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三章 以毒攻毒
對於江浩的這一番話,方明遠深表贊同。開國後所拍的那些戰爭電影估且不說,但是改革開放以後,華夏電視臺所播放的那些關於抗日、關於解放戰爭時期的那些電視劇,可以說很大程度上,都有着江浩所說的這些弊病。主人公幾乎可以都稱之爲高大全,不僅思想境界堪稱高尚,而且像形高大、胸懷寬廣,是全心全意爲人民服務的沒有缺點的形象,可以說就是一個完人。
但是隨着改革開放政策的深入,人們對於這種形象的電視電影人物,可以說是越來越反感。認爲這是脫離了實際的虛的不能再虛的人物。不說別的,彭老總還拍過桌子罵過娘呢,你能說人家不是老一代的革命家?
在方明遠的前世裡,這一弊病一直要到二千年後,《亮劍》的橫空出世,纔有所改變。當然了,也許在之前,也有過人試圖塑造出一位另類的英雄,但是至少他沒有成功,沒有像李雲龍那樣得到普遍的認可。
李雲龍是一個鐵血的戰士,也是一個無畏的將軍。他作戰英勇,指揮戰鬥也是不拘一格,常常會用逆向思維來推演敵人的動向。而且更重要的是,他有着一種農民式的狡猾,是一種沒有受過正規軍事教育、文化教育自學成才的人,對待戰爭有着他自己的理解方式,爲了達到目地常常會使一些上不了檯面的小手段,甚至是耍賴,這與華夏國內已經幾乎形成定式的那些高大全英雄們形成了鮮明的對比,也令大衆覺得這纔是一位真正來自於草根階層的英雄。
尤其是它所表達的“亮劍精神”,也就是“明知是個死,也要寶劍出鞘”相搏的精神,與其他作品有本質區別。可以說這是和平時代人們對英雄的嚮往。《亮劍》朔造了一個有血有肉、來自於草莽,更符合普通大衆心目中的英雄形象,而不是傳統意義上僞君子似的“假英雄”。《亮劍》自從在華夏電視臺首播之後,就一直處於熱播的狀態,並最終拿到了當年全國收視率第一的好成績。也給方明遠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廢話!我怎麼能不知道,這根本就不是真正的軍隊!”施志輝沒好氣地道,“可是不那麼拍,人家電視臺不播,我有什麼辦法!”施家老爺子當年也是軍人,他爹也是軍人,只不過後來所在部隊轉爲了鐵道兵,後來就成爲了鐵道部的官員,對於當年的軍中往事,他可是聽着長大的,怎麼能不明白那些電視劇都他孃的是扯淡!
當年的軍中,正經軍事院校出身的指揮官經歷了歷年的風風雨雨真正能夠堅持到秦省西北也就那麼不多一小部分人,絕對多數都是在戰火中,經過鐵和血的考驗,自學成才的。而且裡面農民出身的佔大多數,原先是鬍子的都不少,哪有什麼文化。可是文化部和電視臺不準演,就卡死了任何在題材上想求新求變的導演設想。他施志輝又不是文化部的領導,哪有這本事。
“再說了,現在誰能寫出這樣的劇本啊?”施志輝恨恨地道,“沒有劇本你讓我拿什麼去拍。”
江浩順手從兜裡拿出包煙來,彈給了施志輝一根,自己也點了一根,這才道:“這不應當來問我,我只是個軍人,你纔是影視公司的老闆……”
“就好比不能因爲顧客對菜餚味道提出不滿,廚師就跳出來連吼帶叫的要人家自己做出更好的口味來一樣。我要是行,還要你做什麼?”方明遠好笑地接口道,順便拒絕了江浩遞過來的煙。
“說的好,說的好,就是這個道理。我要是行,還要你做什麼?”江浩放聲大笑道。
就在他們閒聊的時候,兩輛警車已經來到了路口,從車裡跳下了幾個人。方明遠雖然對這交警的職階不大明白,但是也看得出來,來人應當是警察系統裡的官員——那兩名交警看到他們連忙跑步上前敬禮。
爲首的是一個小個子的中年人,從相貌五官上來看,方明遠覺得他應當是南方人。而與他只錯了一步之差的中年人,卻是個魁梧的北方漢子。
幾個人說了幾句,隨着那兩個交警的指點,兩人的目光落到了一旁的方明遠幾人身上。
小個子的中年人叫宗程,是這昭陽區交警大隊的隊長,十幾分鍾前,他接到了市局羅副局長的電話,讓他來這裡處理一件交通事故。原本他還覺得有些小題大作,但是羅副局長電話裡隱晦地提到了是受人所託,爲了給領導一個交待,他也只能跑這一趟了。出了門之後,這才發現,大隊政委蒙志中也開車出來,而且雙方居然還是去的同一個方向。
發現了這一點後,詫異的兩人就聚集到了一輛車上,三言兩語就發現,兩人去的居然是一個地,爲了同一個事故。只不過,雙方所要支持的人卻並不是一方。
兩人不由有些犯了愁。他們兩個也是搭檔了好幾年了,平日裡關係不錯,不像有些局裡,這正副手之間關係那麼不洽,有時候還互相拆臺。兩人商量了一下,也只能是到了那裡見機行事了。
兩人也是這一行的老手了,只聽兩交警的三言兩語,就明白了這事情的來龍去脈。事故責任很清楚,前車遇到紅燈停車,後車因爲酒後駕駛,反應遲鈍,結果追尾。對於事故責任本身雙方並沒有什麼異議,但是前車車主對於後車駕駛員一不賠禮道歉,二不受罰的結果十分不滿意,而後車駕駛員又拒絕賠禮道歉,結果就僵持在了這裡。
“市交通局的那言處長?”宗程和蒙志中兩人面面相覷,那不是交通部副部長的侄子嗎,在市交通局裡也是大名鼎鼎的人物。難怪這兩個交警沒有處罰他,這也是人之常情嗎。
“前車的車主是什麼人?”蒙志中急聲問道,在看到市政府的車牌,還知道那言是處長的情況下,居然還能這樣不依不饒的主,還能請動宗程出來處理,顯然也不是一般人。
“不知道,只知道那個車主很年輕,是個少年,有大哥大……”看到宗程和蒙志中流露出了迷惑不解的神情,那個年長的交警連忙又解釋道,“就是那種跟磚頭似的手提電話,香港電影裡管那個叫大哥大。他的車上還有鐵道部的通行證。”
宗程和蒙志中,雖然臉上沒有露出什麼,但是這心裡可是咯噔一下。能夠拿着大哥大,還有鐵道部的通行證,這也不是一般人啊。
不過接下來的報告就令兩人更是有點傻眼,那言酒口失言,被兩個路過的年青人打了一拳,吐了一地的穢物,而且兩人還認識那言!宗程和蒙志中這心裡就更是砰砰地亂跳了。認識那言,還敢打他,這兩位也不是一般人啊!京城的水深,沒準哪個路人東扯西拉地就能夠和市裡或者國家部司裡的那位大佬扯上關係,說是藏龍臥虎那不爲過,自己兩個不過是個交警支隊的隊長和政委,別大神打架,小鬼遭殃。
可是兩人已經來到了這裡,就是硬着頭皮也得上前,不然得話,這就更沒法子交待了。兩人默契地看了一眼,蒙志中向那言走去,宗程則是走向了方明遠他們。
“原來是他啊!不過也對,這裡的確是該歸他管。”施志輝若有所悟地道,“這是昭陽區交警大隊的隊長,宗程。”
“你們好,請問哪一位是方明遠方先生?”宗程滿面堆笑地道,“我是昭陽區交警大隊的負責人,受人所託前來幫您處理這起交通事故。”
“宗隊長,你好,我就是方明遠。”方明遠上前一步道,“事情的來龍去脈宗隊長從您的屬下那裡也聽到了吧,我只想問問,貴隊處理這些交通事故時,是不是也要將人分爲三六九等?那一位酒後駕車,給我們造成了無妄之災,交警們對他一沒有進行處罰,二沒有批評教育,只是簡簡單單地一個事故全責,就沒他事了?這樣的處理結果,令我很不滿。”
宗程一邊點頭,一邊苦笑道:“這個是我們執法過程中的錯誤,他們兩人回到隊裡,我一定會進行批評教育,給予行政處分!啊……這個賠禮道歉……”
宗程撓了撓頭,一時間還真不知道怎麼說。從社會常理來說,那言的確是應當賠禮道歉,畢竟是他撞了人家的車嗎,給人家帶來了不便,但是從交通警這邊來說,卻只是管事故認定,管處罰有過失者,這賠禮道歉與否並不是他們所管的。況且那言是交通局的處長,別說那兩個交警了,平日裡見面,自己也得客客氣氣地叫聲那處長。要求他賠禮道歉還真是個麻煩。羅副局長交待自己的時候,恐怕也不知道這肇事人是交通局的那處長吧?
“方老弟,交通警是管不到這一塊的。”看他一臉爲難的模樣,施光輝笑道,“不過我說宗隊長,這酒後駕車總得處罰吧?這也是對廣大人民羣衆的生命安全負責任吧?”
“是是是……那倒是!”宗程苦笑道。他也是從底層交警一步步地升上來的,自然明白,這話是這樣,但是真到那時候,又有幾個交警能夠有那份底氣給那些市府車或者說部委車開罰單的?就是開了那也是白開,人家不來交罰款你也沒脾氣,還可能會惹火燒身。不過現實是這樣,他也不能揭穿了。只是想着怎麼樣能夠把這事給解決掉。
“您是……”江浩他不認識,看着施志輝倒是有點眼熟,“施老闆吧?”
“小打小鬧的買賣,那當得上什麼老闆。”施志輝一臉無奈地道。旁邊這位纔是真正的老闆,自己那點身家,還真不算什麼。
宗程這心裡就是一激零,施老闆,這也不是個普通人,據說家裡也有人是官場的高官,在市裡也是相當吃得開的。那要是這樣的,能夠和他站在一起的看起來平等對話的那個打人的主,肯定也是有背景的。
此時的那言捱了江浩的那一拳,又吐了那麼多的穢物,酒倒是醒了七八分,坐在路邊一個勁的倒氣。江浩的那一拳也夠狠的,雖然不至於讓他傷身子,但是這胸腹之間也是難受之極。可是他還偏偏奈何不得江浩,對於方纔所發生的一切,他還有些印象,知道自己剛纔失言了,所以挨江浩這一拳也不冤,就是扯到長輩面前,自己也沒什麼道理可講。反倒是有些擔心,這話要是傳開了,對於自己的仕途肯定是有些不利的。
“真他孃的點背!”那言一邊倒氣,一邊心裡暗歎倒黴。今天真是不順,開個車怎麼就和人追尾了,不就是說了兩句鐵道部,還惹來了一拳頭。這啞巴虧,還只能嚥了。
“那處長,給!”蒙志中將聲音放緩和,遞過去個手帕。
那言順手接了過來,擦了擦嘴角的污穢,這嘴裡還不是味。蒙志中又遞過去一杯水,他漱漱口,這才覺得舒服了一些。
“蒙政委,麻煩你了。”那言倒是認得蒙志中。
“那處長,這事怎麼辦?對方非要你賠禮道歉,賠償損失!”蒙志中低聲地道,“那位看來也不是善茬,不知道通過誰,把我們宗隊長給叫來了。”
其實就是蒙志中不說,酒醒了的他也明白,今天遇上的肯定不是普通人。要是一般的公司單位,像這種追尾事故,看到自己的車牌,自己又答應全賠,早就美的屁顛屁顛的了,哪還有精神爲個賠禮道歉和自己糾纏不清,爲這個還把昭陽區交警大隊的隊長給叫來,那人情也得還不是?
“那處,你今天怎麼沒帶個司機啊,這酒後駕車,對你自己的安全也不利啊。”蒙志中大個頭,卻這樣低聲細氣地說話,也是有些憋悶。
“行了行了,蒙政委,你就別教訓我了。不就是賠禮道歉嗎,道歉別想,我賠他錢就是了!”那言沒好氣地道。今天算是丟面子了,還讓圈裡人看到了。日後還不知道怎麼傳呢。
“不道歉,只賠錢?”方明遠這心裡就更惱火了,這位那言處長還真是一條道跑到黑了!“我聽聽你怎麼賠?”
“我倒要聽聽你想要我怎麼賠,合情合理的我給,想要訛詐沒門!別和我扯什麼損失費,”那言冷笑道,“按照我國的交通法規,這種交通事故,賠了你的車維修費就行了,我倒要看看你還要什麼賠償?咱這可是法治國家!”
一句話給方明遠噎了個歪脖。這話聽着讓人窩火,但是你還不能說他錯。交通法規關於這一塊的規定中,還確實不嚴謹,對於因爲車禍事故所引發的其他的後果,沒有具體的賠償條件。什麼時間損失費,什麼精神損失費,通通地沒有。就是告到法院去,法院一般也不支持。而且那樣耗費的時間更多。
“你小子是不是還皮癢癢?”江浩摩拳擦掌地站了出來道。
那言不由得退了半步,江浩方纔的那一拳,直到現在,他的胸腹間還隱隱做痛。他色厲內荏地叫道:“江浩,剛纔是我酒後胡言亂語,所以你打我一拳,我也就不說什麼了,你要是再出手傷人,我就到法院告你故意傷人,剝了你的軍裝!”
“那言,你是酒後駕車吧?你不在局裡呆着,跑機場來做什麼?”施志輝一攔江浩,冷笑道,“酒後胡言亂語?喝多了不是藉口,出了事你一樣要負責。還剝了江浩的軍裝?就憑你?”
“我是酒後駕車,怎麼了?不就是追尾嗎?又沒撞到人。酒後駕車不應該,那也是交警部門來處罰我,我認了,但是你們兩人要是想以此爲藉口生事,那可是越了界了。施光輝,你不是公安局的,江浩,你也不是市組織部的,你們管不到我!”那言硬邦邦地迴應道。
方明遠眼珠一轉,對於這種人,說這些都沒有什麼用,純粹是嘴皮子,打他一頓也沒什麼意思,他伸手把陳忠叫了過來,說了幾句,又把林蓮從車裡叫了出來。
看到林蓮,在場的幾人都不由得一愣,隨即流露出了幾分恍然的神色——他們都認爲,方明遠這樣不依不饒地,顯然是覺得自己在女人的面前丟了份了。這麼漂亮的女人,護着寵着也是再正常不過的了。
“算了,施大哥,江大哥,和他這種人說這些都沒有用。宗隊長,你們也聽到了,他已經承認酒後駕車了,這該怎麼處罰不用我們提醒吧?開了罰單讓他走!“方明遠攔住了江浩二人。
蒙志中連忙上來打圓場,立即給那言開了罰單。如果說這樣就能解決問題,那自然是再好不過了。
那言拿着罰單,趾高氣揚地回到了自己的車上。
“便宜這個混帳了!”江浩氣呼呼地道,“要沒這身皮,我真想打他個滿臉桃花開!”
施志輝卻是若有所思地看着方明遠。
就在那言關好車門,打火啓動的時候,方明遠的車子突然動了,車屁股一下子就撞到了那言的車頭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