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故意的?!”
長安城上,完顏綱臉色數變,看着己方大軍終於將那些悍不畏死的部落勇士‘擊退’,心中一時之間,也不知道是該欣喜,還是該憤怒。因爲他業已看出來了,這是顧同故意防水,在自己出動三路援軍之後,故意、狡猾的命令先鋒軍團退兵,是退兵,而不是被擊退!
完顏綱心中暗自猜測着顧同如此作爲究竟是爲了什麼的時候,站在他身旁的其餘將領卻不管那麼多,雖然他們也看到了敵人基本上沒有多少傷亡就退回到了對面的營地,但是面對‘初戰告捷’這份喜悅,沒有人願意在這個時候提出來敵人的詭異舉動,軍隊太需要一場勝利來激發士氣了,潼關、耀州、華州之戰,就像是攜着排山倒海之勢一樣,重重的壓在了每一個女真將士的心中,但是,此刻的‘勝利’,正好給大軍一個發泄的機會!
女真大軍前鋒都統烏古慶壽、左翼都統完顏江山、右翼都統烏古孫兀帶着先前救援的軍隊,以及胡沙虎麾下的先鋒軍團,退回到了城防保護下的軍營,然後嚴密佈防,保證不被侵擾,完成這些之後,三人帶着胸腔中了一箭,但是所幸沒有傷及要害的胡沙虎去見完顏綱。
四員大將回令,完顏綱自然不好說此戰勝得蹊蹺之類的話,相反,軍心所在,饒是他已經看破顧同在此間有所預謀,可是還是不得不捏起鼻子,當着三軍將士的面,獎賞了四路大軍,尤其是對胡沙虎能夠在危險之中,沉着冷靜指揮軍隊,爲援軍爭取到時間,大聲讚歎了一番,只是向來目中無人、心思驕縱的胡沙虎,暗暗以爲這是完顏綱在譏諷他,於是心中一絲怨恨閃過,只是他低着頭,沒有人看到他的臉色。
女真軍營的彈冠相慶,並沒有影響到晉軍大營的士氣,相反,自出戰迎敵的部落兵團至在後方觀戰壓陣的將士,人人心頭都像是壓了一團怒火一樣,對於戰事的結果,有些難以釋懷。
所有的將士都看到了明明己方大軍佔盡優勢,哪怕就是敵人出動了三路援軍,可是己方軍隊,還是有兩萬多人壓陣,完全可以撲上去將這股子敵人吃掉,但是`````
將士們心中的怨氣,顧同自然感受得到,不過他並沒有解釋什麼,反而是讓負責後勤軍需的胥鼎給將士們下午的飯多加一些肉在裡面,其他的,沒多的吩咐。
走在部落兵團駐紮的營地,顧同看着一個個受傷的戰士,心中也覺得自己這次爲了大的戰略佈局有些犧牲這些爲了自己征戰的勇士們的想法了,不過爲將者,不能有婦人之仁,多年來的鍛鍊,早已讓他不是當初那個會對死亡、利用覺得慚愧的懵懂少年了。稱霸也好,爲了更多人的福祉也罷,總之,這條路上,總要有人犧牲。
“主公,末將有辱使命,未能戰勝敵虜,還請主公責罰!”
視察完傷兵營,顧同轉眼就看到哲別臉色複雜的走了過來,一邊行禮,一邊將之前戰事的‘失利’全部包攬在自己身上,不過從他的語氣之中,卻也不難聽出來幾分抱怨。
“哲別將軍,今日一戰,我軍乃是故意後撤,並非是作戰失利,撤兵回營,是本帥下達的命令,沒有考慮到將軍的心情,還請你不要有多的想法!”顧同儒雅依舊,對於身邊的將士們的和氣和禮貌,是一貫的作風,哪怕隨着官職和勢力越來越龐大,他也沒有絲毫的改變。
哲別本來還對之前鳴金收兵有所抱怨,可是此時看到顧同如此客氣的同自己的對話,心中也不由得一暖:“主公,是末將不好,主公鳴金收兵,自有大的方面的考慮,我不該有其他心思的!”
顧同渾然不在意的笑了笑,拉着哲別,一路走,一路說道:“你們這些做將軍的,有想法是對的,沒有想法,那就只會是一個拼死作戰的猛士,是當不起爲將者的稱呼的,另外,此次鳴金收兵,故意做出敗狀,也是爲了將巴蜀的局勢儘快落定,吳曦到底是要叛宋還是要抗金,我們必須在後面這場大戰真正到來之前,就明白,不然的話,等到我軍和女真人拼殺的正難捨難分的時候,吳曦突然出兵包抄我軍後路的話,只怕那個時候,纔是真正的危險!”
哲別點了點頭,表示理解,然後又將大軍統計出來的傷亡數字和殺敵數目呈報了上來:“主公,此役,我軍出兵一萬八千人,死亡六百、重傷兩百、輕傷者兩千多人;敵軍出動軍隊一萬兩千多人,戰死者三千、重傷者七百,輕傷者估計也有兩三千左右,可惜的是,敵軍傷亡者皆是輕騎兵,那些裝備優良的鐵甲騎兵,卻是沒有幾個傷亡!”
對於這樣的戰果,顧同早已經滿意,況且他之所以第一戰就派出來草原部落騎兵來對付女真鐵騎,更多的是想驗證狼羣戰術的實戰性,爲了今後對付比女真騎兵更加厲害的蒙古騎兵積累經驗,因而揮揮手說道:“戰局我方纔都一一看過了,你做的很好,首先重傷胡沙虎,讓女真軍隊失去指揮,接着幾輪騎射,利用遠程攻擊將敵人殺傷了一部分,接着又能夠放下那些鐵甲騎兵不管,分兵包抄女真輕騎兵,利用地形優勢,壓制女真輕騎兵,在使用狼羣戰術殺敵制勝,這些都做得不錯,如果不是女真人後面的三路援軍的話,我相信,胡沙虎所部,一定是能被你吃下的!”
得到鼓勵和讚賞之後,哲別也很是激動,心中一掃之前對於守兵的埋怨,換了一副心情,就開始爲接下來更大的戰鬥做準備。
顧同笑着看着哲別將不滿都發泄了出去,至於麾下普通士兵,他相信,在看到晚飯多加了幾塊肉的決定上,這些人也一定能夠想通。
“這就是爲上之道嗎?”
顧同心中自我玩笑似的想到,可就在他才從哲別的軍營視察完回到帥帳之後,張復亨、何方就一臉激動的朝他迎了上來。
看着二人神情,顧同愣了一下,隨即連忙問道:“可是漢中?”
張復亨和何方對視一笑,由張復亨回答道:“正是漢中,吳曦,叛宋歸金了!”
一言畢,顧同心中聽的很不是滋味兒,雖然這個結果,是他想要看到的,但是等到吳曦真正做了‘宋奸’之後,他又覺得心裡難受,畢竟吳階、吳璘乃是和岳飛一樣的抗金名將,殊難料到最後,他們守衛着的國土,到了這個時候,卻被吳曦爲了個人的功名利祿毫不猶豫的讓給了女真人。
再多的感慨,也不能阻擋住歷史混流和人心叵測,開禧二年,七月十一日,在晉軍和女真鐵騎首戰之後的當天下午,吳曦派將官利吉接金兵進鳳州,把階、成、和、鳳四州割給金國,與堂弟吳晛及徐景望、趙富、米修之、董鎮共同謀反,以鐵山爲國界,接受金國招降的請求,隨即,金國陝西都統烏古論代表金國皇帝完顏璟冊封吳曦爲蜀王,十三日,吳曦乘坐天子車,在興州即蜀王位,以治所爲行宮,稱該年爲元年。
開禧二年七月十四日,吳曦叛宋歸金的第四天,爲向金國示明誠意,吳曦撤走大散關守兵,金兵佔領大散關。
開禧二年七月十六日,吳曦自稱蜀王后,討論仿照女真人,實行削髮、左衽的命令。並派董鎮到成都修宮殿,準備遷居到成都。將效忠吳家的七萬兵和大宋四川宣撫使程鬆的三萬兵,分別隸屬於十個統帥,程鬆在吳曦稱王叛變的當日,就逃離巴蜀。與此同時,吳曦派祿祁、房大勳戍守萬州,泛舟沿嘉陵江而下,聲稱與金人相約夾攻襄陽。祿祁很快到達夔州,派兵扼守巫山的得勝、羅護等寨,以阻擋宋軍。
短短不到十日時間,吳曦依靠吳家在巴蜀近八十年間的經營,聯絡舊部,舉巴蜀之地,歸附女真,並且將金兵攻打了幾十年都沒有打下來的鳳、階、成、和四州獻於女真人,是時,舉國上下,莫不震驚。
討伐者、憤怒者、厭惡者、附和者、恐慌者四處奔走,蜀中官員,史次秦塗抹雙眼,楊震仲服毒自盡,王翊、家拱辰拒不接受吳曦的任命,蜀帥楊輔、瀘帥李寅仲、範仲壬、陳鹹、毛午、楊修年、詹久中、家大酉、李道傳、鄧性善、楊泰之等人棄官離去,以示反抗。
蜀將薛九齡謀劃起兵討伐吳曦,毛方平、李好義、李好古、楊君玉、黨公濟、程夢錫、李坤辰、陳安、楊巨源等諸將暗中附和,等待時機。
開禧二年七月二十一日,當吳曦叛蜀的消息,送到丞相韓侂冑的手中的時候,韓侂冑先是不信,但是隨着越來越多的奏報以及吳曦大軍沿嘉陵江而下,企圖攻佔襄陽的時候,韓陀胄不得不相信這已驚天消息。
面對吳曦叛蜀,本就慌忙起兵北伐的韓陀胄更加覺得世事維艱,東線失利、西線吳曦叛宋,一個個的打擊,讓韓侂冑差點昏倒,尤其是朝廷之中主和派大肆攻擊韓侂冑用人不善、戰事連連失利等等,一時之間,韓派勢力大受打擊,此等情況下,有幕僚向韓侂冑進言可以晉侯顧同爲關中、四川經略使,擔負起抗金、平叛大業,當即韓侂冑就表態同意,並上奏宋寧宗,請求加封顧同爲郡王,以示籠絡和重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