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着血色衣裙的少女站在崑崙山之巔,俯瞰着山下的縹緲霧氣,斑斕仙景。
一個穿着灰袍的人像只大鳥一樣悄無聲息落在她旁邊,恭敬道:“已經開始收網了。”
少女面無表情,淡聲道:“很好。”
就見那斑斕的仙境宛如褪色的畫卷一樣,從山腳下開始,灰敗的魔氣和煙霧席捲而上。
眨眼間,所有飽滿鮮嫩的顏色就像一場迷夢,被煙霧一卷,就褪了色,露出本來的面目來。
唯有半空中那片白玉的宮闕,看上去始終皎潔神聖,高不可攀。
網已經收了,網裡的魚兒除了乖乖被拉起來,還能去哪兒呢?
少女看向半空中越發聖潔的白玉宮闕,臉上露出滿意的神情來。
“魔君已經去了那裡。”灰袍人說。
“好,我們也去看看。”少女說。
。
煉獄不知歲月。
三天?三個月?亦或是三年?
誤進入煉獄的人不知在這裡待了多久,也不知斬殺了多少妖魔,這一切都像是永無盡頭。
天色永遠都是昏黃的,惡劣的颶風,暴雨,冰雹,大雪,可能在數個時辰之內輪流而至。
在貧瘠陡峭的黑色羣山之間,一處被雷火劈裂的山腹之中,亮起篝火的溫暖光芒。
無盡的塵沙在山外咆哮肆虐,就算是最兇猛的妖獸也不會選擇在這時候出外覓食。
山腹中衆人神形憔悴,安靜圍攏着篝火而坐,不發一言。
晏七消瘦了許多,臉上長滿鬍渣,以往的俊美蕩然無存,倒是平添了幾分成熟男人的粗獷之氣。
他眼眸中神光內斂,比之初進來時,修爲已經大漲。
這是修羅場,靈氣匱乏得厲害,以往以天地靈力爲生的天妖,想要獲得生存下去的力量,也得靠捕獲妖獸爲食。
“晏七哥,等會兒這風暴停下來,我再出去找找阿淺他們吧。”
說話的是雲夢澤麒麟部族的華胥錦。
他是個十七八歲的英偉神武的少年,皮膚略黑,額發中長着兩隻小角,雙眸明亮有神。
華胥錦與桑於淺青梅竹馬,自小定有婚約。
桑於淺和一羣天妖夥伴在進入修羅場後沒多久就與晏七等人失散了,華胥錦心中擔憂,也是理所當然。
晏七看了看外面呼嘯的風沙,頷首應允,“好。”
心中也明白,其實找到的機率並不大。
修羅場很大,大得尋不到邊界,氣候惡劣,妖獸衆多,想要在其中尋人,談何容易。
不愧是歷來押邪魔的地方,便是天妖到了這裡,也會覺得生存艱難。
生存艱難。
這四個字,對於以往高高在上,生而有靈的天妖來說是陌生的笑話。
到了現在,在這修羅場中,這四個字,每一筆每一劃,都浸透着血汗的領悟,深深篆入每個人心底。
想來,那些凡人在命運之下的所謂艱辛,也不過如此了。
距離篝火稍遠的石壁邊,伏在白衣男人懷中安眠的女子忽然動了動。
一隻消瘦的,皮包骨的兔子從她懷裡跳出來。
麻溜地擡腳踹了那女子兩下,“快別睡了,鑰匙來啦!”
女子茫然睜開眼睛,還是覺得倦乏。不知怎麼的,在這裡的這些天,她疲憊得厲害。
打了個哈欠,她有點不高興地看着那隻兔子,“你確定,這回鑰匙真的來了?”
兔子兩隻長耳朵像是在遙感電波一樣,在半空中轉了一圈,蹦蹦跳跳,用十分激動的語氣說道:“我確定!真噠!”
林果也沒覺得高興。
這鬼地方鳥不拉屎,零號化身的兔子進了這裡,也像是進入了隔離區,預知的能力,十次裡面七次都不準。
他還有臉說他是創世神?有這麼挫的創世神麼?
有被困到自己創造的世界裡,連出去的路都找不到的沒用創世神麼?
偏他還嘴硬的辯解,不是找不到,是時機未到。
再強大的神,被困在一隻普通兔子體內,神力不知道被削弱了多少多少倍,還能指望能上天啊!
零號又踹了林果兩腳,神情很激動,“快起來!快起來!趕緊的!”
沈湜面無表情拎起它的兩隻長耳朵,隨意往上那麼一拋,兔子在半空中劃出一道拋物線,直直朝着篝火堆墜落——
這種事情不是發生一次兩次了,兔子已經有經驗了。
快落下的剎那,半空中屁股一扭,兩腿一蹬,險險避開了火焰,蹭了一鼻子黑灰。
一隻大手從旁邊伸過來,拎起兔子的兩隻耳朵,少年聲音響亮興奮,“白五姐姐,這隻兔子能吃了?”
兔子面無表情,張嘴往他手上用力一啃,少年吃了一驚,兔子趁此機會,掙脫他的手,奸滑地重新蹦回林果身邊。
華胥錦有點小失望。
這場風暴之前是一場冰雹,他已經好久沒吃東西了。現在只是看到這皮包骨的兔子,都覺得很美味了。
華胥錦舔了舔嘴角,對林果建議,“白五姐姐,這兔子差不多該宰了吃了。再養養就更瘦了。”
畢竟這地方連棵樹都沒有,更別提草。
瞧瞧給這兔子餓得,之前分明有四五斤重,現在也只剩兩三斤了。
兔子君零號:“……”呵呵呵呵呵呵,小子,膽兒挺肥啊!
事實上篝火邊覬覦兔子的並不只華胥錦一人。
但大家都是優雅的種族,縱然好久沒吃東西了,也能剋制住。
這隻兔子是天狐白五在剛進入修羅場時撿到的。
這小東西的存在很不符合生命的規律。因爲除了會說話之外,它就是一隻普通兔子。
別說這裡的妖獸邪魔,就是一場風暴過來,它也會沒命。
完全不知道這樣一隻小東西是如何在修羅場長大的。
最開始大家都覺得白果抱着這麼只小東西簡直是腦抽,後來就覺察出明智了。
她咋知道食物不夠,要儲備糧食呢!簡直太賢惠了!
零號兔子君表示,每天頂着衆人通紅的眼睛蹦來蹦去,連口新鮮的草都吃不上,壓力其實也挺大的。
但是,現在轉機來啦!
“你快看!”兔子扒着林果,讓她往外看。
下一瞬間,山腹的入口處,傳來男人的聲音,“呸呸呸——他孃的沙塵暴,他孃的霧霾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