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次山出宮之後,直奔史彌遠府中,二人一碰頭,楊次山就將楊皇后託付的幾句話一一說與史彌遠知曉。
從楊次山口中得知楊皇后的態度之後,史彌遠心中更覺欣喜。
之所以要將楊皇后拉下馬,其實史彌遠是有他自己的打算的。不管怎樣說,刺殺當朝宰相,始終是一件難以放得上臺面的事情,而且天子對於韓侂冑相當的倚重,如果刺韓成功之後,天子震怒,進而給他來個秋後算賬的話,那可就糟了。不過將楊皇后牽扯到這件事情之中,刺韓之舉的性質,可就變得不一樣了。
楊皇后是天子身邊人,又是榮王的母后,日後榮王即位之後,勢必要奉之爲太后。有這樣一個女人蔘與進來,至少一般人看的話,都會以爲這是皇室的態度,至少,是當今皇后和太子的態度,朝中大臣,可以不給他史彌遠的面子,可是面對未來的太后和未來的天子,聰明人,都會考慮考慮如何取捨。
楊皇后的身份,相當於一道免死金牌,不僅可以用來震懾朝廷中的大臣,而且可以改變天子的態度。
史彌遠沒有把握在‘刺韓’成功之後,天子會扶他上位,是以爲了保險起見,楊皇后自然而然的就成爲了一個絕佳的同盟者。夜深人靜之時,皇后在皇帝的身邊,輕輕地吹幾句枕邊風,皇帝的心思還不會改變嗎?
心情大好的史彌遠,此時對待楊次山的態度也發生了變化。縱然楊次山膽小怕事,可是有了皇后的這層關係,膽小不膽小,已經不重要了。或者說,此時史彌遠對楊次山的尊敬,不是尊敬楊次山本人,而是尊敬楊次山身後的楊皇后。
不管怎麼說,總之,面對史彌遠的尊敬和恭維,楊次山心中是歡喜的。
賓主盡歡,史彌遠宴請了楊次山一頓之後,就親自將其送到府門口,然後,目送着楊次山離去,直至其人身影消失在夜空之中。
看着滿懷欣喜離去的楊次山,史彌遠笑了笑,他心中想着,等到自己殺掉韓陀胄,登上相位,那個時候,就一定要讓此前付出的這些‘屈辱’十倍、百倍的還回來。
“等我爲相之時,什麼國舅,什麼皇后,哼,你們都要看本相的臉色行事!”
夜空之下,史彌遠笑的很是詭異,詭異的以至於天空上的星辰,都躲進了雲層之中。
一夜匆匆逝去,只是對於緊鑼密鼓籌辦‘刺韓’大業的史彌遠而言,這一夜是相當漫長的。
黑夜散去,晨光照耀大地,爲了‘刺韓’一事,史彌遠還有許許多多的事情要來忙碌。
首先,他派人將臨安知府張嵫、參知政事李壁找了來,此二人均是‘刺韓’一事中的要害角色,是以史彌遠必須的親自做好動員工作。
史府密室之中,張嵫、李壁二人聽罷史彌遠對‘刺韓’一事的講述之後,心中紛紛驚慌。二人也沒有想到,朝堂之上的劍拔弩張,到了今時今日,居然會演變成如此地步。
史彌遠看了一眼驚慌失措中的二人,以一副淡定的語氣對二人說道:“張大人,李大人,你我皆是故交舊友,是以有些話,不用我說,你們也都明白。‘刺韓’一事,固然兇險,可是如果不殺死韓侂冑,死的就會是你我衆人。北伐之前,韓侂冑就目中無人,言行桀驁,如今眼看着他和女真人達成和議盟書的話,試問,天下還有誰人可以牽制他?等到那個時候,韓侂冑定然會翻開舊賬,和你我做個了斷,試問,面對有着光復之功的韓侂冑,你我誰有能力可以抵抗得了?所以,不殺韓侂冑,天下難安,不殺韓侂冑,你我難活,韓侂冑,必須的死!”
想一個人死,那麼就會有一千個,一萬個理由,此時,史彌遠就是變着法的編織藉口,要讓李壁、張嵫萌動殺心。
李壁、張嵫聽罷,心中驚慌之下又變的掙扎複雜,誠如史彌遠講的,他們二人,和韓侂冑是有過節的,先不要說雙方在政見上的差異,只說當韓侂冑力主北伐的時候,他們二人曾經當廷譏諷過韓侂冑螳螂自大一事,恐怕日後就免不了被韓侂冑清算。想到這裡,二人心中的掙扎,開始慢慢向史彌遠的方向傾斜,向殺死韓侂冑的冒險之舉傾斜。等到心中的天平,徹底的倒向‘刺韓’之時,二人紛紛點頭答應入夥,許諾跟着史彌遠一起動手。
見到‘刺韓’一事之中的兩個關鍵人物點頭答應,史彌遠心中喜不勝收。
當即,史彌遠就將張嵫和李壁在‘刺韓’一事之上所能扮演的角色說了出來,“兩位大人,‘刺韓’一事,具體行動,我會安排其他人出手,至於你們二位,我有另外安排。張大人,你是臨安知府,是京畿之地的父母官,韓侂冑被殺之後,城中勢必會引發慌亂,韓侂冑的殘黨,說不定會狗急跳牆,是以,我要你在‘刺韓’成功之後,就火速關閉臨安城四方城門,並派遣衙役,到蘇師旦、陳自強等人府上捉拿韓黨奸佞,一定要爭取,將韓黨亂徒,一舉殲滅。”
吩咐完張嵫,史彌遠又對李壁說道:“李大人,你是副相,職位重要,且韓侂冑對你從未有過提防,所以,我要你在十一月初三這天早朝之前,將韓侂冑從六部廊橋截住,然後,我自會命殺手接應行動,當然,李大人的安危,我會命人妥善保護,一定不會讓您出現什麼傷害。”
李壁一邊聽着,心中一邊想着,到最後覺得只是在上朝的途中,攔截下來韓侂冑的官轎,並沒有什麼大的困難,是以當場就表態答應了下來。
倒是史彌遠本以爲會十拿九穩支持他的張嵫,卻提出了問題:“侍郎大人,我雖是臨安知府,可是城門戍衛,都是殿前兵馬使負責的,城中禁軍調動,也必須有韓侂冑本人的手令,恐怕,想要靠着衙役奪下城防,不是那麼容易啊!”
張嵫之言,卻也句句屬實,雖然韓侂冑對臨安朝堂上的官員,從不上心,可是都城戍衛,卻是從未放權他人,由此,也看見韓侂冑其人,自負之中亦有心細之處。
城門戍衛一事,卻也將史彌遠難倒了,他從來沒有插手過軍隊中的事務,是以對於臨安城內的守軍和大內之中的禁軍沒有什麼影響力,之前也是想着憑藉張嵫就可以做到把控城門,直到現在,史彌遠才發現,原來這件事情,還真的不怎麼容易。
爲了不打草驚蛇,史彌遠想了一會兒之後,稍顯猶豫的說道:“既然這樣,那麼把控城門一事,就暫且不要去管,只要殺死韓陀胄,以及他的亂黨,那麼其他的一切,自然會迎刃而解的。”
“這?”
張嵫覺得史彌遠的話,多少有些自我安慰的意思,可是眼見着已經越來越有丞相氣度的史彌遠,張嵫最終還是沒有將自己心中的憂慮說出來。
不過也正是因爲張嵫的沒有堅持,導致了‘刺韓’之後,在臨安城中秘密觀察着一切的路鐸,火速將韓侂冑身亡的消息傳給了汴梁城中的顧同。而顧同在收到韓侂冑被殺害的消息後,也立即出手,派出人馬聯絡江淮戰場上的宋軍將領。正是這樣的一個疏忽和變故,讓史彌遠在當上丞相之後,才發現軍中許多將領,已經倒戈向了晉王顧同。
當然,這些都是後話,此處暫且不去提他,只說將李壁、張嵫二人說服之後,史彌遠就開始了‘刺韓’一事的最後一項準備工作,會見‘刺韓’的具體執行着——中軍統制、權管殿前司公事夏震。
夏震是在錢象祖的陪同下見到史彌遠的,二人甫一見面,就放下虛套,直奔‘刺韓’主題。
史彌遠交代了刺殺韓侂冑的具體時間以及準備工作,要求夏震想盡辦法在十一月三日這一天,帶上心腹兵馬,埋伏在從皇城通往皇宮大內的六部廊橋埋伏,等着參知政事李壁將韓侂冑當街攔下,引下官轎,就立即夾裹着韓侂冑進入皇宮之內,於宮牆之內,將其殺死。
夏震聽完史彌遠的講述之後,心中也略莫有了一些底氣,心中又一想那些跟着他的禁軍兄弟,夏震當場就拍着胸脯,把這件事情攬了下來。
“夏將軍,是非成敗,就在此一舉,刺韓之後,你放心,我、錢相、李相、楊國舅、皇后娘娘、榮王殿下都會力舉你當殿前禁軍指揮使的。”爲了讓夏震安心辦事,史彌遠又使出必殺之技——許以重諾。
夏震其實也就是一介武夫,心中沒有什麼城府,之前得罪了韓侂冑,沒有當得了殿前禁軍指揮使,是以對韓侂冑懷恨在心,此刻聽到史彌遠給他許諾殿前禁軍指揮使的重任,夏震當即就樂開了懷。
鳥爲食死,人爲財亡,爲了自己的前途着想,夏震也必須將韓陀胄殺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