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神峰是蘇迷山的最高峰,因爲祖神在此沉睡,便成爲了整個崑崙墟最神聖的地方。
峰下籠罩着嚴密的結界,唯有天狐正統血脈,才能進入。
上山的石階長長不知幾百,長滿了青苔。
石階之外林木蔥鬱,各種開滿花的仙樹在月下含苞綻蕊,一路花香沉浮,一點都沒有去上墳的肅穆。
可見天狐的祖宗從個性上就跟龍族不同。
林果完全抱着上山踏青,把陵園當做公園來逛的心態,因此心情格外放鬆,爬山的動作格外奔放。
她一個人走在最前面,豪氣沖天,氣壯山河。
讓本來有點憂鬱的白老爺子很快拋棄了心底的小惆悵,瞪着眼睛怒喝,“——小五,你到底對祖神還有沒有一點敬畏?
給我好好走路。”
比他高了十幾個石階的姑娘回身叉腰俯瞰着他。
“爺爺,你這話就說得不對了。祖神他老人家又沒死,只是睡着了。我們上山看老祖宗,當然得開心一點,小輩們天真活潑,祖宗也欣慰啊。”
“你還敢強詞奪理!”白老爺吹鬍子瞪眼。
“爺爺,我跟你說,你叫這麼大聲會出事的。老祖宗們都很疼愛孩子,你這麼訓我,等會兒老祖宗就會訓你。”
白老爺子七竅生煙,“………你還敢威脅我?”
“呵呵,不敢。”她咧嘴一笑,撒開腳丫子,猛然往山上竄去,瞬間跟衆人拉開一大段距離。
白老爺子急得在後面喊:“……你慢點!你不要毛手毛腳衝撞祖神!”
說着,怕孫女闖禍,也加快步伐。
衆人:“……”說好的端莊肅穆沉重呢!
月亮攀上落神峰,皎潔光輝撒在一座巨大的石像上。
石像與山巒融爲一體,非常巍峨,是一隻高傲威嚴的九尾天狐,冷漠而居高臨下俯視着腳下的衆人。
白老爺子踏上最後一級石階。
一眼望去,粉衣女子站在那座石像底下,像是一片薄薄的櫻花瓣,仰頭看着石像,有點失神。
白老爺子只覺得自己的心砰砰直跳,按都按不住。
不會這就有反應了吧?祖宗這就看出來小五不對了?
趕緊上前推了她一把,“小五?”
那發呆的粉衣女子回頭,認真問白老爺子,“爲什麼我們天妖四部,祖宗死了都不好好躺着,全都喜歡化成石像盯着子孫?那活着的子孫壓力也太大了吧。”
白老爺子惡狠狠給了她一巴掌,“——說什麼混賬話呢!什麼叫做死了不好好躺着?”
林果不服氣,“滄溟海的龍冢裡面不也是這樣?到處是龍祖宗化成的石山。”
晏老爺子眯起眼睛,緩緩道:“你去過龍冢?”
額……
林果移開視線,若無其事,“我聽沈湜說的。”
白老爺子瞪她,“嚴肅點,別胡說八道。”
月光撒落在威嚴的天狐巨石身上,光芒流轉,那尊石像宛如有了自己的生命。
無形的威嚴緩慢從石像上散發出來。
衆人不自覺都安靜下來,心中浮現敬畏。
白清深深吸了一口氣,惡意而暢快地看了林果一眼。
早就該結束了。
早在七哥愛上她的時候,勝負就已經註定了。
這個女人,明明被打壓得像灘爛泥,這輩子再也擡不起頭來,忽然卻又翻了身。
她憑什麼翻身?
她癡戀七哥,相思入骨,七哥是她的執念,她這輩子都掙不脫。
她絕不可能放棄七哥,與其它男人成親。
若能放棄早就放棄了,何必等到今日?
放棄了七哥還是白五麼?
絕,不,是。
不過,她是什麼人已經不重要了,馬上就要結束了。
從今以後,世上再無白五,萬物清靜。
晏七神情比白清冷靜許多。
雖然心中對自己說着,不能憑藉自身好惡評判他人,但在他眼中,那個叫做白果的女人,現在已經跟死人差不多了。
晏氏族長斂正衣飾,從晏夫人手中接過一束青木香,緩步走上祭壇。
說是祭壇,其實是很古樸的一方青石臺,被滄桑歲月打磨去了棱角,就安放在那石像之下。
石臺上放着一尊長滿銅鏽的青銅香爐。
晏氏族長端然在青石臺上跪下,“祖神在上,白氏女行五名果,近日新婚,特請祖神賜福。”
說着,叩拜三禮,朝手中持握的青木香上一拂,香炷自燃,起身,將燃着的青木香插入青銅香爐中。
一派動作,行雲流水,透着說不出的肅穆古韻,很是端莊大氣。
晏氏族長拜完了,身邊一直沒動靜。
他忍不住回頭……底下衆人皆安靜垂首,唯有一人,目光灼灼地盯着他。見他看過來,還對他眨了眨眼。
晏氏族長:“……”黑着臉重重咳了一聲。
白老爺子覺得不對,一扭頭——
自家傻孫女怎麼還在這站着?
趕緊推了她一把,低聲道:“快上去。”手忙腳亂摸出一把青木香塞到她手裡。
林果上了祭壇,學着晏老爺子的樣子,先祈福,然後叩拜三禮,然後手指抹向青木香。
爲了防止點不着,靈力使得足足的,香炷倒是點着了,就是火太大,眼看着一把香都要燒着了,林果端着一張肅穆的臉,趕緊用手扇了幾下,把火苗滅掉。
衆人:“……”
林果正準備起身把青木香插入香爐,忽然身體一晃。
再一眨眼,眼前夜風如水,清朗月色之下草木樹葉,纖毫畢現。她整個人已經飄浮在半空中,卻是神魂離了體。
額,這天狐祖宗這麼靈驗?
都說天狐是小心眼的,特別記仇,她佔了白五的身體,這位老祖宗不會一上來就發飆吧?
林果先戳進天書召喚零號。
這個狗貨一如既往的處於“不在服務區”的狀態,丫要靠得住,豬都會上樹。
林果抖擻起精神,好,那老孃就親自來會會這位老祖宗。
從她的角度,能看到白五跪拜在腳下的肉身,手裡還握着燃燒的青木香,但是雙目緊閉,已進入冥想狀態。
九尾天狐石像前的衆人緊緊盯着她,神情各異。
不過,似乎並沒有人看到她已經離體的神魂。(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