沿着額爾古納河道直直而下,顧不上連日來的勞累和雨後土地的泥濘,顧同帶着百十個扈從不要命似的就往額爾古納河和根河交匯處的札木合營地趕去。
一路無話,次日的傍晚時分,顧同一行人來到了扎答蘭部落。
站在還有一里路遠的小山包上,衆人遠遠的就看見了一連有幾里路那麼長的札答蘭部營地,大小蒙古包散落營地之中,中心處的那座汗王大帳更是遠遠的連包金的帳篷頂子都能看見,部落的勇士,穿着皮甲,揹着彎弓,手裡面亮晃晃彎刀和長矛,從營門口一直排到了最中間的汗帳,帶甲之士,看得見的困怕就不下一萬人。
到底是大部落,遠遠不是阿日斯蘭部、兀立特部這樣的小部族可以比擬的。
顧同身旁的烏力罕和兀立巴特,看到這幅景象,更是想要虔誠的臣服,不過一想起自己身邊的顧大將軍,腰板又立刻挺了起來。
“烏力罕、兀立巴特,你二人去路邊問問往來的牧人,札答蘭部究竟在做什麼?部落裡面緣何會這般熱鬧?”望着營寨門前,絡繹不絕的人羣,顧同有些好奇的問道。
顧大人的安排下來的任務,對於烏力罕和兀立巴特二人而言,絕對不亞於聖旨,揚起馬鞭,狠狠地一抽馬屁股,二人分道找人去問,看樣子在這樣的小事上,都要較個高低出來。
也就是一小會兒的時間,烏力罕和兀立巴特兩人幾乎是不分前後的回來稟報。
“大人,牧民說今天是偉大的札木合可汗要宴請諸部首領的吉慶日。”烏力罕爲人精明,馬兒還未停下,就遠遠的先於兀立巴特稟報道,說完還不忘戲謔的看上兀立巴特一眼。
兀立巴特也不甘示弱,停下馬又接着說道:“方纔北乃蠻部首領不亦魯黑汗,蔑兒乞部的脫黑脫阿汗、斡(wo)亦剌惕(ti)的忽都合汗,還有泰赤烏部塔裡忽臺首領、塔塔兒部的扎鄰不合汗、朵兒邊、合答斤、山只昆、撒勒只兀惕等部的首領,都進了札答蘭部的營地,牧人還說,總共有一十一個部落的汗王和首領來訪,至於具體所爲何事,卻不甚清楚。”
將烏力罕和兀立巴特兩人打探來的消息加以綜合,顧同心間不由一笑。
“看來今天當真是趕得巧了,既然札木合汗宴請四方,我們遠道而來,焉有不進去的道理?兀立巴特,過一會你就用擁有萬人部落的兀立特部首領的名義前去通報,就說我們,都是欽慕札木合汗的兀立特部勇士,特來他的帳下效力,哈哈,進營!”
在兀立巴特的膽顫心驚中,在烏力罕的憤憤不平和自覺懷才不遇中,顧同欣然一笑,和陳平、蕭成等人蔟擁着被他用來頂缸的兀立巴特,就往札答蘭部的營地中行去。
通報過兀立特部的大名,雖然守衛營地的頭領有些好奇兀立特部什麼時候也成了擁有一萬多人的中級部落,不過之前札木合吩咐過,來者是客,再者又看兀立巴特的扈從只有百多人,所以,他也就沒再多詢問,吩咐衛兵帶着兀立特部的來人往汗帳走去。
只是當顧同等人行過的時候,他才發現隊伍中好多面孔不像是草原人。
守衛頭領是個細心的將領,發現兀立特人的異常之處,便急忙進營去稟告札木合。
顧同沒在意守衛頭領的動作,綴在兀立巴特的身後,顧同低聲吩咐道:“兀立巴特,過一會兒,你見了札木合,不要害怕,也不要慌張,他若是問你來此所爲何事,你就坦言說是仰慕偉大的札木合汗的英名,欲追隨札木合汗的腳步,征討不臣的部族,進而尊札木合汗爲偉大的蒙古可汗,記住,別多說話,說完這些後,你就吃吃喝喝,其他的自有我來應對。”
顧同緊趕着吩咐,卻不料兀立巴特縮首縮尾的躊躇不前,一看就是犯熊了。
“兀立巴特,你他孃的要是不行的話,就給我滾到後面去,烏力罕,我吩咐的話你記住了沒?敢不敢對札木合說!”恨鐵不成鋼的看了眼兀立巴特,顧同沒好氣的準備臨時換將。
烏力罕就等着這樣的機會呢,聽見顧同的話,立刻拍着胸脯說道:“尊敬的將軍大人,您的吩咐就是長生天的旨意,烏力罕不才,甘願爲大人上天捉鷹、下海捕蛟,小小的扎木合,又有什麼了得?我烏力罕這就去他的營帳。”
正當烏力罕一臉得意的對顧同表忠心的時候,兀立巴特黑着臉,心中的猶豫立刻就不見了,硬着頭皮就往札木合的大帳中走了進去,等烏力罕顯擺完的時候,就只看見兀立巴特已經揭開了札木合的汗帳。
“烏力罕,不要氣餒,大人我很看好你,只要你足夠的忠心,日後我也會讓你成爲和札木合一樣的汗王的,到時候你就是草原上的鷹,四方的牧民,水草豐茂的牧場,還有草原上最漂亮的姑娘,該有的,都會有!”
顧同的勸慰聲或者說是蠱惑聲讓烏力罕一顆受傷的心,總算是得到了一絲平復,下一刻,又換上了一臉諂媚,可着勁兒的說着顧大人的好話,就差把顧同當長生天供起來。
……
“公子,就是他,前天夜裡七個武士的生命就是這個惡魔奪去的,我這就去殺了他!”隔着敖包和人羣,在一個陰暗的角落裡,木青璇咬着牙根,一臉恨意的看着正在淡然的接受着烏力罕恭維的顧同,手中匕首換了把寶劍,提溜起來,就準備將顧同的人頭取下。
被木青璇喚作‘公子’的黑衣人卻是一臉玩味兒的阻止了木青璇的衝動,輕聲說道:“這位顧大人可真是好手段,一個月的時間,就聚集起來一個一萬多人的部落,可笑的是,這羣草原蠻子竟然不去想着將他們的敵人殺死,反過來還奉若神明一樣的侍奉,果然好手段。”
木青璇心中對顧同早已經是恨之入骨了,此刻聽自家‘公子’竟然還誇讚他,不由得氣呼呼的說道:“這狗賊有什麼了不得的地方?武功平平不說,還一肚子的壞水兒,前日若不是他在營中設伏,我早早就將他的狗頭拿下了,哪裡容他今日在這裡顯擺!”
“你啊你,還是這副樣子,除了看遵頊(xu)表哥一人順眼外,其他男子那個你正眼瞧過?”
黑衣人提到遵頊表哥,木青璇竟然露出了少有的小女兒姿態,一點都沒了隻身赴敵營,敢把敵酋首級取的木女俠的厲害樣了。
看到木青璇如此,黑衣人當即不依不饒的說道:“我的木女俠,拜託你千萬不要在這個時候犯花癡,不然你的冰美人形象毀了,我該怎麼對中興府(西夏都城,今寧夏銀川)萬千俊秀交待?”
木青璇被黑衣人捉弄的有些羞赧,紅着臉,腦海中一片混亂,尤其是在想到名蓋西夏的李遵頊的時候,更加的心亂了。
見黑衣人還要在打趣她,便連忙告饒道:“青璇再也不亂說了,小……公子你就不要在捉弄青璇啦!”
“哈哈。”黑衣人極是瀟灑的一笑,說道:“走吧,回帳將那位西域來的大美人盛裝打扮起來,既然她不肯說,那就把她交給札木合吧,正好,稱了汗的札木合還需要一位美麗動人的汗妃,安小妞兒我看正是合適不過。”
“那烏茲鋼小姐真的就不打算要了嗎?”木青璇有些犯糊塗,實在不明白公子帶着自己這些人從中興府趕到長安,又從長安城追到塞外草原,爲何卻又將掌握着烏茲鋼鑄煉法的安悅兒拱手送人。
黑衣人理了理被風吹得有些凌亂的頭髮,輕輕的把頭髮挽到耳後,素白乾淨的一雙小手之間,如瀑的黑髮從其中滑過,無心之舉,卻是別樣的嫵媚動人,就連木青璇看着,都不由得有些癡醉。
黑衣人似乎早已經是習慣了別人看自己時的癡迷樣子,帶着幾分俏皮說道:“你跟着遵頊表哥那麼久了,卻還不明白這世間人心?安小妞兒死活都不肯對我們說烏茲鋼鑄煉法,卻誆騙說鑄造的法子她全部交給了顧同,我卻是不信,所以,一個嘴硬的頑固實在不值得我們花費太多的精力,還不如把她交給札木合,這樣咱們此次北上草原的另外一樁事情也算是達成了一半。”
“難道此次北上我們還有其他任務?”木青璇問道。
黑衣人凝着皓目,看了眼還在接受着烏力罕恭維的顧同,深沉的說道:“本來是沒有,不過現在,看到他,這位來自大金國的顧大將軍的所作所爲,我突然就想做了,呵呵,這件事若是做成,舉凡西夏,誰還敢再小覷我李嵬(wei)兒……!”卻是不知,黑衣人所欲爲何事。
……
顧同般無聊賴的聽着烏力罕又是賭咒又是發誓的表忠心,實在是被噁心得有些聽不下去,看着李志遠竟然敢偷笑自己,心中更是惱火。
就在他實在不堪忍受烏力罕的口水轟炸的時候,札木合的汗帳之中,卻是一派熱火朝天的景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