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葉素商分開，又接到了墨染時的電話。
林白藥匆匆趕往歸夢居，調查的結果出來了，楊偉確實不是月子門的人。
別看是搞體育的，卻因爲前兩年全民炒股熱賺了點錢，在親戚朋友圈裡小有名氣，被稱爲投資大神。
然而大神必定要隕落，
這是物質世界的永恆定律！
去年年中，有個炒股認識很久的股民朋友找到楊偉，說是有內部途徑可以買到原始股，上市後翻個五六倍輕而易舉。
他動了心，找朋友親戚湊了二十八萬。
不出意外，肯定出了意外。
股民朋友的嘴要是信得過，母豬都能賽貂蟬，於是被騙的乾乾淨淨，不僅自己的儲蓄賠了進去，還倒欠了十五萬的債。
爲了親戚朋友的還債，也爲了維繫大神人設不能塌，拆東牆補西牆，又在永利金融借了不少的錢，利滾利的翻，現在已經是他這輩子還不起的天文數字……
聽到這裡，林白藥嘆道：“社會是個圈，真是我聽過的最有道理的一句話。”
墨染時道：“如此邏輯就通了，永利金融的老闆叫唐楓，是唐小年的親侄兒。以衛西江和唐小年的關係，完全可以利用唐楓手裡握着的楊偉的把柄，讓他爲虎作倀，失敗後再逼他自盡。”
欠 債能不能逼 死一個人？
簡單。
別說摸石頭過河的九十年代，就是後世法制逐漸健全，可P2P最瘋狂的那些年，一人欠債，逼死全家的事多不勝數。
如果唐楓答應楊偉一死，債務全消，且不去騷擾他的家人，死，其實沒那麼難。
說什麼千古艱難惟一死，這是對處在絕境的人性最錯誤的認知！
林白藥看向司馬錯，道：“這麼快就查出楊偉的底細，比警方速度還快，司馬功不可沒。”
司馬錯笑道：“警方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楊偉留有遺書，確定是自殺，說不定還真有抑鬱症，這樣結案各方都能接受，何必費時費力又不討好的再去查背後的原因？”
林白藥點點頭，道：“不錯，民不告官不究，只要蘇大安撫好家屬，這條人命就算是合法合理合情的處理掉了。”
墨染時道：“接下來你打算怎麼辦？聽說唐楓被抓了，好像得罪了京城武家，就算知道他是衛西江和楊偉的中間人，這事也不好辦……”
林白藥笑道：“唐楓要是還在外面自由自在，他有錢有閒有靠山，那是真的不好辦。現在身陷囹圄，連唐小年都救不了他，反而有了機會。”
“機會？”
“對，”林白藥矜持的道：“恰好我認識武家的人，操作一番，或許能讓唐楓開口……”
司馬錯心裡的敬仰簡直要溢出來，昨天才跟公案部聯繫上，要對利小軍加大力度。今天又能攀扯上武家，這逆天人脈不服不行。
墨染時的美眸停留在他臉上片刻，似乎想看看這個少年到底還隱藏着多少秘密，道：“你既然有了主意，需要做什麼，我和司馬都會全力配合。”
“未必能成，儘儘人事。”
林白藥揉了揉脖子，略顯疲憊的道：“衛西江手段太過陰毒，此人實不宜久留。這次仰仗趙鐵樵提前通風報信，讓我們佔據了一點點的主動，也可能是我們最好的機會。無論如何，都得試一試，看能不能把這點主動轉變成勝勢……”
墨染時秀眉微蹙，道：“熬夜了？”
林白藥苦笑道：“事情太多，不熬不成啊……”
墨染時轉頭對司馬錯道：“司馬，你先回去吧。”
“好！”
司馬錯隨手關門，走到樓外，仰頭看着晨光，露出欣慰的姨母笑。
小染自苦太久了，如果真能找到幸福，想必老大在天之靈，也會由衷的爲她開心。
“這裡？還是這裡？”
“左邊……對，再靠下點……”
“舒服嗎？”
“舒服……墨老闆，你這手藝，就算不開小旅店，開個美容店也能發財。”
“哦，你捨得我給別的男人弄？”
“這你都聽不出來麼？”林白藥被調戲的多了，決定小小的反擊一下，笑道：“我肯定包養你的美容店，別說男人，就是公蚊子都不許進……”
“小男人，原來你這麼霸道的？”
墨染時上身前傾，長髮垂在林白藥的臉上，輕聲細語，撩撥心扉。
“墨老闆，你是今天才知道我霸道的嗎?”
“……感謝提醒。”
“哎呀，疼，疼！輕點！我身子骨虛……”
……
離開歸夢居後，林白藥給武信打電話：“小武，在哪呢？”
“林哥，我和妹子開房呢……”
蘇湄的聲音從電話那邊傳來：“林白藥，別聽他吹牛！他在醫大奶茶店這邊，你找他就過來吧。”
“瞎說什麼呢，”武信那邊的聲音逐漸變安靜，應該是從奶茶店走了出來，然後聽他笑道：“林哥，蘇湄不懂事，你說個地，我現在過去。”
林白藥報了個茶社的地址，先到那點了壺茶，沒等一會，武信走了進來。
“這麼快？”
“林哥召見，飛也得飛過來不是？”
武信大大咧咧的坐下，喝了口茶，抹去嘴邊的水漬，道：“怎麼，有急事？”
“艾校長和伯母見面談的如何？”
“挺好，都是女人，有共同話題，吃頓飯差點變成姐妹。”武信嘖嘖稱奇，道：“林哥，我以前還真不知道艾校長那麼會說話會辦事，跟她在學校裡的形象可是大相徑庭……”
林白藥笑道：“艾校長能在財大站住腳，可不是隻知道清高和擺譜的花瓶，她得在伯母面前表現出足夠的價值，才值得讓武家伸手拉上一把。要不然辛辛苦苦推上去，卻又蠢又笨，惹麻煩事小，別再被人整下去，豈不是丟武家的顏面？”
武信拍了下大腿，道：“還是林哥通透！我回去探了探老媽的口風，她對艾校長確實挺看好的，常務副校長的位子估計問題不大，你且放一百個心。”
“這事交給你，我沒什麼不放心的。”林白藥道：“今個找你，是爲的另一件事。”
“你說，只要我能辦，萬死不辭。”
林白藥給他的杯子續滿水，道：“唐楓那邊，伯母什麼意見？”
“我媽的意思呢，既然人已經抓了，武家就不再過多幹涉，按非法經營擾亂經濟秩序罪交給本地法院判，該判幾年判幾年……”
“小武，跟我說場面話是不是？”
林白藥笑罵道：“如果武家不干涉，以唐家在越州的勢力，我敢打包票，法官最多判三個月，再緩刑一年，唐楓直接從拘留所就出來了，連監獄都不用進……”
“嘿，也沒那麼便宜他！”
武信不屑道：“唐楓現在是棄子，永利金融背後的那幫人只顧維持自己利益不受損害，哪管他的死活？唐家倒是託人過來說情，打的就是你說的這個主意，但我媽根本不給面子，放出風去，怎麼着也得讓他進去實打實的待夠一年，好好吃點苦頭……”
林白藥沉吟一會，道：“一年不夠！小武，我希望武家能在這個案子上再給唐家施加點壓力，唐楓要五年起判……”
武信詫異的看着林白藥，道：“林哥，你之前跟我說不想得罪唐家，這會怎麼跟唐楓有深仇大恨似的？”
“此一時彼一時。”
林白藥誠懇的道：“我需要從唐楓那打聽一件事，但這個事只有讓他對唐家心灰意冷，纔有百分之一的可能讓他開口。現在沒有別的辦法，只有請兄弟你幫個忙……”
武信見他語氣慎重，表情難得認真起來，道：“很重要的事？”
“性命攸關！”
武信端起茶杯，頓在半空片刻，仰頭一飲而盡，道：“好，我幫你。不過，要五年以上刑期的話，不知道我們手頭的證據夠不夠……”
“足夠了！”
林白藥事先諮詢過裴不愚，胸有成竹的道：“刑罰二百二十五條，非法經營擾亂經濟秩序罪，情節嚴重的，處以五年以下有期徒刑。情節特別嚴重的，處五年以上有期徒刑。”
武信一點就明，道：“所以，得把唐楓這案子往‘情節特別嚴重’上面引……林哥，我擔心繼續深挖的話，會不會對永利金融的業務造成額外影響？畢竟武家算是和那幫人達成協議，出爾反爾，阻力肯定會變大，說服我媽的難度也會隨之加大……”
“刑法二百二十五條又規定了四種情節特別嚴重的情況，一是未經許可經營專營專賣物品。二是買賣進出口許可證，進出口原產地證明以及其他法律規定的許可證和批准文件。三是未經批評非法經營證券、期貨、保險業務或者非法從事資金支付結算。四是其他嚴重擾亂市場秩序的非法經營行爲。”
林白藥直接擺出刑法條款，說明不是無的放矢，給武信打足底氣，道：“其中第三條，可以肯定唐楓掌管永利金融時絕對涉足。但這一條就像你說的，深挖下去，可能會對永利金融以後的業務造成影響，那麼就用第四條……”
武信立刻反應過來，道：“第四條是其他嚴重擾亂市場秩序的非法經營行爲，然而卻沒有列出詳細內容。這跟投機倒把條例的性質差不多，給上頭留出了太多的操作空間。”
林白藥誇道：“舉一反三，小武，你成長了。”
“主要是林哥教導的好！不是你提醒我還沒發現，是不是所有法律都會預留這麼一個條款，好方便執法的時候進行人爲操作啊？”
“法律有滯後性，可社會卻是運動的，所以立法時不能考慮所有適用案例，故此留出這種模棱兩可的條款以備萬全。想法是好的，但是沒有充分考慮人情社會的複雜性……”
武信雙手互擊，道：“用投機倒把條例把唐楓搞進去，再用這個條款讓他多蹲幾年。莫須有就莫須有，算他丫的倒黴。”
林白藥搖搖頭，道：“莫須有總會留後患，這次要在依靠法律的基礎上，給唐楓坐實了罪。唯有如此，才能讓他心慌，人一慌，陣腳就會亂，思維判斷能力下滑，然後，或許能得到我想要的東西。”
武信奇道：“莫非林哥還握有唐楓的把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