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月將落,晨光欲破。
黑暗和光明的更體相交之中,顧同熬不住身體的疲憊,趴在桌子上就昏昏的睡了下去。
卻說芸娘,因爲柳師師睡了自己牀的緣故,加上和顧同夜裡一番交談,也沒了睡覺的心思,和着衣服,苦苦思索着顧同說過的每一句話,以及她自己今後的出路。
可是直到太陽破開雲層,晨光灑下大地,她也沒有想出一個所以然。
“罷了,不想了,既然他想要去,就由着他去吧,我總不能護着他一輩子吧?”芸娘心頭訕訕一笑,又回頭看了眼熟睡之中的柳師師,理了理衣服,就往顧同所在的東廂房走去。
“三郎、三郎、、”
站在顧同屋外,芸娘見他屋門緊掩,一邊叩門,一邊叫喊道:“今日你不是要去籤軍行轅報到嗎?還不快點起牀洗漱,可不要新官上任第一天,就誤了時間,讓人恥笑。”
從黎明到旭陽破曉,不過一個多時辰,顧同被芸娘叫醒之時,整個腦袋都是昏濛濛的一團。
“什麼報到啊?”揉着腦袋,顧同半醒半睡的開了門,一臉惺忪的問着芸娘。
芸娘沒好氣的看了眼昨夜還給自己信誓旦旦要振作起來的顧同,板着臉說道:“你不是昨日吵吵着要去籤軍衙門做什麼撈什子的監軍大人去嗎?也不看看這是什麼時間了,還呆在屋子裡面睡大覺,難道又變了心意,不想去了?”
經了芸娘提醒,顧同這纔想起自己今日要去籤軍衙門報到的事情。
拍了一陣腦袋,顧同也顧不得給芸娘解釋自己爲何會睡“懶覺”,草草梳洗過後,連早餐也顧不上吃,就忙忙活活出了家門,新官上任而去。
走出家門,顧同纔想到,自己似乎只知道籤軍行轅位於城北,具體何處,卻不知曉。
無奈之下,他只好找來路人,問清地點,知曉了籤軍衙門所在,這才直直向目的地幾乎是小跑而去。
長安城北、光華門內。
歷來都是漢唐等歷朝歷代的駐軍之所得城北大營,而今卻駐紮着關中地區,兵員最多,但戰鬥力也最爲不濟的籤軍。
跟城南的女真騎兵大營作一對比,明眼人都能看得出籤軍的衰敗來。不說士氣,就是單單說營務兵備,就差了女真騎兵好多。
不過,對於從未見過古代兵營的顧同來說,眼前的一切還是極爲震撼的。
兩頭威猛雄壯的石刻獅子,列於籤軍大營之前,一對對的巡邏衛兵,一面面的戰旗,一聲聲的作戰號令,銅盔鐵甲、長纓大刀、彎弓利箭,看到這一切,顧同不由得多了幾分着迷在其中。
“顧公子、顧先生、顧大人,可算把您老人家給盼來了,裡面指揮使大人已經等得不耐煩了,你快速速隨我進去。”
正在欣賞行轅威風的顧同,不待細細觀看,就被遠遠看見他的阿四一把拉着,飛一般的往指揮使大人所在的節堂奔去。
“咳咳,阿四,你家老爺呢?”見只有沈復的貼身小廝,而不見沈復本人,顧同不由得問道。
阿四也顧不上給顧同一一詳述,只是說道:“大官人這些日子還要去北邊忙生意,臨走前讓我來負責公子您的一切,當然,您要是放心不過小的,也可以去找默娘姑姑,不過大官人說了,您最好還是少見那個女人的好。”
來到節堂門口,阿四又囑託道:“過會就只能公子您一人進去,小的就在外面等着,要是有什麼事情,公子您暫且擔待起來,切不可意氣用事,等大官人回來就好。”
“這些我得記住了,你就放心吧。”在顧同看來,自己兩世爲人,應付這些應該不在話下。
見顧同要擡腳進入節堂,阿四帶着幾分猶豫地說道:“裡面的指揮使王大人是個粗人,公子您、、、”
阿四一句話還未說完,忽地節堂裡一個聲音傳了出來:“娘希匹,這新來的監軍懂不懂規矩,讓咱們在這裡像棒子一樣杵着等他,什麼玩意啊!”
聽到這話,顧同心裡一笑,對阿四示意放心,撩起袍襟,擡腳便進了籤軍指揮使節堂之中。
進了節堂,顧同心裡一邊想着關於節堂的由來,一邊環首將指揮使節堂之中前來議事的衆路校尉粗粗看了一遍。
他只知道,節堂原是指唐、宋時節度使收藏旌節的廳堂。後來經過時間的演化,到了而今,變成了軍中將領商議機密重事的廳堂。《水滸傳》中,太尉高俅的白虎節堂便不外如是。
“咳咳,來着可是新任監軍校尉顧同顧大人?”
籤軍指揮使王仁杰,自從顧同進了節堂,便將目光直直放在這個男子身上,看到他不向自己主動行禮,反而一臉‘呆滯’的不知道站在下面想着什麼,王仁杰心中不由的一怒。
顧同自然能夠聽的出來王仁杰語氣中的不滿,不過見過前世那些官老爺的威風,顧同反倒覺得,這人率直直性,倒是好過那些陰險之輩好多。
“指揮使大人好,各位同僚好,區區不才顧同顧文和,見過衆位大人,今日報到,卻不料趕路耽擱了時間,讓衆位大人久等,實屬不好意思,還望指揮使、衆位同僚多多包涵。”
顧同語氣謙遜,看不出來一絲兒的讀書人的傲氣,雖然話說得文鄒鄒的,但是聽在王仁杰以及衆路校尉耳中,還是極爲受用的。
“顧同人,你既然已經做了咱們籤軍的監軍,那就算是咱們籤軍的人了,這裡規矩不多,你日後慢慢接觸下來便就能瞭解了。”
王仁杰走下自己的帥位,走到顧同近前,一副長輩教訓晚輩的語氣說道:“但是要切記,下次節堂議事,可千萬不能遲到咯!”
“是是是,指揮使大人教訓的是。”顧同唯唯諾諾,點頭稱是,一點兒也看不出官架子。
王仁杰倒是沒有再多說什麼,雖然是個粗人,但他還是懂得官場上的規矩的,對於這個突然到來的監軍校尉,他雖然很不以爲然,但是想着一個白秀書生,能夠空降成正八品的武將,那背後關係應該還是很驚人的。本着多一事還不如少一事的心思,他只想着只要相安無事就好,彼此互不干涉,自己做自己的指揮使,他做他的監軍,井水不犯河水就是。
“來來來,顧大人,你初次到來,我就先將軍中同僚一一介紹給你。”
“這是籤軍驍騎營校尉羅通,使得一手好槍,是個好漢子。”
“這是籤軍步兵營校尉符虎,你以後叫他虎頭就是,這廝也是個厲害人物。”
“這位是籤軍後勤總管陳季常,是個秀才出身,日後你們多多交流便是。”
、、、、、、
寥寥幾語,王仁杰便將籤軍大大小小的校尉、營官介紹完畢,完事又對衆人吩咐道:“這是顧同顧大人,日後他便就是咱們籤軍的監軍大人,你們這羣王八蛋日後可要好生尊敬,不得辱慢了顧大人。”
“諾。”
衆將鬨然稱諾中,顧同到對這個外表看似粗獷,但是頗有心計的指揮使王仁杰另眼相看。
“看來這些人都不好對付啊!”
一入籤軍,顧同才發現這個‘蛋’連個縫隙都沒有,所有將領,對王仁杰都聽從的很。
“顧大人請坐,你們也自找自得位置坐下,咱們繼續方纔的議事。”
王仁杰大手一揮,對於節堂中商議事情的節奏倒是把握得極好,大概將顧同一介紹,就把他晾在一邊,繼續自己之前所講的話題。
從這裡,也不難看出,從王仁杰這個指揮使到下面衆人,都沒有將他這個監軍放在眼裡。
端下心思,顧同一邊尋味着其中意思,一邊聽王仁杰講道:“陳季常,你且繼續講軍備的事情。”
後勤總管陳季常,應該就是方纔顧同進門前那個嫌他來遲的將領吧!顧同見此人,一身儒將風範,倒是對他心中生出不少好感。
只聽陳季常說道:“指揮使,各位大人,自從去年在幾次對蒙古韃子的減丁戰役中,咱們籤軍稍有所獲,加上後來節度使大人賞了不少銀子,這才撐到了現在,可是上個月的時候,咱們存在賬頭上的銀子就所剩不多了。衆位大人也都知道,那些女真官老爺只知道享樂,哪裡顧得上咱們這些漢人的生死,銀響已經三個月沒有發現來了,我找人打聽,說是現任節度使要調走,所以手裡押着銀子,想把這筆爛賬留給新上任的節度使大人。可是,新人節度使沒到不說,就怕到了他也不會給咱們這些‘擋箭牌’發銀子下來。”
“賬上的銀子還能支撐多久?”王仁杰一臉無奈的問道,顯然對於籤軍缺銀子這事,他也着急的很。
陳季常答道:“能支撐半個月時間已經是最好了,畢竟三千多人每天都要張着嘴吃飯,就算不發餉銀下去,但只吃飯,也耗不起來啊!”
“可有何辦法?”
陳季常攤攤手,說道:“該想的法子都想了,可是滿長安城誰將咱們籤軍當回事?就是去借,只怕也沒人肯借給咱們啊!”
王仁杰沒有料到事情會變得這麼急促,他了解陳季常的爲人,要是事情不是很緊急,他也不會放到節堂上說這件事情。長嘆一口氣,王仁杰想了半天也沒想出一個所以然來,只好向堂內衆將問道:“你們誰有好主意?快快說出來。”
場中一是寂寥,顯然這羣沙場上殺敵不眨眼的傢伙,對於如何賺銀子,如都不是很在行。
看着這一切,直覺告訴顧同,這是個機會,打入籤軍的大好機會。
“指揮使、各位將軍,你們若是放心,這件事情顧某來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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