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戶之王的魔法指揮棒效果太好。
儘管方卓有所意料,但真正見到這種奇效,還是忍不住心生感慨。
金融市場真是太好玩了!
他又在推特上巡邏了一會,看着多家媒體都逐漸陷入沉默才心滿意足的暫時收工。
美國那邊是傍晚,申城這邊是清晨。
說起來,空頭們這幾天睡不好覺,自己也是跟着睡不好,要麼是SEC致電,要麼是孔豫,要麼是數家大機構的嘗試聯絡,要麼是國內領導的關心。
事情緊急,如果不是易科休息室都被空頭們睡滿了,自己很可能也得住在公司。
方卓一邊吃早餐,一邊看報紙,還在關心着恆隆的情況。
自從空頭們來到申城,自從第一位空頭對自己進行了熱切的迎接,恆隆大廈就不得不加強了安保工作,不得不暫時封閉各個能跳的地方,連天台的門也都鎖死。
得益於物業的認真負責,這方面目前的情況還不錯,除了身體原因送往醫院的幾個、已經飛回美國處理破產程序的幾個,其他人的情緒仍舊相對穩定。
早餐剛剛吃完,秘書劉宗宏就敲門捧着筆記本進來。
這幾天的聯繫方式換的比較勤,但易科內部的視頻會議通道依然保持順暢。
“虞總的。”劉宗宏小聲的說道。
方卓點頭示意,放下手裡的報紙,看向筆記本:“早,噢,晚上好,虞總有什麼指示?微軟那邊出成果了?”
高盛爲了表示誠意,或者說直接把合作坐實,已經在美國幫忙斡旋微軟的專利事宜。
“微軟初步同意相互授權,是搭載WM系統的手機廠商與我們易科之間的授權,但它那邊專利數量實在太多,雖然有很多非必須專利……數量還是很多,這是需要我們補差價的。”
“嗯,諾基亞不知道會不會出現搭載WM的機型,但我們已經就這一點進行了溝通,微軟也同意,即便諾基亞搭載WM也不會在相互授權的範圍。”
微軟與易科相互授權,而不是微軟與安卓相互授權,這是已經確定的一點。
其次,死敵諾基亞依舊是死敵,不會搭乘這次的便利,仍然在關鍵專利被卡的範疇。
最後,易科要補適當的專利授權差價。
這些都是很合理的談判。
方卓喝着茶,聽着虞總的彙報,微微頷首,示意自己在聽。
“微軟現在的要價是8美元一臺,這個價格是從10美元砍下來的,現在他們的態度還挺堅決。”虞紅斟酌着說道,“按對面的說法,他們打算起訴三星了,也要談這個專利費,起步最少是20美元。”
一臺8美元,以今年易科的勢頭,這是一筆最少上億美元的支出。
方卓人在申城,沒有輕易發表看法,只是提了個小意見:“微軟現在還沒有起訴我們,這方面的起訴也是容易耗時的,如果在我們這邊收到專利費,後續與三星它們都比較好談。”
陣營老大都交錢了,你們還不掂量掂量?
可以利用微軟想打開收費的心理來再砍砍價。
虞紅明白方總的意思,說道:“我們不急,可以再談一談。”
她頓了頓,繼續說道:“今天我是想和你商量一件事,這個月26號是三星的新機發佈會,屆時會有谷歌CEO施密特的出面,嗯,還有Verizon,據說,三星這次很有信心。”
三星提前了發佈會,Verizon也提前下架了易科的疑似侵權機型,顯而易見的就是要衝擊陣營大哥的地位。
“我們現在股市引發的動靜很大,最重要的是,Verizon的渠道損失確實是一次打擊,我認爲易科有必要借你這位世界首富的名頭來用一用。”虞紅說着內部討論的意見,“如果可以,我們也想把發佈會提到三星之前。”
“鋪貨還沒到位就依舊採用我們第一次的預售方式。”
“全線上發佈會由你在申城主持,這次還是必須你上,不然完全是浪費你這些天的熱度,我們要把熱度傳遞到公司產品上,還是要把安卓機皇的名頭牢牢掌握在手裡。”
三星來勢洶洶,算是試探期過後的一次籌備發力。
不管金融市場如何風急浪高,易科終究還是得把產品賣好才行。
方卓略一沉吟,知道這個是正事:“好,我來。”
“宣傳部門打算趁勢堆一堆應景的廣告。”虞紅說到這裡笑道,“什麼‘前世界首富都在用的手機’、‘神秘人聯名款’……還有爲了這次易科事件的激光鐫刻紀念版,會有些你的語錄。”
“哦對,他們還打算去找《哈利·波特》搞聯名款。”
方卓跟着笑:“不要開玩笑了。”
“沒跟你開玩笑,方總,你要知道,Verizon的渠道對我們來說意味着什麼。”虞紅認真的說道,“你如果不願意,也要說服你自己爲公司犧牲一下,我在紐約能感受到這次軋空所帶來的影響。”
她又說道:“還有,這個剛剛發生的‘散戶之王’……我接到了來自GLG基金的致歉電話,你這是過於有影響了。”
虞紅能拿到第一手的消息,也能目睹第一線的盛況。
“這也不能怪我,只能說散戶苦機構久矣。”方卓如此說道。
散戶們的情緒是一挑就上。
“這次什麼時候結束?”虞紅詢問具體時間。
方卓答道:“差不多是週三22號,按你那邊的時間算。”
“那我們就趁熱打鐵在23號開發佈會,把這次帶來的輿論最大程度的彌補到產品上,今天就開始準備大小渠道的預售。”虞紅當機立斷,又考慮到老闆的風格,特意說道,“發佈會上你說什麼都行,開成軋空勝利宣言會也行。”
方卓心中的念頭此起彼伏,這個原本已經安排給虞總,現在屬於是臨時任務了。
“行,你們那邊給我準備個稿子,我參考參考。”
虞紅有點詫異,方總是那種張口能說幾個小時不停的人,要什麼稿子。
她先答應了下來,打算蒐集這幾天的一線情況,也算給老闆提供些素材。
視頻通話剛結束,方卓剛呼吸兩口氣,秘書劉宗宏又馬不停蹄的遞上電話。
這是來自高盛菲利普的。
菲利普希望再確定一下今日會談的時間。
因爲時差,申城今天夜裡的十點半就是紐約週二的九點半,也就是納斯達克再次迎來開盤。
高盛太上皇保爾森已經敲定合作意向,份額和時間這最重要的兩項都確定下來,再具體的就是交給這次帶隊來華的菲利普。
“晚上九點?太早了,就晚上十二點。”方卓不同意菲利普的時間。
今晚九點,納斯達克那邊還沒開盤呢,枯坐在會議室裡幹什麼。
“方總,我和凱雷、德卲都希望這個時間能更充裕一些,最晚也是夜裡十一點鐘,畢竟我們都還要和各自公司對接。”菲利普誠懇的說道。
方卓剛想說話,忽然察覺要素:“橋水呢?”
這次來了五大機構,英仕曼在和保爾森溝通的時候就被踢了出去,剩下四家都是美國公司。
菲利普說道:“我和凱雷的伊恩、德卲的格蘭特都認爲亨利不宜參加這次會談。”
方卓明白了,這是內部又做掉一家,三家不知怎麼溝通的,把橋水基金給踢了出去。
他沉吟道:“這次大宗交易的份額……”
“當然還是不變的2%。”菲利普說道,“高盛0.7%,凱雷0.65%,德卲0.65%。”
相較於原本初步談下的均分,高盛多拿0.2%,另外兩家各自多拿0.15%。
方卓的這筆股票是要交割給高盛,然後再由高盛交割給凱雷和德卲,兩次交割的價格自然是不同的,而提交給SEC的信息披露是在第二天。
這是在與保爾森溝通時確立下來的框架。
只是,現在出現了一些細節上的不同。
“行吧,也算是亨利給你付的醫藥費。”方卓確認了下來,他詢問過菲利普二次受傷的情況。
菲利普鬆了一口氣,這樣果然是可以的,方總只需要交割2%,具體是哪幾家都無所謂,而在這其中,凱雷的政治資源最豐厚,德卲集團和易科有中間人,相對尷尬的橋水基金在稍一溝通後就被投票踢了出去。
雖然橋水沒有投票,但高盛、凱雷、德卲的3票恰好過半。
五家的交易太擁擠,四家就剛剛好。
“那就晚上十一點見,我也想早點了結這件事。”方卓嘆息道,“這次以後,我做我的公司,你們搞你們的基金,大家各走一邊。”
菲利普連忙說了句:“方總,我們之間還有很多的合作空間。”
方卓笑了笑,掛斷電話。
他對菲利普這個人的印象還真是不錯,只希望下次不要再見到他。
時間還早,但公司不能去,那邊還窩着一羣茫然的空頭代表。
易科股票已經順利開盤,所有做空機構都損失慘重,這羣人或許還寄望於SEC的和解,或許還寄望於大機構的談判,又或許,他們已經猜到自己被拋棄了。
可是,又能怎麼辦呢?
從當下的時間節點往前覆盤,似乎在開始做空易科的那一刻,事情的結果就已經註定了。
金融市場願賭服輸,只是,這次輸得格外慘。
申城時間的週二白天,方卓自回國以來纔算是有了一個相對輕鬆的整塊時間。
國內領導觀察情況,國內媒體消化信息,空頭們猶如行屍走肉,大機構忙着內部談判,而國外掀起的波浪只要放下手機就彷彿壓根不存在。
只有SEC和納斯達克飛來申城的高層還在試圖推進整件事的和解。
不過,方卓對納斯達克CEO羅伯特、SEC五大委員之一的特里斯坦都表達了願意解決這件事的態度,但他們的急躁很快就被其它力量壓制下去。
方卓說:“可以,週二可以用期權結算來解決這件事。”
然而,不論羅伯特還是特里斯坦,他們的回執都遭遇了另類反饋。
兩個人也就逐漸變得沉默。
甚至,他們也沒嘗試向外界釋放來自方總的這一表態。
當事人願意和解,別人乃至先前的受害者不願意當事人和解,這……這就再等等吧。
曾經迫切威脅、發動資源、買通媒體的大機構已經轉換戰壕,毫不猶豫的主動積極的推遲易科事件的結束時間,週二不行,最早也得是週三。
大客戶和部分大機構隔空形成了意願上的合流,共同決定着易科股價的走向。
方卓這天白天頗爲愜意,先是聽取來自易科華夏的市場彙報,然後又與人在德國的邱慈雲通話,聽取那邊的建設進程,最後,趁着還有時間,他還睡了一覺調整時差,準備晚上迎接納斯達克新的一天。
申城深夜,多數人已經睡去。
從十點鐘開始,高盛菲利普、凱雷伊恩、德卲格蘭特就在酒店的高級商務會議室等待方總的到來。
然而,約定好的十一點鐘沒有出現,直到十一點半,方總才姍姍來遲。
“方總,晚上好。”
三個人見到方總,共同起身歡迎。
方卓右手虛按,示意大家不用客氣。
相較於上次的見面,這三位都是既低調又熱情很多,從臉上的表情就能看出來。
申城夜裡的十一點半,納斯達克已經開盤2個小時,YIKE股票神奇的還沒有停牌,這令所有人都延續了昨天的狂歡。
截止到方卓走進會議室,易科股價已經從昨天的收盤價286.94美元漲至418.6美元,已經是上週五的4.67倍,市值瘋狂的接近1200億美元。
大衆的市值曾經在去年逼空時達到3000億歐元,超越埃克森美孚公司,成爲全球第一。
現在,已經有媒體認爲易科也將利用做空擠兌,再次超越埃克森美孚,也成爲全球第一。
這麼一算,上漲空間還很大。
“大家辛苦了。”方卓接過秘書遞來的咖啡,笑着說了一句。
三個人都是連連謙虛:“不辛苦,不辛苦,都是分內的事情。”
伊恩、菲利普、格蘭特,他們臉上都有濃重的黑眼圈,尤其菲利普,腦袋已經兩次遭受創傷。
方卓抿了口咖啡,點頭道:“行,看盤吧。”
這次大宗交易的價格確定可能是最爲簡單的。
方卓和保爾森一致同意把美東時間週二中午12點的易科股價作爲大宗交易價格。
至於後續能挺到什麼時候,那就看SEC那邊施加的壓力了。
如果真的協調不了,SEC徹底動怒,易科盤中停牌,那也是高盛他們的事情。
按照現在的情況和孔豫接洽的大客戶態度,週三中午或許會宣佈易科結算期權的事情,最遲不超過週三下午4點鐘收盤。
同時,MIGA基金在今天下午就會開始秘密出貨,這也是爲了避免SEC強行停牌的風險,另外一部分會放在明天上午。
方卓通過大宗交易交割2%,這2%釋放在大機構手裡,而大宗交易不納入即時行情,成交量在結束後計入股票成交總量。
MIGA基金通過二級市場先交割2%,這2%化爲流通股,到了明天,它剩餘的2.9%和易科5%期權結算都會先後釋放,也就基本完成這次的軋空收割。
同時,各項信息披露也會嚴格遵守SEC和納斯達克的相關規定。
按照美國《威廉姆斯法》13D條款,MIGA基金持有4.9%雖然沒有達線,但這次已經成爲方卓的一致行動人,也必須做信息申報。
只是,這個時間可以放在次日。
相對而言,全球其它市場,像英國,它這方面規定的更嚴格,要求是次日中午前披露,香江的最爲嚴格,要求是次日上午9點鐘之前披露。
總而言之,方卓一夥人已經做好了各方面的準備,就想安安穩穩出個票,然後老老實實做個手機。
會議室裡利用投影讓大家都能清晰的看到YIKE股價在納斯達克的變動。
今天很安靜,只有偶爾的杯子動靜,連低聲討論都很少。
418.60美元。
428.48美元。
441.29美元。
股價的數字簡單變動,這卻代表着億級市值的增長。
饒是三大機構的絕對高層,伊恩、菲利普、格蘭特也很少見到這種速度。
“喲。”方卓忽然打破了會議室的安靜。
伊恩被嚇了一跳,下意識問道:“怎麼了,方總?”
“《華爾街日報》的報道轉變風向了,他們說我是給SEC敲響警鐘的英雄。”方卓啞然失笑,“這也太快了吧,我還沒做好當英雄的準備呢。”
伊恩聽到是這樣的小事,溫和的說道:“日報人太多,難免有意見上的分歧,聽說那個對方總出言不遜的已經離開《華爾街日報》了。”
方卓訝異的看了眼伊恩,消息這麼靈通,還關注到這種細節,之前的報道就是凱雷集團買的吧。
伊恩報以友好的微笑。
方卓繼續用手機瀏覽下一條推特消息,順口唸了出來:“昨天,我學金融的哥哥要寫一篇關於易科軋空的論文,今天,我也要寫一篇新媒體平臺成就散戶之王的論文。”
他笑道:“這金融真有意思,散戶們一旦抱團竟然可以反過來收割機構。”
伊恩不同意這一點,評價道:“散戶們不齊心,這只是暫時的。”
方卓看向伊恩,悠悠的說道:“但是新的互聯網平臺有機會賦予散戶們團結的意志,不是嗎?”
伊恩忽然不敢接話了,方總已經夠壞,不要再利用什麼狗屁散戶之王的事件再壞上加壞了。
兩人說話之間,易科股價已經跳躍到470.49美元,眼看着紐約中午12點就能衝破500美元。
方卓放下手機,看向跳躍的數字。
正當他想說話的時候,秘書劉宗宏忽然接到了一個電話,然後悄悄的走到老闆旁邊彙報情況。
只是,剛剛彙報到一半,會議室外面隱約傳來喧鬧聲,偶爾還夾雜錘門聲。
三大機構高層同時警覺,中小機構的人摸過來了?方總的保鏢有沒有帶夠啊?
“是橋水的亨利。”方卓平淡的說道,“需要放進來嗎?”
菲利普鬆了一口氣,立即說道:“不需要,方總,讓他消失。”
咚!咚咚!
這已經不像是敲門聲,而是用頭撞門的聲音了。
方卓還是於心不忍,揮揮手道:“放進來吧,別死我這裡。”
會議室門被打開,亨利爬進了會議室。
菲利普、伊恩、格蘭特面無表情。
亨利站起來,第一時間把門關上,然後一把扯掉領帶摔在地上,憤怒的說道:“你們怎麼敢!怎麼敢背叛橋水!”
方卓見這位還看了自己,無辜的說道:“不要這樣看我,我們從來都是對立面,我哪有什麼敢不敢?我也懶得插手你們的事。”
反正,今天只是和高盛交割,後續怎麼處理是高盛的事。
亨利聽到全球首富這麼說,還想把他自己洗白,更加憤怒了:“不要以爲我來華夏這幾天沒打聽過你,你自己的名聲什麼樣,你不知道嗎?沒有你的首肯,他們怎麼敢!”
他在申城不是沒有收穫,關於什麼風投獵手的口碑連細節都摸清楚了。
這姓方的從始至終都是惡意滿滿,《華爾街日報》說得好,這是方卓的蓄謀已久!
方卓冷笑一聲。
亨利見方總冷笑,趕緊把憤怒轉向更讓自己憤怒的人,明明都是一起來的,居然幹出來這樣的事!
“菲利普,你們高盛等着上法庭吧!”亨利眉頭豎起來,“證監會正等着把你們和法布里斯一起送上法庭!你們等着!你們等着!”
他又看向凱雷的伊恩。
伊恩回以禮貌的注視。
亨利冷笑道:“伊恩,菲利普最早先找了我,他要把你們凱雷集團踢出去,我總以爲我應該堅守一些底線,看來,我還是錯了!”
伊恩愕然,轉頭看向菲利普。
亨利最後對德卲集團的格蘭特說道:“任何妄圖打擊橋水基金的行爲都會受到懲罰,也絕對不會得逞,只要我走不出這間會議室,外面立即會把你們坐下來談判的事情弄得滿天飛!”
他又重新把視線放在了會議室裡的主導者。
方卓覺得亨利真是把自己想的太沒底線了,什麼叫“走不出這間會議室”,不至於。
亨利猶如不屈的鬥士一樣佇立在會議室。
方卓喝了口有點涼掉的咖啡。
菲利普和伊恩、格蘭特交換眼神,事已至此,還是談一談吧,總比事情被搞砸或者引起連鎖反應強。
會議室裡很快響起密集的交流聲。
亨利代表橋水基金坐在了第五個位置。
僅僅十分鐘,結果就討論出來,時間緊迫,不容拖延,高盛0.6%,凱雷0.55%,德卲0.55%,橋水0.3%。
方卓聽着新的方案,沒有任何評價,平靜的接受重新坐在一起的四家。
美國東部時間週二中午11點半,易科股價已經突破500美元。
“還有半個小時。”方卓看了眼時間,這也是申城凌晨0點30分。
菲利普嚥了口唾沫,生怕最後半個小時再出現什麼波折。
然而,除了數字依舊跳動,這半個小時格外平靜。
518.58美元。
大宗交易的最終定格價。
也意味着,2%的股票價值29.633億美元。
這是四大機構聯合交的份子錢。
高盛早就準備好一系列的文件,這些文件被轉給隔壁會議室的律師和法務團隊審閱。
投影上的數字依舊在跳動。
但四大機構的高層總算是把心放了下來。
“方總,易科可以被寫入金融教材了。”伊恩帶着一些恭喜的意味。
方卓微微搖頭:“這對我有什麼用?要不是你們做空易科,哪裡會有這樣的情況?這次我不知道得罪了多少人,你們可真是害苦我了啊。”
四個人不約而同在心裡罵了一聲,各自低頭掩蓋表情。
文件審覈需要時間。
很快,伊恩從手機上看到一條來自推特吃瓜羣衆的最新消息。
——方總在Quora關注了新的問題:如何讓資產跑贏通脹?
伊恩不知道該說什麼好。
他思索一會,說道:“方總,我們凱雷集團擁有極其專業的理財團隊,可以幫助你的資產進行更好的增值。”
方卓的目光變得很神奇,問道:“你們那麼專業,那是怎麼坐在這裡的?”
伊恩:“……”
其他三個人都沒有自取其辱。
伊恩越挫越勇,拋開方總對自家機構的傷害——旗下一隻基金已經被迫平倉了,他還是很佩服這位華夏人的:“方總,你這筆資金會放在MIGA基金?”
“也不一定,可能再買一架私人飛機,我現在這架好像有點小了。”方卓真誠的分享想法,“或者,用第三方公司買些專利,我們的專利還是太薄弱了,這是一個很深刻的教訓。”
易科的專利問題還沒解決呢。
伊恩微微舔了舔有點乾涸的嘴脣。
方卓悠然神往的說道:“或者,買艘遊艇也不錯,我可以在遊艇上請來諾基亞的康培凱,打到這個份上,諾基亞很快也會面臨易科的訴訟結果,它不和我們講和,下半年的發展肯定會遲滯的,易科和諾基亞付出的代價,也未必誰更嚴重。”
諾基亞被卡專利,嚴不嚴重?
可預見的未來還挺嚴重的。
嚴重到什麼程度?就像易科現在一樣。
非理性的市場、被擠兌的空間、瘋狂抱團的散戶、頭疼的利益交換、忐忑不安的心情、中小機構的絕望,這四天以來各種情況讓四大機構的高層都猶如不知疲倦的倉鼠。
然而,這一刻,倉鼠好像跳下了跑輪,疲憊的思維忽然變得清晰。
靜謐的會議室裡瀰漫着一種讓人捉摸不透的氛圍。
方卓還在談着自己交割的股票資產:“或者,我在紐約買棟辦公樓租給公司當總部也不錯,這錢應該夠買樓吧,我們談專利需要一個寬敞的地方,我希望微軟、諾基亞、三星、索愛、HTC等一大幫人都能坐下來好好談,誒,算了,不說了,股票還沒交割,萬一出現岔子呢?”
他收了收規劃。
“不會的,不會的。”菲利普摩挲着手指,沒去看方總,把視線壓在辦公桌上。
方卓似有似無的點了點頭,重新變得老神在在。
許久,隔壁辦公室的審覈結束,高盛在這方面還是很專業的,幾乎沒有太多存在異議的地方。
方卓爽快的簽字,順便填寫了明天需要上報的信息披露內容。
等到繁複的文件簽署完畢,時間已經是凌晨兩點鐘。
方卓放下鋼筆,自我評價道:“我啊,就是刀子嘴豆腐心。”
四個人都看向刀子嘴刀子心的方總,這位現任世界首富不知道心裡裝着多少把刀。
“不然,我能把亨利放進來?死外面都沒人理,是不是?”方卓舉了個近在眼前的例子。
亨利走了兩步,伸出右手。
當他握上方總的這一刻,多日的疲憊彷彿都被驅逐,手上忽然有了力氣。
“橋水基金感謝方總。”亨利的聲音有些低沉,盯着方總的眼睛。
方卓任憑他重重的握住自己的手,眼神也毫不迴避的凝視對方,淡淡的問道:“是嗎?”
這個眼神太平靜。
亨利的心跳忽然快了一拍,一種毛骨悚然的感覺涌上心頭。
他以往聽過方總的名字,做空易科也看過對方的資料,但這次真的面對面打交道真是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此時此刻,印象好像又一下子變得模糊,只有面前絲毫不帶情緒的眼睛映在心裡。
沒有情緒,冷漠冷淡,像是無情玩弄老鼠的貓科動物。
“是的,方總,橋水基金歡迎你的投資,我們擁有世界上最專業的服務,只是偶爾在世界首富面前敗北。”亨利好像不受控制的就把奉承話從嗓子裡吐了出來。
他想鬆開手。
方卓反而重新握了握這位橋水副總裁的手,臉上也露出微笑:“僥倖而已,我相信橋水。”
他鬆開手,和另外三位也一一握手。
手續齊全,時間已晚,方總帶人揚長而去。
會議室裡剩下四家機構此行來華的高層。
“你在看什麼?”凱雷的伊恩忽然詢問有些怔然的亨利。
亨利一扭頭,看到了伊恩那種熟悉的犀利的眼神。
他緩緩說道:“我在看離開的方卓,我想看看他的那些資金是從哪裡來,想看看他的MIGA基金又有什麼樣的客戶。”
單憑精妙的設計,易科在週一那天就開不了盤,也不會有這麼多的波折,不用付出這麼大的代價。
“只要知道他存在一筆資金,只要知道他串聯了一批人就足夠了。”伊恩眯了眯眼睛,“ITC對易科的情況很憤怒。”
亨利當然知道ITC對初裁無效甚至變相成爲易科誘餌的事很憤怒,那位新換的審理法官就是橋水基金的關聯客戶。
只是,此時此刻,夜幕深厚,總覺身上涼意。
“眼前的事情先處理好,我要給那邊打個電話。”亨利長吁一口氣,這個事也算是結束了。
他轉身離開會議室。
伊恩看着亨利的背影離開,又看到了格蘭特和菲利普若有所思的表情。
他相信橋水,相信橋水不會善罷甘休。
人不會在同一塊石頭上絆倒兩次。
神秘人最終是以失敗告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