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場輿論之下少有的三家掌門人直面鏡頭的看起來頗有即興感覺的訪談沒有太久。
YouTube的直播持續了一個小時。
這是幾乎沒有寒暄又話題轉折很快的一個小時。
除了談論智能機誕生的時機背景、直面易科的專利競爭、諾基亞的遲鈍決策，三個人也談到智能機的生態、移動互聯網的未來、公司發展中碰見的問題等話題。
往往喬布斯或方卓兩三句談完感想，話題就迅速更迭，施密特試圖拉一拉內容卻不產生效果，最後就聽之任之。
等到直播的攝像頭關閉，施密特的額頭微微冒汗，倒是方卓和喬布斯有些意猶未盡。
方卓和喬布斯握手，比施密特更有主人風範的說道：“喬布斯，你的到來對大家都意義重大。”
喬布斯沒說什麼。
等到臺下觀看這場訪談的嘉賓之一庫克過來，他才直言不諱的說道：“不論諾基亞頑固的堅守塞班，還是匆忙打造新的系統，它都很難跟上時代，這是我們的共識。”
方卓看了庫克一眼，和他也握了握手，笑道：“對，這是我們的共識。”
不僅僅通過電話確認，而是兩位決定企業方向的掌門人親自確定的共識。
這也是讓庫克得到確認的決策，接下來不論有什麼其它因素，兩家掌握關鍵觸屏專利的手機廠商已經實質性的達成共識，在對待諾基亞的專利態度上聯合起來。
蘋果公司的人離開。
施密特看着喬布斯的背影消失，忽然說了句：“他看起來還不錯，只是黃了點，瘦了點。”
方卓嘆了口氣，今天不得不第二次說道：“做人要厚道。”
他簡直快要懷疑自己了，身邊出現的都是什麼人？
“我又沒說什麼，況且，事情就是要客觀來看。”施密特不滿的說道，“你覺得庫克怎麼樣？”
這是沒說什麼，但意思都在話外了。
去年12月，喬布斯沒有出席連續11年露面的Macworld大會，這讓很多人擔憂他的健康問題。
上個月，喬布斯發佈了公開信，說他體重下降是因爲內分泌失調，還說這種營養問題的治療相對簡單而直接。
僅在不到兩週，他把日常運營工作交給庫克，告訴員工會在夏天回來，表示健康問題比最初預想的更爲複雜，但仍會繼續參與公司的重大戰略決策。
很顯然，他這一次也把與諾基亞的競爭視爲重大戰略決策的一部分。
“庫克挺好的。”方卓簡單說了句，“蘋果願意更堅決的站在諾基亞的對面，這是一個利好消息。”
施密特聲音微微放低：“這有助於易科與諾基亞的協商，或許，你們只是欠缺一個坐下來的機會。”
蘋果中斷了與諾基亞的談判，這未嘗不能促成易科問題的解決。
畢竟，不論諾基亞怎麼向ITC起訴，它也如方總所說的那樣，短時間內要過關鍵觸屏專利這一關，蘋果不談，讓易科來談嘛。
蘋果也是競爭對手，江湖道義可講可不講。
在施密特看來，雖然諾基亞與易科嘴上都很強硬，但還是有機會交換條件，握手言和的，哪能真的你一刀我一刀的捅啊？
方卓瞥了眼施密特一眼，確認他的才能確實足以帶領谷歌變得更強。
他淡淡的說道：“我還等着諾基亞來收購易科呢，最好是康培凱親自來。”
施密特覺得這恐怕很難了。
不過，他能理解方總的這種態度，換了自己年輕那會要是這麼富有，得比方總還橫。
但不至於真的拼到彼此禁售吧？
施密特相信易科與諾基亞之間的收場只是欠缺一個契機而已。
……
YouTube的網絡直播是個互聯網應用的新形式。
當久未露面的喬布斯、漩渦當事人方卓、湊數的谷歌CEO施密特三個人在一起小小的討論了一波相關話題，最立竿見影的影響是，蘋果和易科的股票都飄綠了。
月初的時候，易科和蘋果都受財報的刺激，股價出現金融危機之後的大幅度回彈，蘋果從谷底的680億漲到接近800億，易科從谷底的130億漲到200億。
整個2月份，兩家公司的股價總體仍在回調，即便金融市場仍舊存在不確定性，但優秀的市場表現仍舊讓公司被認可，蘋果市值漲到870億，已經奔着900億去了，易科則是漲到240億，回調幅度更大。
只是，月底的最後幾天，易科股價受諾基亞、華爾街空頭相關消息的影響，一直在84美元左右震盪，行情處於觀望狀態。
很多人都覺得諾基亞給出的兩月時間很有震懾力，媒體對此的解讀也讓人悲觀。
但今天的這場直播，易科掌門人直接駁斥了這樣的論斷，指出易科6月份發佈會足夠銜接最壞情況的現實處理，以及，提出了易科反訴諾基亞的後發制人。
未必真要制人，但能夠換血便具有談判的基礎。
這樣的預期讓易科股價衝破震盪，漲到了88.68美元。
晚上的時候，方卓在易科開了小會，談到公司股價的事情，笑言這是一個很吉利的數字。
只是，次日，他在總裁辦接到了來自微軟的電話，被告知搭載安卓系統的易科手機存在侵犯微軟專利的情況，需要兩邊公司對接協商，看看如何解決這個問題。
微軟？
方卓一門心思都在股價、空頭、諾基亞、ITC等因素上面，冷不丁被微軟致電，還真是有些茫然。
“虞總，你查下微軟涉及的手機專利情況，我先給施密特打個電話。”方卓嗅到不一樣的氣息，拿出手機，又補充道，“再查查微軟近年來打的專利官司。”
虞紅面色凝重，走出總裁辦。
方卓給施密特撥了個電話，但是沒通。
他一邊等待回電，一邊思考這時候冒出來的巨頭。
十五分鐘，施密特那邊還沒動靜，虞紅已經帶着一部分信息回來了。
“一個很不好的消息。”虞紅嚴肅的說道，“前年的時候，微軟宣稱Linux侵犯了它的235項專利，但是，它沒有公開過這些專利的具體內容。”
安卓便是基於Linux內核研發而來。
方卓用手指關節敲了敲桌面，驚訝的問道：“等等，我聽錯了嗎？多少項？”
虞紅報着準確的數字：“235項專利。”
方卓：“……”
虞紅給了方總十秒鐘的消化時間，然後繼續說着有用的信息：“微軟的一貫策略是直接和那些應用Linux技術的公司談判，簽署專利授權協議。”
“簽署協議，繳納專利費的公司包括亞馬遜、Novell、Linspire、TurboLinux等公司。”
方卓再問：“微軟此前對安卓沒有絲毫動靜，谷歌那邊有過這些處理嗎？”
虞紅搖了搖頭，給出團隊臨時的意見：“微軟或許是在等待搭載安卓系統的產品賣的足夠多，按照微軟過去的習慣，它也不會和谷歌談判，而是直接與終端廠商談判。”
方卓明白虞總的意思，終端廠商直接搭載了安卓系統，谷歌是間接的獲利。
他沉吟片刻，皺着眉頭說道：“你覺得這和諾基亞有沒有關係？”
“理性上暫時不清楚，但是，直覺上，我認爲存在很大關係，昨天蘋果剛剛給出堅定的態度，我們兩家合作就能卡住諾基亞前進的腳步，今天，微軟就站了出來。”虞紅認真的說道，“這很難不讓人聯想。”
方卓點點頭，他有理性之外更直接的印證。
只是，沒想到是這樣把微軟牽涉了進來。
桌上的手機震動，施密特把電話回了過來。
方卓直接告知施密特最新的消息。
“啊？等等，我確認下情況。”施密特極其驚訝，這邊電話不掛，直接用座機聯繫微軟的人。
谷歌和微軟存在競爭，但他和微軟高層比較熟悉。
短短几分鐘，施密特放下座機，確認道：“是的，方總，微軟提出了專利方面的訴求，如果不出意外，安卓系統是侵權了。”
他頓了頓，繼續說道：“我問麥克，安卓侵犯了多少專利，他的回答是幾百個。”
方卓再次聽到“百”這個單位，有種發自內心的笑意：“施密特，你聽聽你在說什麼，微軟攜幾百個侵權的信息殺入我們與諾基亞競爭的戰場，這真是一個好消息。”
“給我五分鐘時間。”施密特再次說道。
這次，他掛了電話。
五分鐘之後，施密特再次接上通話：“方總，我們緊急分析，情況或許沒有那麼糟，微軟的專利應該存在大量非標準必要專利，是能夠繞開的。”
“但這需要時間和精力，以及，更好的處理方案是，微軟會把標準必須專利與非標準必要專利打包在一起進行授權談判。”
數百項專利裡或許有一大半都可以繞開，可是，一小部分難以繞開或者更需要時間的專利就讓繞開這個動作變得不具有性價比。
“施密特，你有沒有意識到，微軟不是在針對易科，而是在針對安卓系統。”方卓說道，“這是奔着安卓系統來的。”
施密特沉默，這件事很突然，他也需要時間來消化。
此外，他很懷疑微軟現在想扮演的角色。
谷歌爲了安卓系統付出了大量的資源，如今正是積極拓展市場的關鍵時刻，先是易科與諾基亞陷入專利官司，再是微軟打着侵權的旗號叫陣安卓。
這不是很健康的信號。
“易科就是想好好賣個手機而已，怎麼這麼多攔路虎？”方卓嘆道。
“沒事，方總，你以後也是其他人的攔路虎，不，你現在已經也在攔着諾基亞了。”施密特還有心思勸慰，“微軟一直不動，現在出手，可能就是與諾基亞有關。”
時間太巧合，由不得不往諾基亞身上想。
他繼續說道：“谷歌、易科、安卓永遠站在一起，方總，我需要更多的時間來了解情況，也確認是不是與諾基亞有關，或許，我們可以用PRO聯盟專利互授的方法來解決這個問題。”
“如果真的與諾基亞有關，可能也是一個恰當的和解機會。”
施密特昨天還在說和解，今天就覺得可以再談談。
方卓放下手機，把聽到的情況告知虞總。
很快，總裁辦裡在兩人的思考中安靜下來。
巨頭忽然露出獠牙，而且，一下子就是數百項專利。
這讓諾基亞、LG、HTC、蘋果、易科幾家公司的專利之爭都顯得小家子氣，十幾項和數百項完全不是一個數量級。
當然，非標準必要專利存在講究，可是，數量仍舊讓人驚訝的多。
“我們先假設，諾基亞在蘋果轉向的情況下與微軟進行了合作……”
半晌之後，方卓出聲，設定條件。
虞紅凝神，但方總沒有繼續往下說，而是明顯的陷入沉思。
諾基亞的專利、ITC的裁定、蘋果的立場、易科的利益、暗處的三星、安卓陣營的發展、利好與利空的博弈、空頭機構的蠢蠢欲動……
隨着微軟的忽然發力，所有的因素都在方卓腦子裡攪合在一起。
微軟，尤其是它手握的大量專利，確實是始料未及。
還是來自施密特的電話打破了辦公室的寂靜。
這通電話很簡短。
方卓掛掉之後重新說道：“好了，不用假設了，確實是諾基亞與微軟進行了一定的合作，微軟不希望觸屏關鍵專利被卡，不希望諾基亞是這樣，也不希望微軟WM是這樣，如果易科堅持反訴，微軟可能也會給出相應的法律措施，而不是專利收費。”
“微軟在爲諾基亞站臺。”虞紅簡潔的標明重點。
“專利之爭確實很難，大廠手裡都有手段。”方卓這樣感慨了一句。
隨後，他的語速加快：“現在很多因素都擺在了我們的面前，簡直是一團亂麻，但我剛剛一直在想一個問題，微軟到底想得到什麼？”
虞紅也覺一團亂麻，尤其，她對方總金融市場的佈置模模糊糊，就更增加釐清的難度。
方卓看着小虞，目光卻失去焦點，語速慢了下來，斟酌道：“或者說，對微軟來說，什麼樣的諾基亞纔是最佳的合作者？是一個逆勢騰飛的芬蘭霸主？”
“還是一個奄奄一息的普通諾基亞？”
“除了諾基亞，誰不覬覦它佔下的市場？”
“我們需要時間，微軟或許還可以給我們留出足夠的時間。”
方卓的目光重新有了焦點，給出第一個反應：“虞總，你通知斯金格，賬上沒錢了，收購索尼音樂股份的事情暫緩，索愛手機搭載微軟WM的事情需要重新商討。”
虞紅怔住，斯金格？世界前五的索愛手機？
挾爵士以令索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