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走了依依不捨的紡織女工號,王艾迴家後收拾一番再次來到機場,這次是他出發了,目的地是德國圖賓根,中國國家隊正在這裡集訓。
隨着董方卓的退役,這支國家隊裡的老面孔越發少了。當年在奧體中心的小夥伴現在只剩下四大隊長、曾誠以及一個遊蕩在國家隊門檻內外的朱挺,不但是王艾這批人,包括旁觀者也難免產生繁花凋落的悲涼感。
可無論如何,集訓仍然要參加,就是不圖明年拿什麼好成績,起碼也不應該踢出不符合實力的表現,尤其是考慮到傳承問題。都已經到職業生涯末期的四大隊長,都不同程度的開始考慮了。
藍天白雲下,王艾走進秋風蕭瑟的圖賓根。17年前正是走入這裡,纔開啓了他輝煌的職業生涯。
“回學校看看嗎?”同行的雷奧妮見王艾頗爲感慨便提議:“學校一直想邀請你。”
王艾惆悵的向學校的方向望了望:“算了,等集訓結束的時候再說吧。”
也許正是因爲神思不屬,這個爲期十天的小集訓竟然讓王艾受傷了,在和圖賓根01比賽的激烈拼搶中肋骨撞傷,不得不提前中止了集訓。所幸傷情不重,就是疼了點,上身運動受些影響。
15號的晚上,大家在獅子酒店吃過晚餐自由活動,新隊員在老隊員的帶領下逛起了城市。像趙旭日、郜林都是在圖賓根踢過球的,而且他們還有第二職業,各方各面熟得很,比如老白留在這裡的“斯圖卡面包店”就是新人打卡之地。
王艾和老唐一起坐在訓練場邊的塑料椅上,老唐在下風頭抽菸,王艾在上風頭喝牛奶補充鈣質。
“學院的工作還好吧?”老唐慢悠悠的問道。
見王艾不吭聲反而面色狐疑,老唐笑着一擺手:“別那麼看我,我沒接受誰的請託。”
王艾笑了一聲,望着寧靜的訓練場過了會兒纔開口:“當年不分彼此、心心相印。唐指導,你說到我這地步,我還追求什麼?”
在老唐的目光裡,王艾放下杯子:“三十出頭、名滿天下,富甲天下,我還追求什麼?你到我這個地步、我這位置,你會追求什麼?”
老唐沉默了好一會:“我,想象不到。”
“你在足球領域還追求什麼?”
“追求……在一支實力尚存但整體下滑的國家隊,如何捏合新老隊員,如何過度戰略戰術,如何打出最好的實戰水平。”老唐說到這衝王艾笑了笑:“如果能就此總結提煉一些理論上的東西就更好了。”
王艾也笑了笑:“是呀,在一個領域你做到極致,追求的就不會是庸俗的東西了,這和你本身怎麼樣無關,是走到盡頭後的必然方向。我在世俗的領域,除了權力之外都已經到頭了,而我又不想從政,你說我追求什麼?只能是學術,只能是事業,只能是純淨。”
老唐點點頭:“這樣好啊,不過,這和中國的社會氣質不太協調。”
王艾點點頭,忽然又笑了一下:“迄今爲止,還沒出現一個能夠逼迫我放棄原則進行暫時性妥協的力量。”
“也許不是沒出現,是你不認爲它是,或者是你願意付出更大的代價,它預料不到的代價來堅持你的原則。”
“也許吧。”王艾重新拿起他那令人震驚的大容量瓶子:“只要我不犯明顯的錯誤,即便是有爭議的東西,我也能堅持下去。如果連這點我都做不到、在足球領域我都做不到,我這些年不是白奮鬥了?難道我的追求就是大房子、大車子、大園子?”
老唐看着王艾想說什麼,最終還是搖搖頭,掐滅了菸頭起身走了幾步丟到垃圾桶裡:“不管怎樣,全國足球從業者絕大多數都是支持你的,信任你的。也許他們和我一樣不太理解你的追求、不太能體會你的心情,有時也會被爭議困擾,但你仍然是不二人選。”
王艾點點頭,也站起身:“正是因爲我知道普通人對我的觀感,我纔敢堅持下來。我知道我的一支筆有多重,但老百姓把這支筆交到我手裡,不就是希望我能好好的用它嗎?只要我在一天,這支筆就不會跑偏,就不會被不利於中國足球的人和事利用。”
老唐拍了拍王艾的肩,兩人並肩往回走,開始說一些閒話。老唐究竟受沒受請託王艾不關心,只要他沒說出來王艾就可以當做不知道、沒發生,也不會去調查。在捏住了中國足球的錢袋子之後,這樣的事情無法避免。
“我師哥問我一個俱樂部的事兒。”許青蓮和王艾在獅子酒店外匯合:“你猜我怎麼答覆的?”
“你還沒告訴我是哪傢俱樂部呢。”
“有關係嗎?”
“你說了哪家,我就知道大概是什麼事兒,知道什麼事兒就大概知道請託的性質,比如是被逼無奈還是利慾薰心,然後我就能推測你的態度。”
許青蓮見左右無人,給了王艾一巴掌:“沒意思。”
“我說你怎麼手越來越欠了呢,動不動就打我一下,啪啪的。”
許青蓮歪着頭眯着眼:“你再說?”
“啪啪?”王艾試探的看她。
“啪啪。”許青蓮又打兩巴掌:“我跟我師哥說:你說的事兒我一定會轉達給他,但是我得告訴你,我在公事上沒有任何面子,我老公也不會給我任何面子,這是我們很早很早之前就說好了的。所以你的任務完成了,我老公保證會知道這件事兒,但如果你跟人家大包大攬,那就是你自己的責任。”
“哦?”王艾也忘了又捱了兩下打,下意識揉着胳膊:“你師哥怎麼說的?”
“應該有點失望吧。”許青蓮揹着手:“他問我:你們夫妻倆就是這麼公事公辦嗎?他這麼不講情面你不生氣?”
“你不生氣?”
許青蓮白了王艾一眼,揮手下意識要打,可生生的控制住了,大概怕惹的王艾想起來報復:“我跟他說,我不是蠻不講理的人,當年導師還有師哥你都這麼跟我說過,夫妻一體,他好也是我好,我爲了點私利壞了他的事業,算大賬我是吃虧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