損失了將近三十隻雞,對雲家而言,不次於晴天霹靂。
村裡人在幸災樂禍。
“奶,奶,我看到咱家的大花啦!”
當雲老太太滿地打滾,哭天喊地時,雲守宗這個雲家大房的獨子忽然從院子外跑了進來,大聲嚷嚷着。
“啥?你說啥?大花在哪兒?”
雲老太太如同神靈附體,那動作快得像一陣風。前一眼還在地上打滾,後一眼已經衝到了雲守宗的面前,把雲守宗給摟在了懷裡。
“村頭雲老賴家的雞窩裡!”
“啥?!”
雲老太太當即鬼嚎一聲,招呼她三個兒子,老大雲富安、老二雲富貴、老三雲富平,領着一幫子的娃娃兵,浩浩蕩蕩殺向雲家村頭。
雲老賴,在雲家村可是出了名的賴皮。他的本名是啥,已經沒幾個人在意。雲老賴如今成了他的大名。
雲家的左鄰右舍看到這陣仗,紛紛跟在後面,準備看熱鬧。
雲老爺子原是坐在雲家的炕上唉聲嘆氣,旱菸抽了一袋又一袋。忽然院子裡的哭嚎聲沒了,這老爺子才皺着眉下地。
“人呢?人都死哪兒去了?”
看到家裡人都不見了,雲老爺子這才急了,急吼吼地喊出聲來。
雲婧揹着豬草簍子從後院轉出來,低聲道:“去,去村頭找雲老賴……”
“是三丫兒啊,你,割豬草,那,早去早回,小心着點兒啊!”
雲老爺子望見雲婧,眼神有些閃爍,話都說得不大利索。
雲婧並未多想,小聲應了一聲,便除了雲家的院子,往後山的方向走去。
雲老爺子望着雲婧走遠,喟然長嘆,而後邁開步子,朝着村頭趕去。雲老賴可不是好相與的,這事兒弄不好,會惹一身騷。
“那是我家的大黃!”
“這是我家的小白!”
“我家的……”
雲老太太帶着一家子人去找雲老賴算賬,卻在路上接連發現狀況。她丟的雞,在村裡人的雞舍中,接連被發現。
還沒到雲老賴家,雲老太太一行人,已經找回了十幾只雞。
原本跟着雲家人準備看熱鬧的村民忽然一鬨而散,他們看了這一會兒,也猜到了什麼情況。這是有人在故意報復雲玉臣這一家子,說不定雲家的雞,他們家的雞舍也有呢。
這可是意外之喜!
一幫人作鳥獸散,回去清點自家的雞舍。
雲老太太看着這些人散去,還沒回過味來。倒是雲富平的妻子宋氏想明白了,猛地吼了一嗓子!
“喪良心啊,偷吃我們家的雞,要爛肚腸啊!”
雲老太太這下是真慌了!
她趕緊讓家裡的人散開,滿村子找他們家的雞。可是,雲老太太是最熟悉這些雞的人,她能認出每一隻雞,家裡其他人認不出來啊。
這一日,雲家村不少人家都在殺雞!
扒去了雞毛的死雞,除非雲老太太有火眼金睛,否則,她只能望雞哭號。
“香!”
“好吃!”
……
大中午的,凡是在吃雞的人家,都是喜笑顏開。不是自家的雞,吃起來是一點兒沒有心理負擔。這不花錢的雞肉,就是香!
相比這些人家的歡笑,雲家則是烏雲壓頂。
“姓雲的,都是那個喪門星惹的禍,老孃不管,你趕緊把她給我送走!”
雲老太太盤着腿,坐在炕上,衝着雲老爺子咆哮着。
“你這不是胡鬧嗎?再有十多天,三丫兒就出門,你這時候把她趕出去,到時候,你讓人莫家怎麼看咱們?”
“我不管!”
雲老太太覺得自己一刻不能忍了。
這些年,她把那喪門星拉扯大,還連累她的三兒,到現在還是個秀才的功名。如今,她不能忍了!
昨兒拉肚子,差點沒了命,今兒她的雞,都被人吃了!
這是在要她的命啊!
雲老爺子一臉的憋屈,道:“三丫兒是小妹的閨女,當初,她可是給了咱們一大筆銀子。咱們,不能沒良心啊!”
“你個死老頭子,你說我沒良心?我沒良心,誰給你拉扯大這三個兒子,四個閨女?我沒良心,那喪門星,早就被我推塘裡啦!”
雲老太太尖着嗓子,聲音不是一般的響亮。
雲家的院子裡,揹着豬草簍回來的雲婧,在雲老太太開始鬧騰的時候,已然回來。她把一切都聽在了耳中。
她,當真不是雲富貴的女兒!
“你個死老婆子,你小點聲,你就不怕三丫兒聽到?”
“聽到就聽到,我是他奶!她有個不要臉的娘,還怕人說嗎?”
雲老太太繼續咆哮,“咱們村裡,還有誰不知道這事兒?也就是你,還以爲別人都不知道!”
“你們老雲家,可真是出息,出了個不要臉的婊……”
啪!
清脆響亮的耳光,打斷了雲老太太的話。
下一刻,雲老太太發出了殺豬般的嚎叫:“你個死老頭子,你敢打我?老孃跟你拼了!”
房間裡,一陣稀里嘩啦的打砸聲響起。
雲婧站在院子裡,無力地坐在墩子上,揹簍滾倒在地,豬草撒了出來。
雲家三房都能聽到雲老爺子和雲老太太的戰鬥聲響,但沒有人出面,唯恐惹火燒身。
良久,房間裡安靜了下來。
雲老太太忽然從房裡衝出來,她一直整整齊齊的頭髮,這會兒變成了亂草。
“我不活了,我去死!”
“我活了一大把年紀,爲你老雲家養兒育女,臨老被你個老東西打,我這就去跳塘!”
衝出房門的雲老太太哇哇叫着,卻在看到院子裡的雲婧時,頓時沒了動靜。
“奶,我娘到底是誰?”
雲婧的表情平靜的可怕,她的手裡,緊緊攥着那割豬草用的鐮刀。
雲老太太原本還想衝雲婧發泄一番,可是看到雲婧手裡微微抖着的鋒利鐮刀,竟是哆嗦了一下,沒敢應聲。
“我娘,是誰?”
“我就是你娘,你個喪良心的死丫頭!”
趙氏從二房的房裡衝出來,大步奔着雲婧而來。
雲婧猛地站起來,舉起手裡的鐮刀,對着趙氏,目光兇狠如狼。
她,從來就不是忍氣吞聲的性子。
此時此刻,知曉自己的身世,又怎麼會繼續忍受這趙氏擺親孃的架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