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艾裝沒看到,趕緊往下說:“我不是被接見過幾次嗎?就從這來的,總有人覺得我是一條青雲之路,可以藉着我乾點啥。往小了說在領導面前提幾句,往大了說我他麼就不敢說了。”
許青蓮還是被吸引走了注意力,加上王兔也乖,若有所思:“掮客?”
“誒!”王艾一拍巴掌:“還得我老婆,一說就通,當時我可是傻了好久,後來我家鄰居一老頭提醒我才明白的、就總跟我爸下棋那老頭,沒退休的時候那也是封疆大吏。”
“什麼時候的事兒?”許青蓮略過王艾的討好直接問道。
“你還得我們在倫敦時候我總說我要18歲了,我成年了這話嗎?”
“嗯,記得。”許青蓮回憶道:“那時候在科巴姆吧?誒,不是,在公寓一次吃飯你最先說的,說是成年了,社會對你就沒那麼寬容了,你得小心了,處處都得改,是這話嗎?”
“誒!”王艾又一拍巴掌:“我老婆記性真好!就是那段時間,以前吧,哥們朋友說什麼我聽什麼,我自己還總管閒事兒,那時候我就覺得我就一個孫猴子來大鬧天宮來了。比方說吧,球迷給我禮物,多貴的我都要,領導或者朋友託我乾點什麼,我能答應的都答應,現在一想真特麼後怕!”
“也就你當時小,還幹不了什麼大事兒,大事兒也不敢託付你,是不?”
“可不?”王艾這會兒就顧不上拍許青蓮馬屁了:“那次我記得參加完活動回家,就有人託我給什麼部門領導遞話來着,我不熟所以就去找我爸,我爸正好在那下棋,我沒當個事兒就一邊看下棋一邊說了。然後那老頭笑嘻嘻的給我腦門子一下,問我你收人錢了?我說沒呀,問我你睡人閨女了?我說沒呀,然後老頭就罵我博士也是蠢豬。這時候我爸也反應過來了,臭罵了我一頓。”
“然後你跟他們倆對罵來着?”許青蓮帶着一股子慫恿的神色。
王艾跟看白癡似的:“我沒成年時候我爸總打我你不知道?我總不能像摔老高似的給我爸扔地上吧?真整急眼了他們老兩口再給我製造個弟弟妹妹分我家產怎麼辦?”
“越說越不像話。”許青蓮帶着笑意斥責道。
王艾嘿嘿兩聲:“從那以後我就注意了,其實那之前我就感覺有點不對,但沒細想,因爲搞體育的這個圈子裡的人吧,也許粗魯,但一般都沒啥心眼,搞學術的也差不多,我呢一貫仗着小、仗着家裡有錢、仗着成績好胡作非爲、以力破巧,不怎麼想這些。就是覺得人家求到了……”
“卻不過面子?”許青蓮評點:“其實就是叫人好話一忽悠就把自己賣了!”
“可不!”王艾痛心疾首:“反正從那我就注意了,整個人反思了一遍,因爲我的道德問題所以我不能走仕途,那我幹嘛摻和那些事兒呢?領導接見我屬於我的機緣、我們家的機緣,倒不指望怎麼着,起碼就是一旦委屈了,挨欺負了有個平事兒的人。”
許青蓮鄙視的看着王艾一語不發:拿大領導當平事兒的,也就是你了!
夫妻多年、王艾秒懂,不以爲恥、反以爲榮:“你還別覺得別人能把這份機緣玩兒出花來,我就浪費了,我跟你講,從你這麼想的一開始你就錯了,你就歪了。大領導什麼人?那兩位都是一步步上來的,在聰明人中打滾殺出來的,什麼人沒見過?什麼事兒沒見過?你心思一歪,人家馬上知道,這份機緣馬上就明碼標價了!你拿人家當客戶,拿機緣當商品,人家也這麼對你。”
許青蓮思考了一會兒,不禁點頭,但看王艾得意的樣子又氣不過:“你求過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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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有。”王艾搖頭:“公事兒,私事兒都沒有,我和領導在一起不是談工作就是談學術、談生活,其實除了足球我基本都是彙報、聽指點。”
“那你這份機緣想求什麼?你都不用。”
王艾嘆口氣:“求個心安吧,我寧可一輩子不用,關鍵時候心裡有底就行。當初黃欣出事兒我敢放話說不管是誰我一定要報復,憑啥?就憑我知道領導一定挺我!”
說到這,王艾憐愛的看着許青蓮母子:“這世界上有兩種人,一種人是羊、一種人是狼,我走到如今這個地步,周圍一圈全是狼。可我不想當狼,不想欺負人,就想做個羊,可我不想被人吃怎麼辦?就得和老虎交朋友,老虎不能隨時看着我,但只要心裡有我就行。”
許青蓮若有所思:“查理七世信任農家女讓娜·達克,卻出賣了聖女貞德。”
王艾聞聲點了點頭,沉默了片刻,忽然笑道:“國家是國王的,所以他愛國,國家是農民最大依靠,所以他也愛國,但國家不是領主的,領主也不怎麼依賴國家。”
許青蓮聽到這搖搖頭,低頭看看睡了的孩子,整了整衣衫:“也好,我們現在什麼也不缺,能維持如今的生活就很好了,我其實也是個農家女,小時候做夢也不會想到現在的樣子,所以就放在發射架上吧,很好。”
王艾呵呵一笑,靠在椅背上:“我還想,等我退役了沒事兒找領導喝茶唱歌呢,純粹一點,就像過去,多好?整天算計來算計去,情誼都沒了,人活着還有什麼意思?你說呢?”
許青蓮一笑:“人活着,還是要一些真誠的東西的,你需要,其實領導也需要。也許正因爲你一直這麼透明,所以領導才喜歡你,願意見你,願意和你說話,也願意隨手指點你。畢竟,誰也不喜歡一肚子算計、還算計自己的人,也不喜歡充滿交易味道的談話。”
“壁立千仞、無欲則剛。”王艾伸手越過走道摸了摸許青蓮的手:“你爸就是這麼對我的,我也是這麼對領導的,彼此都留了體面,靜靜享受情誼的美好。可真要到關鍵時候,你爸有事兒找我,我能不管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