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8章 好心錯事
民部尚書趙元淑應崔澈之召傳，匆匆趕往相國府，向他彙報工作。
年過四旬的趙元淑已是兩鬢微霜，而只比他小了三歲的崔澈，還是滿頭黑髮。
崔澈清楚記得，在起兵之初，趙元淑的頭髮還是烏黑的。
聽他彙報過有關春耕的安排後，崔澈感慨道：
“這幾年，辛苦足下爲我梳理財政。”
趙元淑聞言苦笑，他腦袋上的每一根白髮，都是爲國庫拮据給愁的。
哪怕崔澈打壓佛道、收取商稅，但商稅之中，住稅與過稅之和，也僅有百分之五，又不許重複收稅，雖說是長期收入，但短期來看，也是微乎其微。
至於掠奪佛道兩教，更是一錘子買賣，這種橫財，並不是每年都有。
過去最主要的兩項國庫收入，其一是鹽利，但因爲楊廣在江南曬鹽，致使鹽價持續走低，收入銳減。
另一筆則是民戶租調。
可經過崔澈改革租調製度，已經將過去統一按照一百四十畝授田標準收取，更改爲按照授田多寡，區分等級，浮動收取租調。
這麼做，固然能讓貧苦百姓得到實惠，不至於用二十畝公田，承擔一百四十畝的租調。
但對於民部尚書趙元淑來說，無疑便是噩耗。
尤其是崔澈供養了二十萬戰兵，其中騎兵們的軍馬更是不在少數，人吃馬嚼，都得要國庫來支撐，這東隋的民部尚書，着實難當。
趙元淑正色道：
“食君之祿，忠君之事，爲大王效力，元淑不敢稱勞。
“然而，博陵郡公（崔彥卿）未奉王令，擅自與契丹貿易軍馬，此舉不可輕縱。
“否則上行下效，蔚然成風，體統全無。”
崔澈啞然，他能直觀感受到趙元淑對於崔彥卿私自貿易軍馬的怨氣。
消息是前些時日傳回來的，崔彥卿自以爲替崔澈從契丹人手中以食鹽溢價購得三萬匹軍馬，是立下了功績，自然提前派人上路，向崔澈報喜。
然而他並不知道，崔澈又何嘗不知道契丹人的軍馬可用。
之所以從庫莫奚購馬，而非契丹，便是要削弱庫莫奚，而不過度削弱契丹。
畢竟契丹人這些年被他抽血抽得厲害。
而站在趙元淑的角度，蚊子再小也是肉，哪怕鹽利銳減，可在契丹八部販鹽，也是一筆收入。
如今以海鹽溢價購買軍馬，此舉減少了海鹽貿易在契丹的收入，同時得來的三萬匹軍馬，日常食用，更是一筆額外的支出。
畢竟以崔澈對騎兵的重新規劃，只保留三萬騎卒的長途奔襲能力，國內的軍馬已經足夠使用。
從庫莫奚購來五萬匹軍馬，也不過是作爲戰略儲備而已。
一旦徵發關隴，造成軍馬的損失，便可立即補充。
哪知道崔彥卿居然自作主張，超額完成任務，帶回了八萬匹軍馬。
現在好了，契丹通過軍馬貿易，獲得了足夠的海鹽，國家外貿收入減少，又多了三萬匹軍馬要養，作爲民部尚書的趙元淑，對於崔彥卿之舉，可謂是深惡痛絕。
因此，哪怕崔彥卿是崔澈的嫡子，趙元淑依舊旗幟鮮明的請求崔澈嚴懲此事。
他是崔澈任職青州總管時的老兄弟了，也敢於堅定自己的立場。
畢竟對方是崔彥卿，而不是崔棄疾。
要換了崔棄疾，爲了自己後人着想，趙元淑也只能忍氣吞聲。
崔澈也算是果決的性子，可這件事，他還真的不好處置。
崔彥卿固然是犯了錯，但崔澈也清楚，崔彥卿這麼做，只是爲了替自己分憂。
而且崔澈派在使團中的眼線，也將崔彥卿在途中的一言一行，都送來了晉陽。
崔彥卿的私生活是荒淫了些，可並沒有藉機拉攏大賀盡忠，以及在私底下接觸奚族與契丹的要人。
崔澈對於嫡次子這一趟出使，總體還算滿意。
崔彥卿到底也才十八歲，最是需要鼓勵、認同的時候。
若是因爲此事責罰他，崔澈也擔心打擊了他的積極性，自此態度消極，自暴自棄。
他將自己的難處與趙元淑明言，大家這麼多年的交情，也沒什麼好避諱的。
說罷，崔澈安撫道：
“我雖不願懲治彥卿，但也絕不會爲他購得三萬匹軍馬而請功，如此，自然不會有人效仿，還請元淑能夠理解崔某的難處。”
趙元淑聽罷，也只能勉爲其難的點頭同意。
畢竟說到底，他也只是個管家，這份家業，說到底還是崔澈的。
他總不能在崔澈不願處置的情況下，堅持對崔彥卿喊打喊殺。
送走了趙元淑，崔澈無奈搖頭。
這世上哪有十全十美的事情，就像他減少民衆負擔，固然收攬了人心，但也加重了國庫的壓力。
崔彥卿能夠迷途知返，放棄與其兄爭奪世子之位，崔澈已經滿足，只要不觸及原則，也不必對他太過苛求。
更何況這一次，崔彥卿也是好心辦壞事，等回來時，再與崔彥卿將道理說清楚，讓他引以爲戒便是。
貞元三年（公元608年）二月初七，各地的春耕都在如火如荼的開展之際，崔彥卿終於回到了晉陽。
護送他出使的兩千將士可謂是收穫滿滿，帶來了大量的皮毛以及山參等草原特產。
一來一去的利潤，讓他們賺得盆滿鉢滿。
難怪自古以來，哪怕草原兇險萬分，也阻擋不住商隊出塞的熱情。
這也給了崔澈啓發，他決心在統一北方以後，創辦國家商號，專門進行對外貿易，所得利潤，盡數收入國庫。
兩千銀鞍契丹直已經就地解散。
外出小半年，他們分外思念家中的妻兒。
再過不久的西征，崔澈必然是要徵召他們同行的，自然得給他們放假，一來處置帶回來的商品，同時也能夠陪伴家人。
不過，當務之急，還是崔彥卿擅自做主，與契丹貿易一事。
面對興致勃勃的崔彥卿，崔澈並沒有張口就訓斥，而是誇讚道：
“你能夠主動爲我分憂，爲父心中甚慰。”
崔彥卿滿面春風，他笑道：
“不過是件小事罷了，這都是兒子該做的，況且兒子也是仰仗了父親的威風。”
還有兩章，下一章在十二點左右，第四章在三點前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