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攔路喊冤
荀司長的這一聲招呼,就如同半天裡打了一個霹靂一般,何永立腦海裡立時“嗡”的一聲。
荀國輝伸手將他扒拉到了一邊,快步地走到了方明遠的身邊,看了看他身上並沒有什麼痕跡,這才暗地裡鬆了一口氣。轉過頭來看着姓王的警察,一臉嚴肅地道:“這是怎麼一回事?”國土資源部華北司司長,就是在京城裡這也算是進入了中高層領導幹部行列中人了,面對一個縣警察,那官威自然而然間就散發了出來。這一沉下臉來,可以說是不怒而自威。
這位王隊此時也有些傻了,他也看到了那一溜京城市政府的車牌,身爲體制中人,又豈能不明白這其中所代表的意義?此時他才注意到,方明遠他們的車車牌也是京城的!
“捅馬蜂窩了!”王隊立即就意識到了這其中的問題。自己當時怎麼就沒多看兩眼,或者多問幾句啊!手裡的車鑰匙此時就如同燒紅的烙鐵一般燙手!
“啪!”王隊福至心靈地先向荀國輝敬了個禮,這才陪笑道:“首長好,誤會啊,這都是誤會,我們只是聽何經理說,要把這輛車扣下來,送到交警隊去。這裡是縣招待所,他又是招待所的經理,他伯父又是我們的老領導,這個……”
荀國輝的臉色緩和了一些,雖然他是部委幹部,但是也曾經在地方上幹過,這裡面的彎彎繞,他也明白。王隊的話,其實說白了就是一個意思,我們只是奉命而行,不得不行,您老高擡手,別拿我們這些小蝦米出氣,始作蛹者不是我們。但是,閻王好見,小鬼難纏,這種助紂爲虐,爲虎作倀的人,也不能就此輕輕地放過,至少他也要看看方明遠的意思。
“荀叔叔,我們把車停在這裡,那位何總過來就說這裡不許停車,然後要把我們的車扣下,還叫了他們兩個過來,把我們的車鑰匙拿走了,剛纔陳哥不過說他一句‘狗仗人勢’,他就說要陳哥涉嫌襲警。原來這赤縣警察都是老虎屁股摸不得,違規執法,受害人連埋怨一句都不可以啊?”方明遠故做委屈道。他可不管什麼誰是主犯,誰是從犯,這位王隊既然對那個何永立這樣言聽計從,想必平日裡也不是個正經警察,不狠狠地懲治一下,日後他又怎麼能長記性。
荀國輝這臉色立時又沉了下來,他看了看左右,厲聲問道:“這裡不準停車?那麼禁停標誌在哪裡?車鑰匙呢?”王隊這額頭立時就見了汗,雖然是冬季,這背心卻已經溼透了。想不到拍何永立個馬屁,居然捅出這麼大個婁子來。
“鑰匙在我……我這裡,是何總說這裡不準停車的。”王隊磕磕巴巴地道,連忙伸手將車鑰匙奉上。
“何總說這裡不準停車,這裡就是禁停區啊?這位何總不是招待所的經理嗎?什麼時候還有這樣的職權了?”荀國輝目光轉向了站在一邊的何永立,意味深長地道。
何永立此時捏死王隊的心都有了,這什麼人啊,你就不能硬氣一點,把所有的責任都擔上,就算是把你開除了,要是能保住自己,日後重新找工作,那還不是自己幾句話的事。如今倒好,人家只問了兩句,就竹筒裡倒豆子,把自己也給供了出來。這回倒好,兩人是一根繩上的螞蚱,跑不了也跳不走我!
他又怎麼知道,如果說論起看人來,這王隊可是比他眼睛還亮,只看荀國輝那短短的幾句話,他就已經確定,從京城裡來的這一位,官職肯定在縣委書記之上,自己不過是縣警察局裡的一個小頭目,和人家身份差着十萬八千里呢,這件事又不是自己的主謀,最多最多算個違規違紀,天塌下來有大個頂着,何永立經過此事,還能不能再當這個招待所的總經理還沒譜呢,自己又何必多此一舉,幫他擋災。再說了,就是自己替他擋了,人家就不知道主使人是誰了嗎?到時候,多事的自己還得罪加一等。何苦來哉?
“這個……這個……”何永立此時也不知道荀國輝他們的身份,只能確定肯定是體制中人,只是看荀國輝的氣質做派,感覺這官肯定不小。額角也沁出了汗珠,他也沒有想到,自己耍個威風、報復個人,居然會惹出這麼一檔子事來。
“什麼這個那個的,我們荀局長問你話呢!”旁邊有人不耐煩地道。這一次出來,爲了不泄露金礦的秘密,荀國輝自然是不能對外說是國土資源部的華北司司長,司長親自出馬,那肯定是有大事,肯定就會有有心人注意他們的行蹤,那樣的話,也許會多不少麻煩。金礦這東西,對於普通人的誘惑力太大,荀國輝可是知道,在國家的那些金礦外圍,每天不知道有多少人,整日裡洗砂,就爲了得到那一粒粒的金砂,不誇張的話,每年報上來的命案就是好幾十件,這毀屍無痕的還不知道有多少呢。
果溝子村的這個金礦,按方明遠的話說,那可是個大金礦,他們只是找了找,就拿回來一塊七斤四兩半的狗頭金,這要是消息傳了出去,還不知道會生多少事非。所以在能夠確保金礦安全前,半點消息也不能泄露出去。所以出來之前,大家就統一了口徑,只說是京城警察局的副局長辦案外出。
“局長?”何永立這心裡更是惶恐,京城市政府的局長,那級別可是比得上其他省裡一般城市的市長了,甚至於可能還要高。他現在腦子都發蒙了,自己怎麼就這麼倒黴啊,怎麼出口氣都會撞上這樣的大官。
“荀局長,這是誤會啊,誤會啊!”何永立心慌意亂間,再也說不出別的話來,往日裡也算是口若懸河的他,此時就彷彿舌頭打了結一般,將“誤會啊”三字翻來覆去地說。聽得荀國輝好不耐煩。此時這招待所大門外,已經圍攏上了不少赤縣的縣民,大家一個個駐足在圈外,看着何永立和王隊,小聲地指指點點,不少人的臉上都流露出了欣喜的神色。
顛簸了一路了,雖然是有車代步,但是已經年過四十五的他,現在也是腰痠背痛腿隱隱地抽筋,如果說這事不是涉及到了方明遠,他早就交給了手下人去處理了。但是現在他卻不得不站在這寒風凌厲的街道上,看這位何經理來回地念叨。
有心不管吧,日後回去了,方明遠和蘇浣東歪歪嘴,池副部長就是再關護自己,也得訓斥自己一番。人家蘇浣東那可是鐵道部的部長,在國家部委中,論起職權和社會影響力來,絕對是前五名裡的大部,而且誰都明白,鐵道部這幾年來的工作業績光輝耀眼,蘇浣東的未來一片光明,只有傻瓜纔會沒事幹去得罪人家。而且這方明遠這一次也是有功於國,哪怕那個金礦的儲量有限,但那也是金礦!一筆巨大的財富,人家發現後就立即上報國家,於情於理,自己都不能慢怠了他。
荀國輝心裡很明白,這一次池景鈺之所以要自己親自帶隊出來,也是因爲這個金礦的發現干係重大。如今國土資源部的老部長,眼看着就要到退居二線的年限了,部裡這幾位副部長對那個位子可都是眼巴巴的,池景鈺雖然是最有資格接任的人,但卻絕對不是唯一的一個,他可不比蘇浣東,升任鐵道部部長那是衆望所歸,鐵板釘釘的,所以這個金礦的發現,從某種程度來說,可以決定池景鈺未來的高升前景的!可是絲毫馬虎不得的。
“好了好了,明遠,這裡也不是說話的所在,咱們先進招待所,我一定給你問個清清楚楚,還你一個公道!”荀國輝鄭重其事地道。
方明遠自然是不會有什麼異議,反正在哪個問話不是問,他何永立還能反了天不成?
荀國輝留下了一名工作人員呆在車裡,幾人帶着已是面色青白的何永立幾人向招待所的大門走去。
剛走到門前,從招待所旁邊的人羣中,突然躥出來了三個人,一名破衣爛衫的中年婦女帶着兩個同樣是衣衫襤褸的五六歲孩童,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撲到了荀國輝幾人的面前,撲通跪倒在地,大聲地叫道:“首長,我們冤枉啊?”
這突如其來的一幕,不禁令荀國輝他們一時間有些手足無措,就連何永立都嚇呆了——這女人該不是衝着自己來的吧?自己可是已經有把柄在對方的手裡,這賬還未算清,這女人又來落井下石的?
方明遠也有些驚呆了,這攔路喊冤前世裡倒是聽說過不少,但是親眼目睹這還是第一次。看那女人蓬頭垢面,滿臉的灰塵,已經看不出本來的模樣,那兩個孩子更是髒得和泥人似的,連性別都分不出來,這心中不由得一軟,扯了扯荀國輝的衣服道:“荀叔叔,帶進去問問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