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息染推開門，房內一片漆黑。
流月神廟處處都是明亮的光輝，這種黑暗很少見。
房間深處傳來一道蒼老的聲音，“進來吧。”
姜息染掩上門，往聲音傳來的黑暗裡走。
很快，從黑暗中亮起一團光芒，那是點燃的蠟燭的光芒。
燭光將老人那張遍佈皺紋，垂垂老矣的面孔照耀得有些恐怖，然而在姜息染看來，卻覺得異常溫暖。
從她幼年開始，他就在身邊悉心輔導，是她在這世上最爲親近的人。
“老師。”她恭恭敬敬喚了一聲。
上前去把蠟燭接過來，放在銀燭臺上。
這根蠟燭是爲她專門準備的，老人在這房間內，是不點蠟燭的。
她知道最近這幾年，他一直把自己關在黑暗裡，希望能悟出神的旨意，以對抗蝕之力量。
老人臉上的皺紋越發深刻，一雙深陷在褶皺中的眼睛朝她打量過來。
“老師。”姜息染微笑着，心中驟然作痛。
壓抑不住的死氣從這老人身上散發出來。他大限將至卻還在擔心自己叛出師門的小徒兒。
流月神廟的大祭司有多麼看重她，她心裡是知道的。
甚至大祭司現在時日不多，都跟姜息染當年絕然的離開有關。
“你看上去不怎麼好。”大祭司仔細打量了她一番之後，緩慢開口。
姜息染跪坐在他身邊，輕聲回答，“徒兒很好。”
大祭司緩緩搖頭，“你呀……”
他的聲音掩藏不住悲傷，似乎知道自己最疼愛的徒弟，也將命不久矣。
姜息染垂頭。有些事情，現在爭論已沒有什麼意義。
她握住老人嶙峋蒼老的手，“他們都來了，我陪您出去走走吧。”
老人也握住她的手，顫顫地站起身，“你這次要在這裡待多久？”
姜息染微笑，眼眸蒙上氤氳霧氣，“這次來了就不走了，會一直陪着老師。”
老人拍着她的手，欣慰道：“好，好。”
明知道是個謊言，師徒兩人卻都沒有戳破。
流月神廟，耀之神殿。
風從海上吹來，帶着海水的鹹溼。
白色鮫紗合着海風，在神殿內飛揚。
透過打開的窗，能看到外面湛藍的天幕和湛藍的海水，水天相接，宛如一色。
神殿裡端然坐着數個人。
主位上的，並不是流月神廟的大祭司，而是一個穿着銀袍，滿頭白髮的老人。
老人旁邊，是看上去比他衰老許多的流月神廟大祭司。
大祭司已經久不見人，這次初一露面，所有人都能感覺到他的壽元將盡。
主位下方依次坐着無爲劍居的黃石老人，李縹緲，沈湜，天樞院的姬蓮生，蓮小呆，蓮八兩，千秋城的寧寒秋，寧凜冬。
神龍獄並沒有人過來，這也是預料之中的事。
林果和刀刀遠遠坐在殿門口，這些大佬們身上的威嚴太強，作爲一隻行屍，還是避得遠一點爲好。
林果本來以爲，修真界的大佬們開會，一定是祥雲朵朵，寶光閃爍，霧氣朦朧，沒想到完全回錯了意。
人家還挺接地氣的。
就是找了個空曠的神殿，幾個人盤腿一坐，連杯茶都沒有。
無形中也稍微緩解了一點作爲鄉下來的土妖參與這種高端會議的緊張。
刀刀抱着大刀吃着流月神廟的月使送給她的白果糖，心滿意足。
會議什麼的，她一點不感興趣，食物纔是王道啊。
主位上的白髮老人朝着林果望過去，對她招手，“快過來。”
林果：“嗯？”
老人拍拍自己左手邊的位置，示意林果坐過來。
林果有點懵逼，這不太好吧，我們只是旁聽的，沒必要……
然而刀刀已經歡快地跑了過去，對主位上的白髮老頭點點頭，“你現在老了很多啊，我都不敢認你了。”
老人微笑着，“天刀倒是天真浪漫，一如往昔。”
刀刀擡頭，一臉驕傲，“那是！”對着林果招手，“快過來，這老頭我認識！”
林果：“……”
連大祭司都靠邊坐了，這老頭只怕是流月神廟，不，是天衍大陸身份最高的人吧。
刀刀小.妞終於發揮了她除去吃貨和暴力狂之外的其它作用。
作爲主人能沾到光，表示心情極其激動，平常沒白疼她，那麼多吃的沒白喂她。
戰戰兢兢坐到了主位左邊，大家的目光立刻朝她集中過來，林果矜持地笑一笑。
不好意思各位，我家後臺比較硬。
那邊刀刀把手裡的白果糖攤開，遞了一塊給白髮老頭，“你吃麼？”
老人未回答，刀刀已經捏着一塊糖送到他嘴邊，“來試試。”
見他不動，刀刀瞪眼睛，“要我塞你嘴裡？”
她的語氣帶着自然而然的驕縱，好像這樣的事情已經做了幾百遍了，自然而然。
老人嘆了口氣，衆目睽睽之下吃掉了那塊糖。
刀刀很得意，隨手也給了林果一塊。
林果看着掌心的糖，頓時覺得分量萬鈞。
白髮老人問刀刀：“你爲何，選了一個這樣的主人？”
這個問題只怕在座的人都想問。
“神意啊。”小丫頭嚼着糖，隨便給了一個答案，態度敷衍。
見老人皺着眉頭不滿意，她斜睨過去，“那你想咋地？我喜歡她就是神意。而且她很厲害的。”
老人目光挪到林果身上，因爲之前發生過黃石老人試探的事，刀刀很敏.感。
金色大刀錚然自動豎起來，擋在林果面前。
刀刀幼嫩的小臉上滿是冷酷殺氣，“你敢碰她我就剁了你。”
林果淚流滿面。
再次確認，之前的糖果都沒白喂，小丫頭可比肥糰子靠譜多了。
老人冷哼一聲，“我閒着沒事，好端端去碰她幹嘛？”因爲嘴裡有糖，本該威嚴的話，就帶出了幾分粘噠噠的含糊。
刀刀也冷哼，“你知道就好。”
兩人之間的相處自然而然，的確像是認識了很久。
刀刀拍拍林果，“別理他，這老頭快死了，不跟他一般見識。”
林果是真的很好奇，這老頭究竟是何人，竟然比流月神廟的大祭司地位還要高。
她們主僕心意相連，刀刀嘿嘿一笑，昂着小腦袋立刻就把流月神廟最大的秘密抖落出去了。(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