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古以來,移民他處,都是一件包含血淚的發展史,不管是中國歷史上的幾次大的遷移還是世界史上歐洲國家向美洲、澳洲移民的歷史,都是讓人聞之落淚的悲慘。
五胡亂華、北民南遷,安史之亂,經濟重心南移,及至靖康之難,無數中原百姓流落江南,一樁樁,一件件,都是北方遊牧民族對中原農耕地區的巨大沖擊。
這種碰撞和衝擊,其作用也是雙面性的。
首先,對於衝擊地區而言,無疑是災難,戰爭,不僅僅造成百姓流離失所,也造成了重大的人員傷亡和財產損失,老百姓無辜的承受着這一切,在戰爭和死亡的威脅之下,又不得不做出背離家鄉的悲壯舉動。
其次,這卻又是一場開發和融合的歷史,北民南遷,將北方發達的耕種技術和經濟社會發展成果都帶到了當時相對落後的南方地區,並且爲江南空曠之地帶去了數以百萬計的勞動力,可以說,江南的發展,正是基於北方移民的無私付出。
移民的作用,也可從此看得出一二。移民可以促進兩個地區之間的經濟交流,這在古代封閉的地區經濟之中,作用甚大;在促進經濟交流的同時,移民也可以緩和社會矛盾尤其是人地矛盾,這在人口相對密集的地區,作用非常之大。
就像現在,南北一統,國家初定,好多的社會矛盾,必將爆發出來,首當其衝的肯定也會是土地矛盾,在戰爭時期,或許***是社會矛盾的主基調,但是在相對和平的時期,經濟矛盾或者內部矛盾將會代替***,成爲社會矛盾的主要方面。
用歷史唯物主義的目光來看待這些矛盾,並且想要解決這些矛盾的話,勢必要抓住主要矛盾,進行攻堅克難,只有解決了社會的主要矛盾,國家才能平穩向前發展。
可以說,下定決心,不惜付出重大代價,甚至是暫時犧牲軍隊的投入和發展,也要推行移民政策,對於顧同和他身邊的決策者來說,這就如同一把雙刃劍,成功,則必將名垂青史,失敗,那麼不消歷史說什麼,只怕反對派也會將他們活生生的吃掉。
對着陳季常、何方等人將移民工作的重要性以及艱鉅性講述了一番之後,顧同也覺得,這件事情必須安排一個專門的人來做。
不過想到陳季常、何方、張復亨、趙樞這些人都是朝廷副相,需要幫助他盯着其他事情的進度,所以,他只好退而求其次,安排本已經退居二線的王仁杰來主持這項工作,王仁杰的忠心、能力都是不容置疑的,不過想到王仁杰的身體可能會吃不消,是以顧同又決定,安排耶律楚材、元好問等一批青年俊傑隨之一道負責移民事務,這樣一來,也可以讓這些青壯派認識到民間疾苦,畢竟未來的天下,還是需要像耶律楚材、元好問這樣的才俊治理。
顧同的想法,得到了陳季常等人的一致贊同,衆人又相互商議了一番之後,覺得可以在移民的同時,將統稅、取士等比較困難的事務在移民地區率先開展,尤其是分配土地和統一商、農稅這些事情,在河南、河北、山東這些人口遷入地開展的話,不僅可以吸引民衆,同時怕是也能儘快的將這些地區的經濟發展起來。
自古商人逐利,衆人都相信,一旦在這些地方率先實現統一商稅,取消阻礙商品經濟發展的關卡和盤削的話,逐利的商人,一定會蜂擁一般的加入到這股浪潮之中。
“諸位,今後的五到十年,乃是我們發展和走向興盛的十年,這十年,需要‘新政’一一落到實處的同時,也需要你們的辛勤付出,但是,請你們記住,有一點我顧同現在就可以保證,那就是你們的付出,我決計不會忘記,你們的付出,一定會得到回報!”
顧同的一席話,聽的所有人都激動無比,什麼叫回報,像在他們這個地位了,能夠稱得上回報的東西,肯定不會是簡簡單單的升官發財那些俗事,至少,也將會是封爵那樣可以綿延子孫萬代的大事。
畢竟到此刻,他們這些人,除了顧同擁有世襲罔替的秦王爵位之外,也就是陳季常被封爲了關內侯,但是也只是傳至三代的不入流的爵位而已。
想到他日顧同一旦稱帝,他們這些隨龍之臣定然都會封侯封王,所有人又怎麼能不興奮?
眼看着士氣已經被激勵了起來,顧同當即道:“欲成大事,必須有常人所不能及的付出和犧牲,這一點,你們要清楚,現在盯着‘新政’上的眼睛,肯定不會只有我們,陸從權等人定然也在隨時監察着‘新政’的每一項政策的推行,是以,你們在推行政策的同時,也要嚴明律己,並告訴下面的人,長點眼睛。如果,我是說如果,一旦讓別人抓到了把柄,並且告到了我這裡,我想,不管是誰,我都將嚴肅處理,絕不會姑息養奸!”
“諾!”衆人肅然起身,紛紛領命。
大朝會之後的額第三天,關於行省總督、軍統使、轉運使、提刑使的任命名單以及第一批移民的數目和地區,就在每三日一度的朝會之上公佈了出來,無疑,對於這份名單,陸從權等人表示難以接受,不過在顧同的威壓之下,他們又不得不接受只得到了湖廣、江西兩個地區的話語權。
不過行省長官只能代表朝廷之上的對弈結果,連顧同自己也明白,實質上包括閩浙、江蘇乃至四川這些地方,基層官員之中,屬於江南世族出身的比重依舊相當的大,這不是一朝一夕,不是一封詔令就可以變更過來的,這需要時間。
作爲補償或者是說妥協,顧同還是將各省提刑使的幾個名額給了陸從權,好歹他也是刑部尚書,如果不給他這個權利,怎麼也都說不過去。況且顧同也相信,在朝內之內,這麼多目光的注視之下,陸從權的吃相肯定不會那麼難看,至少,哪怕是做樣子,他應該也會做出一定妥協和退讓出來。
但是當陸從權將湖廣、江西、閩浙、江蘇四地的提刑使名單上報上來的時候,顧同還是沒有忍住笑了出來。
陸從權這廝不知道是不是受了什麼刺激,竟然在這一輪的人事安排上,全部安排了江南世族出身的官員,而且絲毫遮掩也沒有,顧同心中笑了笑,只怕看到這份名單,最傷心的一定會是真德秀的理學一派的官員吧!
想到這或許是瓦解陸從權和真德秀聯盟的一個契機,顧同最後不動聲色的將這份名單同意了,並且在後面的農具督造、水利興修等事情上,也不經意的向陸從權做了一些傾斜,這讓陸從權高興的儘可能的安排自己勢力的同時,卻也必然的傷害到了真德秀等理學派官員的利益。
本來從四省提刑使任命的事情上,真德秀和他身後的理學派官員就覺得陸從權做的有些太過分了,竟然問也不問他們,就把人選安排了下來,及至後面的農具督造、水利興修這些事情上,陸從權越來越霸道,越來越無恥,甚至有時爲了江南世族的利益,而損害理學一派,這讓理學派官員更加覺得難以接受。
看着陸從權越來越多的出入丞相府,甚至有些理學派官員不無惡意的想到,陸從權可能暗中和顧同都有了什麼協議了吧````
一旦有了這個想法,就立即有無數的‘事實’用來佐證,儘管都是一些捕風捉影的事情,可是有了這樣的一個先入爲主的映象,越來越多的理學派官員都覺得自己可能被陸從權出賣了,要不顧同怎麼會將一些重要的人事問題交給陸從權去呢?
當底下官員的這些想法越來越多的反映到真德秀這裡的時候,真德秀也難以坐定了,儘管他不相信陸從權會做出這樣的事情出來,可是面對理學派官員的集體聲討,真德秀也不得不找到陸從權,詢問究竟是怎麼一回事。
真德秀抱着詢問的態度找到陸從權,可是後者卻以爲真德秀是要從他這裡討要說法,近來頗有些‘小人得志’意思的陸從權,又怎麼會好言好語的回答真德秀?
陸從權不僅沒有正面回答真德秀的問題,相反,還當面挖苦了理學派官員只知道叫喊卻不知道實打實的做事,這樣一來,真德秀又怎麼會受得了?
真德秀臉色鐵青的出了陸從權府上,並且立即聚集理學派官員,告訴他們,江南世族已經不能作爲依靠;有些現實一些的理學派官員,當即就提出,應當迅速靠近丞相顧同,以爭取利益。
出於爲理學派官員的出身考慮,加上和江南派分裂,真德秀立刻就去了丞相府邸,向顧同表明忠心,表示理學一派,願意唯顧同馬首是瞻。
就在真德秀進入到丞相府向顧同獻忠心的同時,陸從權才發現,自己這一下,可算是真正的個愚蠢到家了,不僅失去了理學派這個可靠的盟友,而且,也註定日後朝堂之上,江南派只能單打獨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