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旅店,羅恩已經帶回了從修道院打聽到的消息。
奧洛夫·漢尼斯已經不是修士長老,他早已榮升爲主教並擔任了塞蘭克弗修道院院長,據說不就之後還將升爲盧塞斯恩大教區主教,這段時間奧洛夫·漢尼斯院長都在城北的赫沃夫大教堂督促教堂的改建工程。
中午,兩人在旅店吃了一頓豐盛的抹蜜烤鵝和椒鹽烤肉大餐,這是亞特第一次親自吃到如此美味的食物,儘管自己的胃已經適應了寡淡無味的麪包麥糊,但是他還是懷戀佐料豐富的飯食。
飯後亞特換上從裁縫鋪花了一百芬尼置辦的一件棕色羊毛細織長衫,羅恩換了一件價值五十芬尼的灰色亞麻夾棉上身短套,兩人搖身一變成了城市商人和隨從。亞特兩人帶着三枚金餅出了旅店,走進城市銀行行會,花了三十芬尼稅費將三枚金餅換成了二十四枚大銀馬克和一百四十四枚小銀先令,將小銀幣放進一個鏽了聖十字的白色棉布錢袋中,又從鹿皮錢袋中摸出六個小銀幣湊了個整。一百五十枚小銀幣,這是一個普通城市勞工不吃不喝近三年的工錢。
出了行會大門,?亞特將兩個沉甸甸的錢袋揣進懷中,拍了拍,招呼門外守候的羅恩翻身上馬直奔城北的赫沃夫大教堂。
兩人走過了熱鬧的市場,穿過了寬闊平坦的廣場,來到城北的一座因施工改建而十分繁忙的教堂,勞工和建築匠們從教堂進進出出,他們手裡或是推着裝青石磚瓦的獨輪車,或是扛着一大段木料,或是舉着羊皮圖紙在指指點點。
“請問奧洛夫·漢尼斯院長在哪兒?”亞特走到一位正在黑色木板上製圖的建築匠師身旁,禮貌地問道。
建築匠師停下了手中的畫筆,轉身瞧了瞧身後長衫誇劍商人模樣有些怪異的傢伙,又回頭繼續畫着,半響才說道:“奧洛夫院長在旁邊的小教堂裡,不過你們顯然遲到了,現在整個工地已經沒有需要承包的活兒了。”
亞特沒有多說,謝過建築匠師帶着羅恩向一旁的小教堂走去。
小教堂門口的兩個持劍衛士攔住了他們,亞特微笑着對一個衛士說道:“閣下,我是奧洛夫院長的一位故人,叫亞瑟?威爾斯,煩請通報。”兩個衛士相互看了一眼,其中一個衛士轉身進了教堂,另一個衛士聽說是院長的故人也放鬆戒備。
過了一會兒衛士走了出來,對亞特說道“亞瑟?威爾斯先生,院長請您進去。”
“請您的佩劍和隨從在外等候。”另一個衛士客氣地對亞特說道,亞特解下了佩劍交給了羅恩,並吩咐羅恩在外守候,然後跟着傳話的衛士進了教堂。
教堂內部採取的是穹式結構,十數根石柱支撐着教堂的頂部,在祭壇的位置鑿刻了一個十字形的空洞,陽光從這裡穿透形成了一個十字的光束。奧洛夫·漢尼斯院長跪在小教堂神像前,雙手放在祈禱臺上,沉默不語的低頭祈禱。衛士輕輕走上前俯身在院長耳邊低語了一句,奧洛夫·漢尼斯院長在衛士的攙扶下起身轉向亞特,眯着眼看了亞特一會兒,臉色慢慢變了。
“你不是亞瑟?威爾斯,你是誰?爲什麼假冒他?”奧洛夫院長語氣不善,身旁的衛士也將手放到了腰間的劍柄上。
亞特單膝跪在奧洛夫院長面前,低聲說道:“尊敬的主教大人,我的確不是亞瑟?威爾斯,我是他的兒子。”
“你是亞瑟?威爾斯的兒子?”奧洛夫院長還是有些質疑。
“七年前,那時您還是一個隨軍神父。在聖地伊爾比德東北一個小教堂,您救下了一個被異教徒砍傷的男孩,那個男孩的父親後來成爲了您的衛士。”亞特說着扒開了上衣,露出了肩膀上一道駭人的疤痕。
“哦,上帝呀,你是小亞特!”奧洛夫院長怔了一怔,上前扶起了亞特,給了他一個擁抱。
“上帝祝福你,你怎麼跑到勃艮第來了?你父親他還好嗎?”奧洛夫院長將亞特帶到一旁的長椅上坐下。
“尊敬的主教大人,感謝您記得我們,從聖地回來以後,我們遭遇了很多的不測......”亞特憑藉原主的記憶,將原主從東征歸來後領地被陰謀侵佔,父子兩人奮起反抗到被仇人追殺北逃至勃艮第伯國南境無人山谷苟延殘喘的事一一道來。
奧洛夫院長不住地發出嘆息。
他和亞瑟?威爾斯在多年前交往不淺,因爲亞特的父親亞瑟?威爾斯是以男爵的身份自願充作自己宗教護衛的,這在當時是一度傳爲佳話,而且在聖地隨軍的那幾年也是奧洛夫·漢尼斯最難忘的傳奇時光,也正是因爲聖地隨軍傳教的經歷讓他回到塞蘭克弗修道院不久就從修士長老成爲了副院長並升至院長......
“哎,我對瓦德?伯雷的貪婪和無恥有所耳聞,但我無法想象他居然讓一位替上帝流過血的聖徒,回到家裡再流一把淚。”奧洛夫院長嘆息道。
“孩子,你現在有什麼打算?”
“亞特,我很同情你和你父親的遭遇,但是我沒辦法恢復你的身份,更不可能替你奪回領地。”奧洛夫·漢尼斯爲他們感到憤恨不平,但是威爾斯家族領地遠在異國他鄉,況且威爾斯家族被奪勳剝地的事情背後還有當地教會的勢力,這他絕對無力觸及。
“主教大人,威爾斯家族的領地爵位是從我們父子手中被奪走的,我們不敢奢求上帝爲我們的無能作賠,我要靠自己的力量去奪回榮譽和尊嚴!”亞特望着奧洛夫院長的雙眼堅定地說道。
“很好,孩子,那我可以幫到點什麼嗎?”奧洛夫院長鬆了一口氣。
“感謝您的仁慈和慷慨。”
亞特從長凳上站了起來,深深地朝奧洛夫院長躬身行禮,然後說道:“想必您是知道的,自去年夏天開始,南方的倫巴第和普羅旺斯混戰一年多了,現在南方戰亂不堪,對我而言或許是個不錯的機會。但是您知道,我是一個被侵奪封地和爵位的異國流浪者,我一直都躲在森林中苟且偷生,若是沒有名分,在勃艮第我將處處受限。而我現在身處的南部邊境地區又盜匪肆虐......”亞特將自己的想法一股腦地說了出來。
“邊境治安巡邏官?你是說蒂涅茨南部邊境?”亞特想謀一個蒂涅茨南部邊境治安巡邏官的職務,奧洛夫院長以爲自己聽錯了。
“可是蒂涅茨郡是侯爵大人的直領封地,彼埃爾子爵在那裡管理,他們有自己的治安官吧?”奧洛夫·漢尼斯提醒着亞特。
“是的,我幾天前剛剛經過蒂涅茨,那裡現在擠滿了南方逃來的流民。彼埃爾子爵和他的治安官連城堡和近郊地區的治安都管不過來。如今整個蒂涅茨南部全都是越境的流民和燒殺搶掠的羣盜,各地大小領主們都自顧不暇。就在數月前一夥強盜侵佔了南境的阿爾斯堡,殺死了當地的領主......”亞特說着勃艮第伯國南境的混亂。
“所以你要去做個邊境治安巡邏官?你現在一無所有,彼埃爾子爵也不太可能給你什麼支持,你拿什麼去維持邊境治安?孩子,你聽我說,現在我在負責改建赫沃夫大教堂,我可以讓你做個承包商賺些錢財,或者你可以來我身邊做一個護衛。”奧洛夫·漢尼斯對年輕人的衝動表示擔憂。
“主教大人,能庇護在您的羽翼下將會是我畢生最大的榮耀。但是我身負洗雪家族恥辱的重任,時刻不敢懈怠。您說得對,彼埃爾子爵和蒂涅茨都不會給予我太多支持,但是他們也會因此給予我最大限度的自由,那樣我就可以躲在荒谷中毫不受人限制的悄悄發展......”
“你是說,你想在那片無人山谷中發展?可據我所知,那片地區數百年來荒無人煙,除了野獸和魔鬼你什麼也得不到。”奧洛夫院長還是覺得年輕人異想天開,不過仔細想想,眼前這個小夥子和當年不顧一切隨軍前往聖地的自己何其相似......
“孩子,你堅持自己的想法嗎?”
“是的,矢志不渝!”
奧洛夫院長低頭沉思了良久後擡手拍着亞特的肩膀站了起來,道:“好,孩子,我幫你。十天後來塞蘭克弗修道院找我”
亞特聽了院長的話,放下心來。然後他從懷中小心地取出一個繡着聖十字的白色錢袋,單膝跪在奧洛夫院長面前,雙手奉上錢袋說道:“主教大人,這是給塞蘭克弗修道院和赫沃夫大教堂的貢捐,請您務必收下。”
奧洛夫院長一邊拒絕着亞特的捐贈,一邊好奇地打量着亞特手中繡着聖十字的錢袋,他突然覺得眼前這個年輕人或許能闖一番事業。
最終,奧洛夫院長收下了亞特的“貢捐”,一則因爲他正在四處籌集改建大教堂所需的大量錢財,二則是替亞特這個有“黑點”的異鄉人在勃艮第伯國取得一個邊境治安巡邏官的身份需要錢財打點,哪怕這個職位只是一個不值錢的平民官。
第二日一早,奧洛夫院長就帶着兩名護衛乘馬車去了宮廷所在地貝桑鬆。
事情的發展和亞特最開始的計劃有些出入,亞特原先是利用原主的身份打算請奧洛夫院長給他一個修道院勞工承包商的名分,這樣他就可以光明正大的回到南方招攬流民,帶回無名山谷開墾土地荒田,再慢慢聚集力量,徐圖發展。可是當亞特得知奧洛夫·漢尼斯已經榮升爲主教任職修道院院長並可能升爲大教區主教的時候,他就決定走一步快棋險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