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力堅那邊是在掐尖，但實際上，從我們整體產業的發展來看，我們最優先要做的是把28n-14n的工藝吃熟吃透，實現這部分製程的自主可控。」
「讓人欣慰的是，這個目標是可以實現的。」
「28n已經屬於先進製程，未來數年不管在國內還是全球都有很大的市場，物聯網、汽車電子、網絡通信，這都是先進工藝下放的方向。」
「冰芯今年對於第二代FinFET的研發比較順利，預計能提升芯片20%的性能，降低60%的功耗，進步明顯。」
「冰芯在先進製程上的研發沒有問題，雖然沒有使用EU，但我們在DU上的驗證方案基本可行，這能爲國內行業替代爭取到很多時間。」
「行業發展現在存在一個參差不齊的局面，基礎領域還是更應該夯實，未來這種圍繞冰芯和易科的競爭有擴大的趨勢，基礎越好，競爭才越能有底氣。」
「目前和未來的局面，我認爲這是一種介乎於失控的博弈，就像賽車過彎道，後輪失控了才能漂移，但整輛車仍舊按照既定方向前進。」
京城的會議室，方卓最後再次重複自己的觀點：「競爭的戰略重心已經從冰芯轉移到行業，已經從先進工藝的突破轉移到成熟工藝的保障。」
作爲冰芯的董事長，方卓發表了一番近日來風波的見解，這無疑是讓參會人員都十分驚訝的。
由點及面，這當然是競爭範圍的擴大，但這樣的發言也似乎是主動讓出部分支持資源。
會議進行到很晚，方卓除了談未來競爭的看法，也談了談冰芯與中芯在這次競爭中的不同，後者仍然有技術引進與設備採購的許可，這很值得利用。
就像他說的，以BIS爲主的限制目前只針對尖端的冰芯，他們這次的措施更多是震驚於冰芯所取得的成績，從而把大部分注意力都放在這上面。
當然，美力堅那邊也有很多呼籲，但出於種種因素，這便是擺在面前的競爭策略。
晚上十一點鐘，方卓走出會議室，心裡猶豫着是在京城留一晚，還是連夜飛回廬州，但他只走幾步都被喊住。
「方總，你們的四重方案確實可行嗎？」
「趙司，成本肯定會提高，但肯定是可行的，它實際上基本能保障我們在更高成本下對10n和7n的商用。」方卓在來京城之前就彙報過這個事，此刻知道對方只是更想聽自己親口的確定，「成本雖然高了，但單個零件相較於整機，這肯定是必須要做。」
這一點沒什麼好說的。
趙司點了點頭，笑道：「這樣說，我們的時間還很多？」
「樂觀的來說，確實還不少，我們當前階段追求的是自主可控，而不是全盤國產化。」方卓略一沉吟，說道，「可控這個事還有波折，但階段性的目標是沒問題的。」
「別人說這話，我心裡都得掂量掂量，但聽了方總的話，我心裡是長出一口氣。」趙司這麼說道。
方卓笑了笑：「這不是我，是邱總，是胡院士和樑院士他們的意見，冰芯過去是奮勇往前，現在是保障產能，未來是繼續衝擊巔峰。」
趙司連連點頭。
方卓又談了幾句自己近期考察視察的情況，然後就準備告辭離開，時間已經很晚了。
趙司卻還有未盡之意，「咳」了一聲，邀請道：「方總，明天市裡有個見面會，特地邀請你。」
方卓有點驚奇：「見面會？」
「是的，聽說易科成立了一個整車研發的項目，市裡對這個很感興趣，希望能和方總當面聊聊。」趙司不負責這個工作，是受人之託。
方卓最近滿腦子都沉浸在半導體裡，聞言
愣了愣才反應過來，哭笑不得的說道：「趙司，這個……只是研發項目，八字還沒一撇，易科近期又可能遭受別的情況。」
「不耽誤，不耽誤，易科願意研發多久就研發多久，覺得什麼時候合適就什麼時候做，市裡只是想問問易科，看看有沒有什麼能夠幫到的地方。」趙司笑眯眯的說道，「過去幾年，國家對這個還是很重視的。」
國內對新能源的補貼從09年就開始了，到現在爲止差不多有兩個階段，頭三年是對電池電量的補貼，過去三年改成對續航檔次的補貼，今年4月又剛剛出爐了下一階段的政策，增加對純電車最高車速的要求。
而真正提速發展是從2013年開始，因爲這一年的財政補貼是從試點城市向全國無差別的鋪開。
2013年的新能源銷量年增速是5%，2014年是290%，今年預計也會超過200%。
當然了，從漲幅增速來看是極其迅速的，但只看銷量數字就很讓人心涼了，2013年的新能源銷量是7萬輛，14年是4萬輛，今年預計在17萬輛左右。
這相較於國內如今一年2000萬輛的乘用車銷量，直如螢火皓月。
「易科的這個立項是一次探索，我們還要看內部研發的效果如何，如果不讓人滿意，未必會上。」方卓再次說道。
「是這樣的，方總，市裡不會說強烈要求易科怎麼樣，只是一個先期接觸，如果易科要做，那希望能夠優先考慮這邊。」趙司認真的說道，「不管是人，還是廠，又或者造車資質、資金，易科需要什麼，這邊都可以協調。」
話說到這份上，方卓也沒法不答應下來，反正，也就見見面而已，他說的是實話，八字沒一撇呢。
次日，方卓在京城再受熱情的接待，但不同於昨天的侃侃而談，他今天實在說不出什麼，既沒確定加不加入這個浪潮，也不確定內部研發的效果如何。
等到離開京城，他在路上還給虞紅打了個電話，吐槽她對外透露消息所帶來的影響。
「早晚瞞不住的，我們的招人動作挺明顯。」虞紅不以爲然，「京城接觸你就接觸你唄，大家都知道你在忙什麼，你客套客套比我們客套容易。」
「就是心煩。」方卓直言不諱的說道，「沒功夫考慮這個。」
「過了這陣風就好了。」虞紅說道，「華盛頓那邊想見你呢。」
「交給施羅德處理就好。」方卓簡單的說道，「也沒有太多好說的，但凡能在明面上聊的，私底下我也能更早的知道。」
他這幾個月沒有公開亮相或者回應國外輿論，但私底下與朋友們的交流沒有中斷，只能說，隨着大家手裡的票子出掉，都越來越趨於作壁上觀。
易科如今的體量沒法單純處理，而不管BIS還是行政層面，普遍認爲易科這次沒什麼選擇，必須在剩餘的晶圓代工企業裡合作。
目前，BIS已經在對第二份臨時許可證進行審查，從當前的溝通來看，還是沒什麼問題的，這也屬於正常的緩衝。
下午時分，方卓抵達廬州，匆匆視察與申城新陽合作的用於光刻膠研發、驗證和生產的新廠。
之前投建的時候連程序都沒走完，現在，位於冰芯後面的廠區已經基本完工，各項手續也都補齊。
方卓是在廬州領導的陪同下一起視察事關冰芯供應鏈穩定的新廠，他也再次和地方談了談當前的情況與自己堅定的態度。
等到臨近晚飯時間，市裡邀請冰芯掌門人蔘加個接風宴。
「我這有什麼好接風的，又不是好長時間沒回來。」方卓啞然失笑，「我這就是地頭蛇，接什麼風。」
市裡領導面色有異。
方卓察覺到不同，問道：「是有什麼新的情況？」
「省裡聽說易科有做車的計劃？」領導放低聲音，這麼問了句。
方卓明白了，無奈道：「八字還沒一撇……」
領導忽然振奮道：「沒事，方總，就是先談談，咱們先聊聊，不管易科需要什麼，不管易科什麼時候做，全都是易科的主導權！」
方卓躊躇片刻，還是應下了。
晚餐氣氛熱烈，不同的人卻有相似的場景。
這一晚，方卓只是小酌，回去之後先打兩個電話，剛要休息卻接到來自申城方面的電話。
他剛剛按通，突然靈光一閃，問道：「廖秘，不會是想問易科造車的事吧？」
電話另一端十分驚訝：「方總，你已經接過領導的電話了？」
「八字還沒一撇……」方卓第三次的態度開始雷同。
「方總，市裡就是先聊聊……」對面同樣開始雷同。
方卓揉了揉臉，行吧，這確實是易科應有的影響。
他這次沒有答應回申城，而是指派了常務副總裁虞總代爲出面。
「方總，不管其他人怎麼出條件，申城都可以再加！」廖秘書臨掛電話前忽然來了這麼一句。
「好……真正能做的時候，申城永遠是第一位的。」方卓不得不雷同的表態，都是第一，都是並列第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