媒體肯定不會放過新中環地王項目工地“趴窩”這樣的熱鬧,而最多的議論就是,怡和的資金鍊斷了,這才拖累了如此重要的工程。
無論怡和怎麼澄清,與它有生意往來的公司,都高度緊張起來,甚至怡和越辯解,局面就越描越黑,有本事,你讓工程開工嘛,不比說一千道一萬,來得強。
當然了,不乏明眼人看得出來,這個現象的背後,是生意場上的矛盾衝突升級,雖然對抗激烈,可也算不上稀奇。
盡顯肆無忌憚氣焰的“三喵軍團”,在所謂的調研過程中,氣急敗壞地捅破了窗戶紙,這是華資在蓄意報復。
我們欺壓你們天經地義,你們自恃翅膀硬了,竟敢還手,簡直大逆不道,有違文明社會的公認準則……等我們回到英國,起草法案的時候,一定把這些見聞,寫進去!
各種喵喵喵,簡直都不帶重樣的,讓人不勝其擾,香江這裡的利益相關方反感情緒,越來越濃,以至於開始盼望着,怎麼儘快將三喵趕走。你們那麼能耐,怎麼不去鼠多成患的唐寧街十號,捉耗子呢?
高弦也想着如何早點把鼓譟的三喵趕走,但這種事情,需要更高的渾然天成技巧,說白了,事後,懷疑可以有,畢竟,嘴長在別人的臉上,但一定不能留下確切證據。
這不,對於周成昌彙報上來的一個消息,高弦便覺得,似乎沒什麼好文章可做。
原來,酒店的服務生偶然間發現,“三喵”當中的哈迪男爵,似乎新收到了一份禮物,應該是一套印章,而服務生只認識,哈迪男爵愛不釋手地把玩的其中一枚玉石印章,成色極佳。
在高弦看來,這東西很難實錘,到底是哈迪男爵自己買的,還是別人送給哈迪男爵的;就算是哈迪男爵收下的禮物,也有太多套路甩鍋了。
說到底,場面上所謂禮尚往來,在全世界都是一樣的,萬一較真不成,反而得罪一大片人。
見高弦思索好半天沒開口,周成昌便請示,老闆,要不,派一位“專業人士”,潛進酒店的房間,仔細地查看個究竟?
高弦擺了擺手,暫時沒必要,還是先這麼觀察着吧。
趕走“三喵”算不上正事,暫時放下,日理萬機的高爵士,按照行程安排,以香江外匯基金管理局總裁身份,考察香江產業創新和持續發展的名義,來到今年升爲大專級別的尚華教育學院參觀。
尚華教育學院源於最初的尚華職業教育學校,主要爲高興集團,以及和高氏有關係、有交情的企業,培養能和工商業需求對接的技工,教學項目從最初的電工、金工、印刷、打字、速記、會計、繪圖、裁縫等等,擴展到如今,甚至包括新興的個人電腦應用領域。
一九七零年代的香江職業教育,也就最多相當於初級中學的水平,而在高弦的重視下,尚華職業教育學校一開始便擇優培養高級中學學歷的技師,往環宇電子等公司輸送了。
隨着高興集團財力越發雄厚,對職業教育投入的不斷增加,尚華職業教育學校在一九七零年代末一九八零年代初,便向培養大專學歷的應用型人才方向發力了,正好趕上了港督尤德上任後,把教育選爲一個出政績的點,尚華職業教育學校便順勢升格爲尚華教育學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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港府這邊倒是一直有教育署,管理着職業技能和專業教育工作,甚至在一九八二年,還成立了更爲專業化的職業訓練局,但前瞻性就不敢恭維了,尤其隨着香江迴歸大勢已定,英國佬能有幾分認真,不好說,所以,想要有足夠而又滿意的人手,還得靠自己!
高弦微末時期結識的譚國麟,這些年一直兢兢業業地留在尚華職業教育學校裡,如今已經混到了尚華教育學院行政副院長的職位。
做爲鐵桿追隨者,譚國麟自然知道高爵士最關心什麼,把參觀行程安排得妥妥貼貼。
今年年初,高興集團新成立了一家貨運航空公司,外聘的教師和接受培訓的員工,便安排在了尚華教育學院,這就是高弦的一個興趣點,譚國麟將其放到優先參觀的項目。
國太航空對高興集團開始涉足航空貨運業務,基本沒有什麼反應,因爲國太航空自己纔剛剛組建專門的航空貨運公司,去統一管理國太航空那些載客航班的,機腹的運輸能力。
在目前的香江,航空貨運是一門帶有前瞻性的生意,主要取決於香江經濟的進一步發展程度,還有更爲重要的內地經濟崛起。
因此,沒有高弦看得那麼準、那麼遠的國太航空,沒把高興集團把手伸入所謂自家地盤的舉動,當成一回事,就算是讓高爵士消消氣好了。
不過,如果怡和被拿下,其航空業務被剝離出來,與高興集團合併,到時候,國太航空還能否毫不在乎,就很難說了。
等參觀得差不多了,高弦收到了樑馨傳來的一個信,她剛從內地回來,言下之意就是,一家人坐到一起吃晚飯呀。
因爲平安還倔強地在外面,爲他的網球運動理想奮鬥呢,所以就是高弦、樑馨,和她收養的兩名女兒,四口一起就餐。
飯桌上,樑馨談到了一件事,她認識的內地一位文化圈子裡頗有地位的人,正被家庭瑣事,鬧得焦頭爛額。
簡單來講就是,他的老父親收藏了一套明朝的印章,躲過了各種劫難,卻沒逃過敗家小兒子的魔手,被其偷出來,送到香江這裡賣了。老爺子發現後,直接被氣得住進了醫院,病情還挺嚴重的。
樑馨說道:“我初步打聽了一下,那套印章應該就是不到一個月前,通過尚華拍賣行拍賣的,你能不能幫我把買家找出來?”
高弦不以爲然,“你想幫人家買回來嗎?恐怕除了麻煩,也有點違反規則。”
“我就是幫朋友一個忙而已。”樑馨擔心男人誤會,便不再提這件事了。
等把飯都吃完了,高弦才反應過來,“你說的是一套印章?”
樑馨點了點頭,但沒敢追問,能不能查一下。
高弦想了想,行,這件事我親自過問一下。
周成昌立刻奉命去調查,整個過程着實費了一段周折。
尚華拍賣行的交易記錄倒是可以輕易拿到,是航運世家趙氏子弟花了五十萬港元買走,估計是拿去討好最喜歡收藏的父母了。
接下來,高弦就要動用人脈打聽了。
感情,趙家公子孝心有限,轉手又把印章賣了;繼續查,過了好幾遍手,最後的買家,應該是怡和證券總經理史密斯。
聽到彙報後,高弦頓時來了精神,重重倒手之前的五十萬港元,就能“過線”了,何況還有怡和一系的人,摻和到了裡面!
周成昌也反應過來了,當即再次請示,老闆,要不要派“專業人士”,去哈迪的酒店房間,拍個實物照片?
高弦點了點頭,小心行事,切勿打草驚蛇。
這次的不拘一格行事,沒什麼意外,照片洗出來後,和尚華拍賣行的存檔一對比,就是那套印章。
高弦臉上不由露出意味深長的笑容,考慮了一會後,便去告訴樑馨,你那位朋友的印章,有下落了,只是拿回的難度很大,因爲輾轉落在了英國人的手上。
樑馨聽明白了後,當即表示,那我便把這個結果告訴他吧,朋友的心意盡到就行了。
這哪行啊,高弦連忙建議,你不妨給他出個主意,讓其公開登報,發文介紹此事的前因後果,進而請求對方,以君子美德,答應買回印章,我這邊也可以私下裡幫忙運作一下。
樑馨那也是很瞭解自家男人的,見高弦眼裡閃着莫名的光亮,便知道其中一定不簡單,聰明的她,沒有馬上刨根問底,而是立刻去照做。
當那篇言辭懇切的文章見報後,香江媒體頓時炸廟了,什麼,“三喵”當中的哈迪男爵,收了怡和證券總經理史密斯最少價值五十萬港元的禮物?這是再明顯不過的利益輸送、行賄受賄啊!廉政公署還不行動嗎?
哈迪氣急敗壞地還想否認呢,你們誰看到我有印章了?
結果,酒店客房的服務生,面對記者的刨根問底,怯怯地回答,我看見哈迪男爵把玩過幾個印章,有個玉的……
廉政公署哪敢壞了自己好不容易建立起來的公信力,很快便請史密斯喝咖啡。
史密斯極力辯解,我確實購入了一套,據稱是中國明代的印章,但只是做爲個人收藏,因爲哈迪男爵是一位文物專家,我便請他幫忙鑑定一下。甚至爲了證明清白,我可以答應印章原來主人的買回要求。
其實,以現階段香江的大環境,事情能調查到這一步,也就差不多了,港府的鬼佬總不能,真把三喵軍團關起來審訊吧,只能問對方,你們還要在香江繼續呆下去嗎?聽過倫敦那邊的媒體已經大肆報道此事了,要不要趕緊回去滅火?
哈迪可謂一個頭兩個大,再也傲慢不起來了,另外兩個同伴也抱怨他做事不小心,回到英國後,肯定麻煩不斷。
一頓離心離德的內訌後,三喵軍團不管怡和那邊的苦苦相留,倉皇踏上返回倫敦的航班,而送行的西門·凱瑟克一行人,則站在停機坪旁風中凌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