蓮小呆站在一塊青黑色的冰冷礁石上，看着前方鉛灰色泛着白色浮沫的海浪，對身後的男人說：“師兄，這就是碧落海？”
慵懶俊朗的男人摸着下巴站在礁石邊緣朝下看了看，“嘖，還挺冷。”
礁石上沾滿潮溼水汽，他腳一滑，險些掉下去，拽着蓮小呆才站穩。
“小呆，師兄身子弱，快把你斗篷給師兄披一披。”
蓮小呆解下身上的斗篷遞給他。
自己轉身跳下礁石，在海岸邊走了幾步，舉目蒼茫，天地暗沉，濁浪拍天，沙灘上死去的貝殼和海草層層疊疊，因爲天氣冷，並未顯出異味來。
碧落海竟是這樣的海，她忍不住有些失望。
蓮八兩曾經來過一次碧落海，回去興沖沖跟她說了兩個月。
什麼白海灘柔.軟如星，什麼鮫人異常貌美，歌聲動人，而且食物鮮嫩清甜。
現在的碧落海，分明是一片死海，還未到十月，這裡冷得已宛如鬼蜮。
那邊星不破也重重嘆了口氣，“真是可惜了。”
“我們怎麼找到那些鮫人？”蓮小呆說。
碧落海是鮫人的家，鮫人是這世上最挑剔最嬌貴的種族，這片海域變成這樣，鮫人肯定是不能住了。
星不破不知從哪裡摸出個白螺來，在手裡掂了掂，“……也不知道門能不能用了……”
思量了一會兒，對蓮小呆招手。
“小呆，師兄平日裡對你好吧？”
“嗯。”蓮小呆立刻警惕起來。
一般情況下，大師兄說完這句話，就要開始做不好的事情。而這些不好的事情，往往會由她背鍋。
星不破把白螺塞到蓮小呆手裡。
“喏，你用這個白螺敲一敲剛纔我們站着的那塊大石塊，每次三響，共敲三次，就會有人來接應。你就說這海螺是我給你的。但是記住，若是來人問起我來，就說我死了。知道不？”
蓮小呆：“……嗯。”
星不破用她的斗篷把頭臉都裹住，催促蓮小呆，“快敲吧。”
敲響石頭之後，還沒到一盞茶的功夫，一個背上揹着龜殼的小童子從大石頭後面繞出來，警惕地看着他們。
“你們是什麼人？”
星不破推了蓮小呆一把，蓮小呆踉蹌兩步，“我們……我們是天樞院來的靈脩。”
一聽到天樞院三個字，那小龜童子立刻冷哼一聲，眼睛斜到天上。
“走走走，碧落海不歡迎天樞院的人！”
“且慢！”蓮小呆有點急了，“這位小哥，我們是奉命去南海除妖的，暫停在碧落海歇腳，等候同伴，並不是要爲非作歹。小哥你是不是對我們有什麼誤會？”
小龜童子上下打量了她一邊，冷笑，“誤會？一句誤會就想抵消之前的過錯，做夢吧！”
蓮小呆急道：“我們真是爲了南海妖怪來的。碧落海都變成這樣了，難道你們不想盡快除妖？”
小龜童子神情依然冷冰冰的，像是對着三世的血海仇人。“等着，我去問問。”
小童子走了之後，蓮小呆板着臉看向旁邊整個人裹成一隻大繭的星不破。
星不破伸出一隻手擰她的臉蛋，懶洋洋道：“這麼看着師兄做什麼？沒禮貌！”
蓮小呆甩開他的手，“你對碧落海的鮫人做了什麼？”
這一副心虛的模樣，加上人家對天樞院的態度，可見星不破做的壞事還不小，以至於人家連整個天樞院的人都給遷怒了。
老師和院長一定不知道，在遙遠的碧落海，天樞院的名聲被人禍害得跟採花大盜之流的差不多了。
星不破理直氣壯：“什麼叫我做了什麼？又不是隻有我一個人來過這裡，小師弟，老師，院長，各位長老，不是都來過？爲什麼不是他們做了什麼？”
“呵，你不是心虛，何必把自己裹成這樣？”
“你個小姑娘懂個屁！碧落海的鮫人最是愛好美色，師兄我長這麼俊朗，萬一被留下做上門女婿可就完了，我這叫防患於未然。”
蓮小呆面無表情。信了你纔有鬼！
小龜童子沒過多久就回來了，臉上依然冷冰冰的，就跟欠了他幾百萬小魚乾一樣。
“跟我來吧。”
小龜童子從海上喚來一座小山似的大龜出來，幾人跳上龜背，朝着碧落海北方遊動，穿過一片迷霧，眼前驟然開朗。
也是一片海面，但是海水碧青，豔陽高照，沙灘潔白。
海上有漁民駕着小船正在收網，還有采了海菜的漁女三兩成羣，正朝海岸上走去。
與方纔的一片死海相比，這裡纔是碧落海真正的模樣。
這可惜，這一小片海域，環繞一片半月形的山壁，並沒有多大。
小龜童子領着兩人跳下龜背。
有個穿着青衣的漁女從山那邊迎了過來，“這就是你剛纔說的從天樞院來的仇人？”
“是呢。”
“行了，把他們交給我吧，汀姐姐說要見見他們。”
“啊，這件事不用麻煩汀娘了吧。”一道聲音從蓮小呆身後的斗篷裡傳出來。
汀娘？小龜童子和青衣漁女同時朝他看過來。
“咳咳……我是說，我們就在這裡等着同伴，就不用麻煩特別招待了。”那聲音驟然捏起嗓子，變得陰陽怪氣。
漁女淡淡道：“這個你們說了可不算，我說了也不算。”
她目光着重在那件斗篷裹成的繭上轉了一圈，冷哼一聲。
斗篷裡的星不破對蓮小呆輕聲說：“小呆，師兄肚子疼，想找個地方方便下。”
蓮小呆沒說話，前面帶路的漁女聽到了，冷笑着，“忍着。”
說着，召喚了幾個高壯的蝦蟹兵勇來，層層擁簇着蓮小呆兩人，朝前走去。
沒多久，到了山崖邊停泊的一艘大船下。
那船很大，幾乎佔據了半面山壁，看似是一艘被撈起的沉船，上面還掛着水草貝殼，現在被當做了臨時的住所。
高壯的蝦蟹兵勇將蓮小呆兩人從船外推進去。
一條鮫紗編織的細橋從門口延展到深處。
腳下是一片幽暗的水波。忽然間，粼粼的光芒在水波中盪開，像是天上的星光。
星光自一條白色的魚尾上散出來。
魚尾從水中躍出，點點水珠濺落到衆人臉上。(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