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家中,小白接過兩人手中的揹包,很是熱情地指着桌上的水果:“剛洗的,快吃吧!”
哪裡料到林茵只是瞅了一眼就回房裡去了,留下林暉和小白麪面相覷,不明所以。【】
“怎麼了?”小白納悶問道,往常哪一次林茵不是大呼一聲就直撲而去,撈個又大又紅的蘋果就開始啃的?今天怎會如此反常,發生什麼事了麼?
林暉沒有作答,無奈地一攤手,他也弄不明白。
閨房裡,林茵揪着兔娃娃的兩隻長耳朵,嘴裡唸唸有詞:“哼,有什麼了不起,我還不稀罕你送呢,哼!不理你了……”
此番持續性的唸叨一直維持到門口由遠而近而後停息的汽車轟鳴聲,不多時樓下也傳來些微言語聲,看樣子是林志軍和宋玉萍回來了,當然他們是去學校接回最小的女兒——蔓蔓的。
虧欠小女兒最多,所以想方設法地彌補,除了早晚接送,更是百般寵溺,基本上是有求必應,有答必賞,以至於林暉和林茵總躲在角落裡抱頭痛哭,同一個爹媽生的,怎麼差距這麼大?
爲什麼我們就必須風雨無阻地步行上學,爲什麼我們沒有無限制供應的好脾氣?爲什麼我們笑一笑父母都會熟視無睹,蔓蔓笑一笑父母就喜上眉梢?……
所以說……林茵和林暉悟了,充滿血與淚的明悟。
人,真的不能太較真。
“茵茵呢?”是宋玉萍的聲音,往常一回到家茵茵都會撲過來在自己身上蹭兩圈才罷休的,怎地今日這麼安靜?
“是啊!茵茵呢?”林志軍也發現了今日的反常,因爲他居然發現茶几上的水果碟子還是滿滿的,太不可思議了!
迴應他們的照舊是兩雙攤開的手……我們也不懂啊,大人!
蔓蔓一溜煙跑到二樓,直接推門進入,發現姐姐正在背對着她,坐在牀上,有一下沒一下地揪着手裡的兔耳朵,嘴裡還在念念有詞。
“姐姐!你可不能扎小人啊!”蔓蔓趕緊撲上去,試圖將兔耳朵奪走。最近聽同學們講亂扎小人都會招報應的!
林茵搶了兩番耐不住蔓蔓的蠻力,無力妥協,她捏了捏蔓蔓鼓着的小臉:“幹嘛搶姐姐的兔耳朵?”
“姐姐不要扎小人,不!扎兔兔!”蔓蔓抱着兔耳朵,義正言辭地指責。
“……哪裡紮了?”林茵無力扶額。
“姐姐一直在念念有詞!還揪兔耳朵,這都是扎兔兔的前兆!”蔓蔓軟糯的聲音響起,還真是讓人難以反駁。
“扎什麼?”林志軍走了過來,剛到門口就聽見蔓蔓的聲音。
“爸爸,沒事,蔓蔓以爲我在虐待兔娃娃。”林茵揉了揉眉心,無力地解釋。
“怎麼了?怎麼悶悶不樂的樣子?”林志軍走到女兒跟前,憂心忡忡地詢問。
一直以來,大女兒都是懂事的,不需要他們煩心,於是他們就將更多的關愛給了蔓蔓,以至於忽略了她。
“真的沒事,爸爸。”林茵耷拉着眼皮,悶悶說道。
“……遇到什麼事隨時可以來找爸爸傾訴,知道嗎?別悶在心裡。”林志軍觀察茵茵實在不想多說,也沒轍了,當下話鋒一轉:“下去吧,開飯了,小白特意做了你最喜歡吃的基圍蝦。”
“嗯。”林茵慢慢地起身,下牀,動作明顯有氣無力。
林志軍看在眼裡,心裡卻止不住地煩惱,這孩子怎麼了,連基圍蝦都對她沒有誘惑力了……
回到飯桌上,宋玉萍幾次想開口說話都被林志軍的眼神制止,孩子有心事,得慢慢疏導,急不來。
林暉扒拉着碗裡的飯,最喜歡的菜都食之無味,沒有胃口。他時不時掃向林茵,回來途中妹妹對自己說的那番話到底是什麼意思呢?難道還希望那個牛皮糖繼續來粘着?
說不通啊!以前不還一直嫌棄他的麼,說是都沒有自由空間了,這是侵犯了她的自由權益。
那……茵茵到底因爲何事變得如此悶悶不樂了呢?
林茵其實也有些想不通,自己難道喜歡上他了?不可能。這麼一個小屁孩,毛還沒長齊呢!
但自己因爲他不來粘着自己了,而悶悶不樂到底是在作甚?
林茵思索着,全然沒有發現自己的筷子一直在碗裡搗啊搗,看得宋玉萍心裡一怵一怵的。
小黑和小白都默默地低頭扒飯,茵茵這孩子怎麼了呢?
待到全部人都已經吃飯完畢後,放下碗筷專注地看着她的時候,林茵才大夢初醒,眼神裡還帶着迷茫:“吃完了啊,好快啊!”
“姐姐,我們已經吃了快1個小時了噢!”蔓蔓撐着下巴目不轉睛地盯着姐姐看,雖然不知道爲什麼今天餐桌上這麼安靜,但她照着做就是了!
“噢!吃完啦!”林茵直覺嘴裡食同嚼蠟,最爲鍾愛的悶炒基圍蝦也勾不起她的食慾,想必是吃了太多的雞蛋炒河粉了……
扒了兩口飯,艱難下嚥,林茵沒什麼氣力地說:“我吃飽了,先上去了。”
一桌人瞧着林茵那滿滿當當的碗,略有些擔憂。
林暉啊哈乾笑了兩聲:“沒事!放學後我和茵茵在外面吃過了,妹妹看來肚子不餓!”
“……”衆人斜眼望去,那你能解釋你舔得碗乾乾淨淨一塵不染……是怎麼回事?
林暉不好意思地打了個飽嗝:“呵呵,我胃口比較大。”
宋玉萍沒有理會林暉,從座位上起身,追隨林茵而去。
一扭門,發現裡面上了鎖,宋玉萍揚聲說道:“茵茵,來給媽媽開個門。”
半晌,沉重的腳步聲拖來,“咔擦”,門從裡面被打開了。
宋玉萍心疼地撫上林茵的面頰,這孩子原先臉還白裡透紅的,怎麼現在一看像是失了血色,慘白兮兮的。
“媽,我沒事,就是心裡有些不舒服,你不用管我,我睡一覺就會好的。”林茵感受到母親掌心的溫度和關愛的目光,打起精神來笑了笑,儘管這個笑容有些蒼白無力。
宋玉萍欲言又止,她很想開導孩子,可是孩子都不和她敞開心扉,怎麼勸導?
這一刻,宋玉萍也只能眼睜睜地看着茵茵重新將門閉上,正焦急萬分時,身後環上來一對溫暖的臂膀。
她倚靠着後面令她安心的寬闊胸膛,喃喃出聲:“怎麼辦?”她發現她真的不是一個好母親,孩子出了問題,都不想來找她傾訴。
“沒事,這孩子隨我,我小時候鬱悶都是自己一個人扛過去的,睡一覺就沒事了。”林志軍看着緊閉的房門,眉頭皺了皺,但還是儘量安慰妻子,也安慰自己。
房間裡的林茵,躺在牀上,有被子矇住自己的腦袋,開始回想接觸沈瑜泓以來他做的一系列事情。
第一次見面就死皮賴臉地跟着她,連她上廁所都跟着,自己質問詰責之時,總會揚起笑顏眼神無辜地看着她,好像腿長在他身上,她管不着似的。
自己實在不耐煩了,在樹葉碧綠風姿綽約的香樟樹下,嘴巴如機關槍一般不停地掃射於他,但他無動於衷,背挺得很直,依舊是副我行我素的樣子,直到最後自己實在說得口乾舌燥不得不停止時才露出一副心疼無奈的樣子,氣得自己當場離去。
那段日子,他橫衝直撞地闖進我和哥哥的“二人世界”裡,不容自己拒絕,不容哥哥拒絕,如此的理所當然。
早起,大院外,他的身影每日都能看見,風雨無阻,連站崗的小哥都認識了他。
傍晚,他的目光一直流連在自己身上,即使自己走得很遠也能感覺到。
就這樣,每天一道上學,一道回去,連自己都習慣於他的存在了。
冬令營末尾,文具廠出事了,自己心煩意燥,幾次對他冷眼相待,倉惶躲避,其實只是藉着這次機會正式拒絕他而已。他們都太小了……現在能懂得什麼呢!
再就是過年後他千里尋到育才小學門口,殷殷等她的灼灼目光,她怎可能感受不到?只不過父母的事情又牽亙在心頭,於是冷心裝作看不見他,或者說是無視他,若無其事地和哥哥一道走遠。
他怕是不好受的吧,自己能感受到他心裡的冰涼。
這半年裡,她都快把這個人忘得差不多了,他又一次闖入了她的生活。
只不過表現得彬彬有禮,如對待其他人一樣,永遠是淺淺的斯文的笑容。
果不其然,他請了自己和哥哥吃飯,果然還是想繼續粘過來的吧!好吧,這次就再允許你一次,哪裡料想得到他不再如原來一般肆無忌憚,而是刻意地保持距離,再者無數次閃躲她的目光,讓她很是鬱悶。
藉着美食,侵上身去,果然看見呼吸有些急促,面色稍顯不自然。
逗一逗他,你還有其他美食麼?他的答案卻是以後帶她去,這不就是變着法拒絕麼,以後是有多以後……她進入黃土重新投胎還叫以後呢!
心裡有些煩悶,於是在他居然自己率先離去之時,達到了頂峰。
這些情緒積壓在她的心頭,讓她無處去傾訴,只能自己和自己生氣。
矇住被子蓋住腦袋,她想我真的需要好好睡一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