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轉眼便進入了五月,隨着天氣的漸漸炎熱,勃艮第伯國北方暫熄了一個冬天的戰爭也逐漸升溫。
早在初春時節,弗蘭德就下令貝桑鬆左近的光復軍隆夏軍團六百精兵分成三個隊伍朝貝桑鬆西邊的索恩省邊界挺進。
這幾支隊伍的主要目的並非殺傷敵軍,而是襲擾索恩省邊界地區的農區,讓敵人無法順利完成春耕播種。
隆夏軍團的精兵深入敵境斬殺索恩當地領主私兵五十餘人,同時也殘殺了數百當地無辜平民。
無法指責弗蘭德的殘忍,因爲幾乎就在同一時間,貝爾納也調遣了一支兩百人規模的軍隊從當年襲擊蒂涅茨郡的那條山道潛入了盧塞斯恩的中部,結局不同的是盧塞斯恩伯爵提前洞察了西軍的動靜,在山口設下了埋伏,兩百西軍盡數伏殲。
蒂涅茨與盧塞斯恩接壤相臨,當盧塞斯恩發出的敵情預警送達山谷後,亞特立刻放下了軍隊訓練任務,帶着侍衛隊和呂西尼昂的騎兵隊火速飛奔蒂涅茨郡城。
數十騎騎兵前腳抵達蒂涅茨,盧塞斯恩軍隊的告捷信立刻就送到了蒂涅茨領主大廳。
此時奧多和安格斯正在北關軍堡整訓軍隊,而宣佈解除戰爭狀態後山谷守備軍團相對清閒,所以蒂涅茨郡城暫時由巴斯駐守。
“......大人,雖然這次盧塞斯恩抵擋住了西軍的偷襲,但很難說下一次還能不能如此幸運。您是不是再調遣威爾斯軍團一部兵力常駐蒂涅茨?”盧塞斯恩告警的這幾天坐鎮蒂涅茨城的巴斯每日都提心吊膽,他對彼埃爾留下的這一百八十幾個郡兵並不熟悉,這些城市裡的老爺兵戰力如何他還真沒底,所以他十分希望亞特能派精銳的威爾斯軍團駐守郡城,守護郡境。
儘管這裡是領主大廳三樓,但公事房裡仍然有些潮溼悶熱,亞特放下了那封剛剛從盧塞斯恩送來的告捷信,起身打開了公事房北側那扇小窗,儘量讓清新的冷風吹進來。
站在窗前,亞特眺望着北方思索良久,“巴斯,我認爲蒂涅茨郡城不是我們應該關注的重點。”
亞特說着走到公事房一側牆壁上掛起的那幅巨大的地勢圖,這是彼埃爾子爵留下的東西,亞特很是喜歡也就沒讓人撤下。
“你看,從地域位置上說蒂涅茨並沒有與索恩省接壤,那怕是盧塞斯恩也同索恩省隔着大片山區,直到盧塞斯恩北方靠近貝桑鬆的地域才同索恩省有些接壤。如此以來西軍若是想打蒂涅茨的話就必須穿過盧塞斯恩省境。”
“那年貝爾納暗中指使西軍攻打我們是因爲盧塞斯恩沒有管閒事,但現在盧塞斯恩與西軍爲敵,他們會放任敵軍穿過自己的領地?再說了與盧塞斯恩比起來蒂涅茨絕對是窮僻之地,就算西軍打過來肯定也主攻盧塞斯恩富庶之地,恐怕沒心思深入敵境跑到我們這裡來。”
這是從外部形勢分析的,又窮又偏僻的蒂涅茨郡確實不是敵人感興趣的地方。
亞特又指了指蒂涅茨郡城的位置,“對內而言,雖然蒂涅茨城牆既不高大也不堅固,但我們還有近兩百郡兵。”
“巴斯,那些郡兵或許比我們威爾斯軍團是差了那麼一點,不過彼埃爾子爵數年傾注心血方纔編練而成,戰力其實並不差。只是因爲彼埃爾抽空了軍官骨架所以這一百八十幾個夥計才變成了一盤散沙,等第二期軍官學堂集訓完成後我會抽調幾個幹練的軍官率領郡兵,郡兵大都是本土士兵,他們守衛家園的熱血還是很強的。有這支軍隊駐守蒂涅茨,我足夠放心。”
蒂涅茨的郡兵大都是在郡城或是郡境有家眷的良民,要他們外出征戰或許有些困難,但若有外敵入侵他們也是會拼死守衛的。
“我現在倒是更擔心另一個問題。”亞特的手指不停地在那張羊皮拼接的地勢圖上敲打。
巴斯盯着亞特的眼睛,等待下文。
“這次率軍北征,我們吃了不少異域作戰的虧。尤其是在各路軍隊雲集的北方想要爲軍隊籌集糧食物資十分困難,我們在西線戰場的時候自不必說,那怕在東線抵禦施瓦本軍隊的時候都需要花極高的代價籌集糧食輜重。”
“我不想去北地作戰......”亞特盯着貝桑鬆城附近,他知道那裡不久之後又將大軍雲集,一場最終決定伯國命運的戰爭就要爆發。
巴斯的腦袋極速轉動,“您的意思是?南方?科多爾省?”
亞特笑了一下,“我們的新君是個厲害角色,他知道我不願去北地大染缸裡泡着,所以下令我組建南疆守備軍團。這是一招好棋,不僅會讓我感恩戴德,更能保存心腹力量。”
之前說過弗蘭德已經感覺到北地舊有勢力的困擾,作爲新君他遲早要面臨老派勢力的制衡問題,所以他把肯定會忠實自己(姻親關係)的亞特盡力保全。
繼位者之戰的決戰之地在北方,到時候會有許多的人死去,這其中絕大多數將會是那些在北方根深蒂固的老派勢力。
“新君既然一片好意,我們也不能辜負他。所以我已經給宮廷和光復軍中軍指揮營帳報了呈信,請求允許我率軍從薩普堡向科多爾省南部進軍,一來能夠抓住敵軍的尾巴,讓他們不敢把全部兵力都投入北地。也能破壞敵境,讓他們無法安心支持西軍作戰;二來我們是依託自己的領地作戰,糧食物資供應問題相對要輕鬆一些。”
當然,亞特沒有明說的是在南方作戰不必時刻忍受別人的鉗制十分自由,而且軍功戰利也不用擔心他人窺視分潤......
南方纔是亞特和威爾斯軍團的狩獵場。
警情已經解除,蒂涅茨郡城既然無虞,亞特也沒打算多待。
蒂涅茨的春稅已經被彼埃爾颳走,如今戰亂也沒有多少商旅行人進出郡城,所以商稅也寥寥無幾,派兵巡邏之後郡境各地也都十分安穩沒有大事急需處置,其餘散碎的瑣事亞特全權授予巴斯負責。
謹慎起見,亞特讓呂西尼昂的騎兵隊暫時在郡城留守幾天,等盧塞斯恩徹底安全以後再南下。
安排完郡城事務,亞特就在十騎貼身侍衛的簇擁下打馬南下,返回山谷繼續忙碌......
............
五月中旬,北關軍堡一派忙碌景象。
軍堡內石屋中,一羣受訓軍官圍在一張偌大的木桌四周觀摩沙盤製作。
一個捲髮的中年男人領着兩個工匠學徒模樣的夥計用河沙、樹枝、木塊爲主的材料製作一份軍用沙盤;特遣隊副隊長道森在一旁拿着一摞滿是圖形和符號的樺樹皮親自指導講解;另一邊還有個年輕的夥計將沙盤一筆一劃的“印”在一張非常大的草紙上。
已經基本成型的沙盤十分精緻,精緻到每一條溪流、水井和糧倉的位置都提現出來,精緻到山丘間的道路都用紅色的染料刻畫出來。
“......好了各位,呈現在你們面前的就是科多爾省南方的沙盤圖,這是我們特遣隊潛入敵境花了整整一個月時間才收集到的軍情,在此我要特別誇獎一番特遣隊的兄弟。”奧多拍了拍道森的肩膀,表示對他們特遣隊的高度讚揚。
石屋衆受訓軍官也都一陣喝彩,紛紛拍手鼓掌。
奧多擡手止住,拿起沙盤邊的那根長棍,指着沙盤右下方,“今天我帶大家熟悉科多爾的地勢地貌,首先我們從薩普條石堡開始......”
石屋外的軍堡空地中,十個各隊挑選出的輜(醫)兵也被集中一起參加一場特殊的訓練,給輜(醫)兵們訓練的不是輜重官斯賓塞,而且軍團統帥、邊疆子爵亞特本人。
亞特手裡拿着切割成型卷做一卷的棉紗布,這種棉紗布是山谷紡織工坊自行紡織的,顏色並不白淨,倒是有些泛黃,每卷紗布規制都差不多,半英尺寬,六英尺長。
紗布質量不錯,價格也足夠昂貴,不過好在能夠反覆使用。
“我最後再強調一次,包紮之前一定要看清傷兵的創口類型,記住燒傷、燙傷以及化膿傷口不能急着包紮,要交給隨軍醫士處置。創口包紮前要清理傷口,至少保證傷口及附近沒有髒物。包紮時應從遠端向傷口近端,繃帶頭必須壓住,即在原處環繞數圈,以後每纏一圈要蓋住前一圈地一半......”亞特說着就給躺在地上假裝被利刃砍傷的士兵纏上了一卷紗布。
亞特包紮完畢,指着旁邊像短木梯加了繩網一樣的木架子,“......紗布包紮以後就可以把傷兵用這個擔架擡回中軍交給醫士救治。”
“來,醫護隊長,讓你們每個人都過來試一次,我看你們學會沒有。”亞特抹了一把額頭汗水,點了那個托馬斯學徒出身的醫護隊長,讓他組織輜(護)兵實際操作。
這時,輜重官斯賓塞手裡捏着一摞硬布塊跑到了亞特身後,“大人?大人,我正找您呢。”
亞特扭過頭看了一眼斯賓塞,又低頭看了他手中的那一摞硬布塊,“喲,這麼快?拿來我看看。”
“大人,這幾塊臂章都是我根據您修改後的樣式讓紡織工坊的裁縫們連夜重新縫製的。”
“步兵是鳶盾臂章、騎兵是飛馬臂章、弓兵是張弦臂章、戰車手是雙輪臂章、輜重兵是斧錘臂章,各兵種對應的旗幟也是如此,請您過目審定。”
“另外您說的那個軍銜胸章樣式比較複雜,尤其是幾位騎士的紋章很複雜,他們軍銜胸章也比較難縫製,不過我已經催促紡織工坊的裁縫們趕製,過兩天應該就能送過來了。”
亞特接過了斯賓塞手裡的那一摞代表各兵種的臂章一一翻看,“嗯!這次的樣式還差不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