貴妃這話擲地有聲,扔出去個頂個兒的有響,連她自己聽着都解氣。
就、不、慣、她、這、毛、病!
“對,就不慣你這毛病!”柴榕火上澆油,他纔不管柴銀杏哭成個淚人,他看貴妃氣焰高漲,來給她加油助威呢。
這人忒討厭,來他們家從來都是盛氣凌人——還說他傻,現在當着這麼多人的面,又說阿美哪哪都不好。
他看阿美哪兒哪兒都好!
好的不得了!
不過,這話似乎只是說嗨了他倆,其餘一干人明顯全被‘巡撫’兩個字給震住了,視線全部集中在趙誠那張漲紅的老臉上,尷尬的他一塌糊塗。
他,好像,似乎,大概……沒和故交好友交實底。
“你是巡撫?”柴老爺子臉當時就撂下了。
他是不知道那是個什麼官兒,可聽顧洵美那話裡比知府還要更大是肯定的了。
一晚上他們什麼都聊,這些年的經歷,朝廷的時局,還有當年信王那場無妄之禍……他是說了來這裡辦事,可是對於辦什麼事,當什麼差卻是隻字不提。
爲啥不提,怕他柴大刀有心攀附,有求於他唄!
趙誠雖然是個大老粗,可是架不住柴老爺子也比他細不到哪裡去,那臉撂的太生硬太明顯,連趙誠個不會看人臉色的都看出他不高興了,頓時就尷尬的哈哈一頓大笑:
“老哥哥——哈哈哈,你看咱倆這麼多年不見,我都忘了和你說了——我是忘了和你說吧?”
“我可沒隱瞞你的意思,你家閨女,”他指着柴銀杏給他作證:“她都知道,我怎麼可能瞞你呢。我是真忘了,我這記性啊。”
要說,他還真不是存心隱瞞,這事兒以後瞞也瞞不住。
柴銀杏其實哪裡知道,她只知道他那說話作派像是個大官兒,但是這時她全部的希望全在他身上,哪裡敢當面就給他駁了,讓人家下不來臺?
這屋子裡有一個算一個都不知道巡撫是個什麼官兒,可是不要說京城裡派出來的,就是隨便縣裡一個芝麻綠豆大小的官兒在他們眼裡那也是頂了一方的天,他們誰也惹不起。
柴銀杏做生意多少年了,這點兒心思再沒有,就輪不到讓顧洵美陰,早讓旁人給玩兒死了。
她識相地沒拆穿了趙誠,這讓他心裡多少踏實了些。
“忘了就忘了。”柴老爺子聽他這麼一說,心裡總算好受了些。
這些年苦日子他也過過來了,沒求誰沒借誰,本來是故鄉遇故友喜從天降,要是摻雜了些其他的東西,就沒意思了。
“反正我柴大刀是什麼樣的人你也清楚,萬事不求人,不管你是當多大的官,發多大的財,我不求你不借你,咱們照樣當好兄弟處,你要怕我有求於你那咱們就當老友相聚,聚完就散,老死不相往來。”
這話說的滿,萬一以後有求着人藉着人的呢。世界這麼大,遇到什麼事兒都說不準,要不要現在就把話說死?
一屋子人急的抓耳撓腮,但礙於柴老爺子積威甚廣,愣是一句話沒人敢反駁,看着他挺直了老腰板,一副大無畏的表情。
“老哥你說啥呢,”趙誠就是個簡單粗獷的漢子,以前也喜歡柴大刀這樣硬梆梆直來直去的性子,一聽他說這話,心裡還真落了底,生出幾分歡喜,感嘆這世人多變,唯有他這老兄弟還是多年前的本色。
“咱們一輩子兄弟,沒求誰借誰的,說這個就外道了!”
“好兄弟!”
貴妃懷疑要不是屋裡他們這些人太多礙眼,這倆老頭就這激動澎湃的勁兒,當場就能抱到一處痛哭失聲,憶往昔崢嶸歲月。
以前她就知道柴老爺子上過戰場,殺過敵。當時也沒細想,只以爲他是被抓去的壯丁,現在這架式看來,一個搞不好人家就是這巡撫的苗子,封疆大吏,只不知當中出了什麼差頭。
時也運也,她嘆。
柴銀杏眼睛抹乾了,再擠都擠不出來。
本來她琢磨着這個老頭來頭大,能震得住知府,沒準給她平了反,誰知到最後居然找上他家門,居中調停。
要不是一大家子堵到陳家門口,聲勢浩大,她都不想出來。
找他爹孃能治得了顧洵美,她還用得着求爺爺告奶奶的在他面前說盡好話,眼淚都流了一籮筐?
這一次兩次的和顧洵美過招,她算是看明白了,顧洵美家裡上上下下使了錢,不只嘴上會說,還會來事兒,把一家子哄的飄飄然,別說這事兒本來就是她理虧,只怕顧洵美錯了,經她那巧嘴一說,家裡人信她都超過信自己。
都怪陳虎不聽自己的,才致使一子錯滿盤皆輸。
本以爲半道殺出的這個程咬金能助她翻盤,結果看這架式人家是要撤託了……即便家裡向着她,又能怎樣?
顧洵美油鹽不盡的,既當堂把陳虎供出來,就沒想着能修好,撕破了臉皮,絕不會因爲柴家人幾句話就把屎盆子扣回自己身上。
柴銀杏越想越是心灰意冷。
“我知道,我說什麼你們也不會信我。巡撫大人既和爹是故舊,你們就……敘舊吧,我家裡亂成一團,陳虎又讓知府打了,動彈不得,裡外全是我張羅,我就……少陪了。”
她也要撤託。
可貴妃不幹了,“別呀,大姐。聲勢浩大的把大家找來,即便是把事情還原真相相,也得咱們倆個當場對質,否則巡撫大人一心要替你出頭,三五不時再來個夜探,我和四郎受得了,木墩兒一個小孩子卻不禁嚇,嚇出個好歹來,你說我找誰說理去呢?”
這話說出來,在場的哪還有一個聽不明白的。
一個死咬着被坑了不撒口的臨門一腳要走人,反而是另一方傳說中坑了人的拉着人不讓走,非要當場說個明白——
這事兒擺明了就是柴銀杏顛倒黑白,可憐趙誠一張老臉紅了紫,紫了青,青了黑的,整個兒一個調色板。
他尷尬啊。
頂着爲民作主的名頭,結果被人利用,當了個二傻嘰嘰的昏官。
他該聽旺財的,少理這破事的!
“你可不能走,不管誰是誰非,把話給我說清楚!”趙誠也不幹了,他怎麼讓人玩兒的,到最後他得知道知道,不然玩兒死了都不知道怎麼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