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03 失節事大

進來的人正是趙平,一襲飛魚服,大紅的耀眼,令人一看便知是錦衣衛。

在場之人都沒有沒有見識的,承平帝扶植起來的錦衣衛從重啓之初便受到諸多關注,頗受朝中大臣忌憚。畢竟錦衣衛並非一般的衛所,他除了負責皇帝的安全,還掌管刑獄,被賦予了巡察緝捕之權,是直接由皇帝親轄。

承平一朝的錦衣衛還只是初啓,並未有多麼駭人聽聞的手段傳出來,可是經過太祖一朝的官員們大多還記得當年的錦衣衛,那可是血腥殘忍至極,上至宰相下至小吏,半夜就直接進府抓人。在自家屋子說半句關乎朝廷、皇帝的壞話,隔天就有人上門……

太祖晚年大殺功臣,全部都由錦衣衛出手,可以說當年聞錦衣衛色變,便是定國公和成國公那樣位極人臣,對上錦衣衛也沒有不恭恭敬敬的,可止小兒啼。

王秀娘出身定國公府,錦衣衛的威名她早有耳聞。便是在如今,承平帝重啓錦衣衛,京城上層人心惶惶她也是知道的。

一看那身錦衣飛魚服,她便知道來者官職不小。

錦衣衛歸皇帝直轄,這事兒鬧到了錦衣衛那裡,可不就相當於鬧到了皇帝眼前?

“並沒有人要報官。”王秀娘看向貴妃,篤定關乎名節,貴妃也不欲鬧大到人盡皆知。於人於己都沒有絲毫好處。

“我們在此玩笑,鬧着孩子玩兒呢。是吧,柴夫人?”

趙平挑眉,看向貴妃,沒半點兒上前相認的意思。

“怎麼,你敢在我娘背後說我娘壞話,當着官家的面兒卻不敢承認?誰和你玩笑?”木墩兒冷嘲熱諷。“京中的婦人真真好笑,還沒有咱村兒裡的長舌婦有擔當,人家起碼說了還敢認。”

這也就是當着趙平的面,木墩兒知道是他爹親近的朋友,否則他不識朝中規矩,斷不敢逞口舌之爭。

說完,他瞄向貴妃,想知道貴妃是何意思。到底是乘勝追擊,還是鳴金收兵。

徐氏一看王秀娘都慫了,自己也不敢出頭了,默默地耷拉着腦袋站回了周氏身後。

周氏咬牙,咬死徐氏的心都有,今天這一出全拜她所賜,沒她絕對鬧不大。現在錦衣衛都出來了,只怕這事兒不能善了。即便武進伯夫人爲了自己的聲名不會真的鬧到公堂,銀樓里人來人往,一會兒功夫只怕就傳遍了京城,到時她們不僅臉面全無,便是回到永昌侯府也不知道又是怎樣的光景。

“小公子,實在對不住,我家弟妹性子粗魯,嘴平時又沒個把門的,我代她向你道歉了,好不好?”

周氏溫言軟語,安撫的是木墩兒,可實際上求的卻是貴妃。

卻見貴妃已然自頭疼中回過神,眼見自家老兒子不懼強權,大顯神威,此時終於輪到她出場了。

直到這時,她才恍然察覺平日真該帶着老兒子一道多走走,佔着年紀小的便宜,有些她不方便說或者不該由她嘴裡說出來的,由他說出來卻是再適合不過。

他一個四歲的小孩,哪怕是說錯了,誰還真能和他計較?

而關鍵是,其實他是個三十六歲的小老頭,身材弱小,腦子卻比一般成年人還要更好。

“世子夫人的道歉,我接受了。”貴妃此話一出,顯見幾人都鬆了一口氣。不過緊接着她說出口的話,卻將衆人都給震住了。

“只不過,生死事小失節事大,事關我的名聲武進伯的臉面,我若就此忍了下去,豈不是給人以口實?過了今日,不知又有多少人會在我面前身後談及此事。這事兒不能就這麼算了。”

說完,她轉向趙平,完全理解他沒有上前相認的意思。被這幾個女人看出他們原本認識,指不定橫生出多少枝節,扯出什麼閒話:

“勞煩,我要狀告這位定國公嫡女、戶部尚書家的二少夫人王氏,及永昌侯府二少夫人。”

有兩個出頭的就夠她打的了,貴妃生生就放過了這位永昌侯世子夫人。

“憑什麼要告我?我和大嫂同心同德,你不告大嫂,也不應當告我啊?”聞言,徐氏先不幹了,沒道理一同出來,鍋只她一個人背,那回永昌侯府還有她的好嗎?

徐氏的話一說完,連趙平都忍不住側目了。

爲啥告你,就衝你這尿性,沒你還鬧不大呢!

“爲什麼告你,我以爲你知道呢。”貴妃笑,她身負污名,若是一直隱忍,強作不知,不但於事無補,落在有心人眼裡她就是默認。

與其她自己憋屈,柴榕跟着他也憋屈,武進伯府名聲受累,還不如干脆鬧大了。

他們不是往她身上潑髒水嗎?

好!

她髒,誰也別想乾淨,一個個都洗乾淨等着吧!

不得不說環境改變人,如果是前世遇到這樣的事,她一死以證清白的決心都有的。可是在桂花村住那麼長的時間,接觸的都是柴二嫂、柴銀杏以及朱家、杭玉清等一干……畫風清奇的人物,於被人誣陷甚至被黑,她都看開了。

她不好,誰特麼也別想好!

重活一回,她不是憋屈大的!

“柴夫人,”王秀娘一看貴妃鐵了心要鬧大,心裡直道不好,武進伯家的村婦不要臉面鬧的沸沸揚揚,她可是跟着丟不起這人。“你是不是搞錯了,我可沒有說你什麼——”

徐氏震驚了,趕情王秀娘是把所有鍋都推她身上啊,她不要臉的啊?

“二姐姐,這話不是這麼說,我也沒說什麼啊?”

貴妃止不住冷笑,前世她就見識了,這些個官家貴女明面上你好我好大家好,真正遇到事兒還不是各顧各?

背地裡合起夥來說她的時候都想什麼呢,現在誰也沒說什麼——

沒說什麼,是狗在吠嗎?

“柴夫人,沒必要鬧這麼大……”永昌侯夫人在一旁勸。

趙平看向貴妃,見她不爲所動,顯然不是嘴上說說就算了,便伸手往銀樓外一送:

“幾位夫人,請吧。”

至於請到哪兒——他特麼也不知道。

他才上任當了幾天的錦衣衛,以往都是和他家老爺義父東跑西跑,哪裡知道在京城裡要去哪裡告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