

拐了這麼大一個彎,只爲了告訴竹筠公主並非有意賞賜給自己惡奴,爲的是什麼,還不是怕自己傷心。

竹筠不知道爲什麼,感覺鼻子酸酸的,似乎下一刻,眼淚就會溢出來。

“怎麼會這樣?”竹筠攬着翟戎濤的脖子,將自己的臉埋入他寬厚的胸膛。

這個男人當真是心寬如海洋,若換了旁人,又怎麼會這麼顧慮自己的感受。

竹筠的孃家不就是瑾熙公主,若沒了瑾熙公主,她就只能緊緊依靠翟戎濤,而瑾熙公主和翟戎濤的關係卻不會改變,因爲公主本來就是爲了拉攏翟戎濤,纔要嫁他個女兒。原定的人選是邵馨瑤,只不過邵馨瑤一直不願意答應,又恰巧那個時候翟戎濤接到了竹筠,這纔有了這樁姻緣。

翟戎濤對竹筠,向來都是盡心盡力,比竹筠還能站在她的立場考慮問題。只是想到這裡竹筠卻更加心酸,這萬般寵愛,就比不上一個莫須有的東西嗎?

還是說,那些不是他主使的?

她只在受刑間隙呢喃着翟戎濤的名字,那給自己上刑的人便惡狠狠地說,別想着翟戎濤會來救她,這一切,都是翟戎濤主使的。

真的如他所說嗎?

竹筠直覺眼底酸澀漲熱,摟着翟戎濤的手,更加用力了一些。

“別傷心了……”翟戎濤看着竹筠一聳一聳的肩膀,是覺得心疼,又氣自己怎麼就告訴了竹筠實話。

原本以爲竹筠既然讓朱嬤嬤帶走了那些人,那自然是沒有感情的,現在看來,竹筠還是傷心了的。

“我沒事。”竹筠吸了吸鼻子,從翟戎濤懷中擡起頭來,“我只是感慨,我怎麼有這麼好的夫君。”

竹筠的眼睛如同雨後晴空,清澈又鮮活,翟戎濤看着這樣的竹筠,沒能把持住,在竹筠眉眼間親了一下。

洛圖的事情算是揭過去了,只當晚瑾熙公主在公主府摔了兩個茶盞,又發落了一羣下人,這件事便如同一顆小小石子落在水面上,漣漪散盡,水面便又恢復平靜。

轉眼間一個月時間過去,天氣越發的冷了,已經是深秋時節,竹筠每日裡臥牀,開窗戶的時間也不過是一刻鐘而已,這讓竹筠憋悶到不行。

這天竹筠實在忍不住,讓綠衣給自己穿戴整齊,她要出去,哪怕只是在院子裡轉轉,也比呆在牀上好的多。

聞訊趕來的翟戎濤卻攔住了竹筠,兩人爭執不下,最後還是請來了金大人,待他說竹筠身子已經大好了,兩人才不約而同的鬆了一口氣。

身子好了,竹筠自然該跟婆婆請安,無論婆婆做了什麼,在翟戎濤心中地位怎麼樣,竹筠都不能免去做自己的分內事。

松濤院的大門卻是緊閉,任綠衣怎麼敲都敲不開,最後還是被綠衣一腳踹開的。

竹筠知道,這是那婆婆給自己的刁難,如果自己真的因爲敲不開門就不進去的話,恐怕她就要說些自己不孝的話了。

松濤院比他們秋瀾院大的多,足足有五進,只不過這裡住的人也並不多,看上去更加顯的冷清。

還沒有進屋,竹筠就看見有些丫鬟在小路盡頭探頭探腦。她也不惱,臉色如常地帶着綠衣直直地進了婆婆的屋子。

守在屋外的丫鬟沒來得及攔,只能在後頭喊了一聲:“夫人來了……”

婆婆正在吃早飯,旁邊站着一個妙齡少女,少女臉上帶着笑意,正在婆婆耳邊說着什麼。

兩人臉上的笑意,在看見竹筠的那一刻,消失無蹤。

綠衣爲竹筠解開披風,竹筠微拂了一下身上的衣服,然後恭敬地給婆婆行了個禮。

竹筠今日穿的是此緞地繡花百蝶裙,外罩緞織掐花對襟外裳,頭戴雲鳳紋金簪,並一個金鑲玉步搖,襯得她膚白勝雪,容貌更佳。

看着竹筠這一身打扮,曾經的翟夫人,如今的翟老夫人只覺得心中恨恨,這個小蹄子哪一點堪當他們翟府的夫人了,不識大體,沒有教養,村姑一個。原先該那翁主做她兒媳的,若是翁主進了他們翟府,說不得,現在翟府已經又變回了大將軍府。

看見竹筠,翟老夫人就彷彿看見往日的榮華如同雲煙過眼,觸手可及卻轉眼飄散。這一番落差怎麼不讓翟老夫人憤恨。

所以臉上僵硬了片刻之後,翟老夫人立刻就轉頭對她那可憐的遠方侄女說道:“繼續啊,怎麼不說了?你嘴甜,我就愛聽你說話。”

李若秋看了一眼竹筠,隨後迅速收回目光,接着剛纔的話題講了下去,只不過聲音略小了一點,聽上去有些拘謹。

翟老夫人憐愛地看了她一眼,瞧着孩子被嚇得,收回目光的時候又狠狠地瞪了一眼竹筠。

竹筠像是一個沒事人一樣,自顧自問了安,又自顧自起身:“兒媳剛纔敲門都沒有人來應,看來母親這裡的下人是越發憊懶了。兒媳想着過些日子叫個牙婆過來,將咱們闔府上下的下人都好好補一補,母親這裡的下人不如都發賣了,到時再挑些合心意的,如何?”

怎麼會沒有人應,自然是翟老夫人下的命令,不許人去開門,只是沒想到,竹筠身邊有個這麼得力的丫鬟,直接就踹開了大門。

聽見竹筠說這話,翟老夫人臉上掛不住了,啪的一聲將筷子往桌子上一摔:“動不動就要發賣我這裡的下人,你心裡還有沒有我這個婆婆?!”

“婆婆說的這是什麼話,兒媳正是爲了婆婆着想。婆婆心善,說不得會有下人錯將母親心善當做軟弱,惡奴欺主的事情也不是沒有,竹筠自然是要避免發生這樣的事情。”竹筠不慌不忙,臉上帶着得體的笑容,一點都不像三個月前進門的那個怯懦女子,“現在是竹筠掌家,自然要顧好母親。”

聽見掌家兩個字,老太太更是氣的胸口疼,一想到這管家大權是從自己手中奪走的,她就難以抑制自己心中的恨意。拿起桌上的碗,翟老夫人就把它甩向竹筠。

“你怕是恨不得我這老婆子死了纔好吧!”

竹筠一擡眼,就看見一隻瓷碗飛向了自己,瓷碗中還有些許白粥,竹筠看在眼中,腳下卻挪動不了。

她畢竟是大病初癒,又沒有什麼武功底子,自然是反應不過來。

千鈞一髮之際,綠衣一把拽住竹筠的手,將她往旁邊一拉。

啪的一聲,瓷碗落在地上,四分五裂,裡面的白粥流出來了一些。聽見這一聲,翟老夫人也反應過來了,萬一這碗真的砸在了竹筠臉上,可就不像上次那樣,能輕易揭過去了。

不過見到竹筠沒事,翟老夫人心中還是有些不爽快,於是一手捂着心口,嘴裡哎呦哎呦地叫喚着:“有些人黑心腸啊,就是不想我這老太婆好。”一旁的李若秋連忙扶住了翟老夫人。

竹筠看着落在地上的那隻瓷碗,眼中漆黑如墨,她又朝着自己婆婆行了一禮,開口說道:“想來婆婆是沒有異議的,過些日子竹筠會讓牙婆子來一趟,到時是母親親自選人,還是竹筠選好人送給婆婆?”

翟老夫人也不喊疼了,瞪着眼睛怒聲道:“你敢!”

“想來婆婆也是想清靜一點的,那就竹筠自己做主了。”說着,竹筠瞥了一眼要掙扎着站起來的翟老夫人,笑顏如花道,“竹筠還有事,就先行告退了。”

說着,竹筠帶着綠衣往外走去。

松濤院一衆丫鬟婆子都聽見了竹筠的話,大家都在猜測,這一局究竟是翟老夫人能贏還是竹筠能贏,如果是以前的竹筠,衆人自然不大看好她,可是現在的竹筠,卻讓人捉摸不透了。

有機靈的,已經在想着,要不要求了翟老夫人將自己先放出府去,不然真的等到翟夫人找來牙婆子發賣的話,那日子,可就不好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