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天後,山谷木屋中。
“老爺,艾瑪已經好多了,謝謝您救了我們全家的命。願上帝保佑您!”斯科特帶着一兒一女齊齊站在木屋門前,朝着站在門口端着木碗吃麥糊的亞特深深地跪地扣頭。
亞特慢慢習慣了別人對自己的這種禮遇。
“嗯,斯科特,你們要是願意就留在這裡吧,以後可以讓庫伯帶你們蓋個木屋。”亞特對這一家子的感覺挺不錯。
滿臉滄桑的斯科特是一個心眼活泛卻又老老實實的農夫,他能夠帶着全家從遙遠的維爾諾安全的逃到這裡,而且能在臨危之際擔起丈夫和父親的責任,是一個真男人。
羅恩是一個壯實的小夥子,有勇氣,夠機靈,他一直在替父親分擔重任,而且懂得照顧病重的母親和幼小的妹妹。
卡米爾是個活潑的小精靈,在無名山谷中渡過一個星期後,她恢復了往日的活潑,每天跟在老庫伯身後爺爺長爺爺短的叫着,老頭子喜歡得很。見到亞特,小姑娘也會很淑女地提裙低頭做出一個標準的屈膝禮。
艾瑪生了重病,在老庫伯溫暖的木屋裡昏迷了兩天後清醒了過來,亞特沒怎麼接觸過這個可憐的女人,但從羅恩和卡米爾的表現可以猜測她也是一個賢妻良母。
“老爺,我想求您個事兒?”老庫伯收拾完餐具,走到正在擦拭長劍的亞特身邊。
“什麼事,說吧”亞特繼續用抹了動物脂肪的破布擦拭着劍身。
“昨天斯科特找到我,他說他想讓我求您把羅恩帶在身邊做一個隨從。”庫伯略略思索了一下言辭。
亞特停了下來,擡頭看着老頭。
“老爺,我知道這個要求有點過分,羅恩只是一個農夫的兒子,還不夠資格給一個貴族當隨從。但是地裡的活我和斯科特就可以做完,用不着羅恩,艾瑪病癒後也可以做飯餵養豬羊騾馬,而且您出門打獵需要一個機靈的幫手……”老庫伯趕緊解釋道。
“我沒有瞧不起農夫的兒子,何況我早已不是什麼貴族,我只是一個靠捕獵爲生的獵人。”
亞特又想了想,接下來的日子或許自己身邊多一個幫手也是極好的。
“羅恩他自己的意思呢?”亞特低下頭繼續擦拭。
“就是羅恩央求他父親來找我的~”老頭察覺到了亞特語氣鬆動,趕緊補充道。
亞特大拇指在幽幽發光的劍刃上拭了拭鋒口,道:“一會兒你讓羅恩進來一趟吧。”說罷又拿起另一柄長劍開始擦拭起來。
此時羅恩和斯考特父子正在木屋外焦急地等待。羅恩聽見老頭喚他進屋,臉上一喜,趕緊跑進了屋內。
看着端坐在木椅上的年輕老爺,羅恩心裡有一種難以抑制的緊張和壓抑,他那鷹隼般的眼神像一把鋒利的箭矢,彷彿洞悉一切,能穿透人心,棕黑色的瞳仁深不見底,讓人窒息。這種感覺讓他畏懼,卻又忍不住靠近,所以他纔會不停地央求父親向老管家求情……
老庫伯不知道羅恩此刻心裡的思動,見這個傻孩子就這麼呆呆地站在那兒,趕緊挪過去扯了扯他的衣角。
羅恩回過神來,對亞特深深一躬說道:“老爺,讓我給您當隨從吧。”
緊張之中,羅恩將老管家教給他的“跟隨賢主,忠心耿耿”之類的那些話全忘了。
“明天跟我進山獵鹿。”亞特上下大量了一番眼前的這個壯小夥,沒有一句多餘的廢話,很乾脆地讓他跟隨自己去獵鹿。
“庫伯,給他準備一柄短刀和一支短矛。”亞特對老庫伯吩咐了一句。
…………
秋已盡很深了,無名山谷中還是一片鬱鬱蔥蔥。
亞特扶着羅恩穿過密林往回走,羅恩衣服被樹枝和藤刺掛破了好幾處,臉上也多了幾道滲着小血珠的劃痕。
回到木屋,鋤完地間雜草的庫伯正在商量着給斯科特一家建一座小木屋,見到亞特扶着羅恩進了院子,兩人趕緊圍了上去問道:“老爺(羅恩),出了什麼事?”
亞特將羅恩交給了斯科特,道:“他沒事,只不過擦破了皮,扭了腳。”
事情源於今天早上,亞特帶着羅恩來到山谷東北方的一處密林中,這裡經常有黇鹿出沒。黇鹿非常敏感,亞特給羅恩和自己身上抹了掩蓋氣味的草汁和鹿糞,在密林中靜靜搜尋時,羅恩的表現都很不錯。
在一處低窪處找到了一頭灰背白腹的母鹿,他們低着腰一步一步悄悄向黇鹿靠近,眼看接近二十餘步,亞特正待拉弓開箭,突然從一側竄出一匹森林狼直撲向母鹿,本來這也算不得驚險,森林狼不是荒原狼,它們不會主動攻擊“雙腳獸”,況且它既然撲向黇鹿說明根本沒發現亞特兩人。
可是突然的變故將羅恩驚了一大跳,他將亞特進山前告誡他的話忘得一乾二淨,驚叫一聲後急急拔腿就亂跑。森林狼在獵食的時候最忌諱有其它動物窺視,於是森林狼便丟下母鹿向亞特奔去……
在連連射出兩箭並砍了森林狼一刀後,亞特纔將那傢伙嚇退,當驚得一身冷汗的亞特找到羅恩的時候,他已經摔倒在一塊石頭後面……
“羅恩,你還是跟着你父親吧。”亞特留下一句話,拿着羅恩的短矛短刀進了木屋。
羅恩深深地低下了頭,他感到羞愧難當。
............
山谷內的生活因爲斯考特一家的到來打破了以往的寂靜,但是也爲山谷增添了幾分活力和生氣。老庫伯每天帶着斯考特或是飼弄那片麥地或是進山砍伐木材爲他們一家修建木屋,病癒後的艾瑪也沒有讓亞特失望,整天帶着卡米爾在院子裡洗衣做飯、照顧牲口。亞特則將全部的精力放在了勘察山谷地形地勢上,他現在的錢已經能支撐山谷裡的幾口人安穩地度過一兩年。
但是現在他顯然有了更長遠的打算。
…………
山谷裡是一片寧靜忙碌的景象,山谷外卻戰亂不止。
入冬時,弗拉迪斯公爵的衛國軍與威托特公爵的北征軍在奧斯塔附近展開了一場空前規模的戰役,雙方先後投入了近萬的軍隊,對奧斯塔近郊的城堡村莊和大小要塞進行了拉鋸式的爭奪。
半月前,一支北征軍佔領了奧斯塔北方一個叫那侖的小城堡,俘獲了城堡男爵索羅.埃布爾,隨着那侖的失陷,普羅旺斯軍隊的北路輜重線被掐斷,接着那侖西南和奧斯塔南邊的城堡要塞也相繼失陷,失去戰略縱深支撐和後勤輜重保障的弗拉迪斯公爵將軍隊收縮進了屯有糧草輜重的奧斯塔城,北征軍開始包圍奧斯塔。
在北征軍圍城奧斯塔的時候,威托特公爵將軍隊交給了他的副官指揮,他自己則回到了倫巴第南方,憑藉雄厚的財力遊說於南陸諸國,向他們僱傭軍隊助戰,將更多的軍隊沿着拉梅爾山脈源源不斷地輸送到奧斯塔。
此時的普羅旺斯公國已經是千瘡百孔,一旦奧斯塔失陷,敵軍將沿着奧斯塔向西擴展,屆時南方戰線極力維持的穩定態勢將被打破,普羅旺斯將失去大半國土。
奧斯塔城內的市政大廳,此時已經變成了弗拉迪斯公爵的行宮和軍帳。
啵~
一口濃痰飛進了靠椅前的火堆中。弗拉迪斯挪了挪屁股,將坐姿調整得最舒適。他擡頭看了看端坐在火堆兩邊的貴族軍官們,重重地咳了一聲,說道:“都別悶着了,說說吧。”
坐在弗拉迪斯左側的一個伯爵站起來用粗魯的聲音大聲說道:“大人,敵軍剛剛圍城十餘天,城中糧草至少可以堅持十個月,士氣也還算高,沒什麼可擔心的,我們堅守奧斯塔就好了。”
伯爵的聲音剛落下,火堆盡頭一個濃眉大眼五官立體的中年男爵就站起來反駁道:“大人,我不同意拉法爾大人的意見,從半月前我們退守奧斯塔開始,周邊稍遠的村鎮城堡和大小要塞都陸續失陷,現在我們失去了後方的補給線,而且四周沒有了可以騷擾攻擊圍城敵軍的有生力量。目前來看我們是可以堅守十數月,但是我們的糧草遲早要耗盡,士氣遲早要低迷。況且,最近哨探來報,說威托特公爵已經回到了倫巴第,他回去肯定是召集更多軍隊前來圍城,或則是想將我們圍困在這裡然後乘機帶兵猛攻西南陣線。所以我認爲乘此機會主動出擊敵軍羸弱部位纔是最好的選擇。”
弗拉迪斯對中年男爵點點頭。
“貝里昂男爵,我很贊同你的想法,如果我們沒有任何的戰略縱深,一旦威托特派更多軍隊強攻奧斯塔,屆時我們只能苦守奧斯塔,一旦敵軍長期圍困,我們糧食輜重必將耗盡。爲了恢復我們的縱深,在奧斯塔外建立一個支撐點,我命你在全軍挑選五十人,加上你自己的一百人,一個月內在奧斯塔附近打下一個城堡要塞並堅守下去,用這個城堡要塞作爲奧斯塔戰區的一個支撐點。”弗拉迪斯認同了這位有眼光的男爵的意見。
弗拉迪斯安排完這一任務,又轉頭對坐在右側的副相問道:“瓦里斯,你說說北邊勃艮第伯國的情況吧”
一臉憨厚的副相清了清嗓子,緩緩說道:“自從維爾諾失陷以來,倫巴第就派出了三波人前往勃艮第伯國,三批人都被我們截獲了,但是有一批漏掉了一個人,我們前去截獲的騎兵也不知下落,但是從北方傳來的消息可以確定,漏網的那個沒有達到貝桑鬆。從繳獲的信件我們知道倫巴第想聯合勃艮第伯國南北夾擊我們普羅旺斯,威托特那個老東西允諾一旦佔領了普羅旺斯全境,他將把我們北境五座城鎮和大片土地劃給勃艮第伯國。”
“勃艮第有什麼異動嗎?”
“暫時還沒有,不過據鷹眼回報,目前勃艮第伯國南境有少量領主在集結軍隊,但主要是防備我們北逃的難民和清剿日益猖獗的羣盜。”
“恩,繼續關注勃艮第的情況。瓦里斯,我命你作爲我的特使去一趟勃艮第的宮廷與伊夫雷亞侯爵密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