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76 強買強賣

貴妃站定,能張嘴就叫她閨名這麼曖昧,不用問她就知道這個白面書生弱雞樣兒的男子肯定就是便宜爹口中負恩負義的混小子,且曾與她有過婚約的周顯榮。

“今天是集,你怎麼沒去逛逛,反在村子裡四處跑?”驢車在她面前停住,周顯榮探出半個身子。

他是容長臉,細眉長眼,整個人像是上下拉長了的模板。面如敷粉,明明是一副年輕人的臉,卻學着旁人留了綹半長不短的鬍鬚。

貴妃想,大抵他在衙門口做事,這樣的裝扮是爲了更顯穩重。

“洵美,怎麼……還生我氣?”見她只是打量他,沒有開口說話,周顯榮聲音更顯溫柔,眉眼中竟流露出幾分關切。“你是——有什麼難處?”

貴妃瞅了他一眼,外表倒是文文弱弱,就是那雙眼睛不老實,明明她都是有主兒的乾糧,居然還用那種飢渴待勾搭的眼神瞄她,顯是沒存什麼好心。

她對之前他和原主兒那點兒破事沒有了解的意願,知道的也就是顧家幾個人話裡話外露出來的,對他談不上好感還是惡感。但今日一見,卻不過如此。

“再晚些到集上就快晌午,要結束了。”驢車裡傳出不悅的催促聲。

“就快了。”

周顯榮回了一句,然後又望向貴妃道:“我接我娘去集上買些東西——洵美,如果有什麼需要我幫忙的,你儘管說話,你知道我的。”

呸,這話說的噁心,知道你個屎球球。

貴妃心裡鄙夷,明知道她有家室有兒子,還有這兒勾三搭四,拿她練手呢?

“有!”她一拍驢車的坐板,半點兒沒跟他客氣。“正好我也要去縣裡。你順道載上我吧!”

貴妃一邊往柴家方向跑,一邊回頭吩咐他:“你車跟上,在門口等我。”

車上,周母完全沒想到顧洵美的臉皮那麼厚。客氣客氣還當了真,嘴角抽了半天才忍不住埋怨道:“你就多餘理她,都是有家室的人了,好說不好聽!都爲人婦了,怎麼一點兒不守婦道!”

周顯榮壓低了聲音:“都是一個村兒的。擡頭不見低頭見的,我看她是真有事兒,急出一腦門子汗。娘,怎麼說我們……和一般人都不一樣,咱不能眼瞅着人家有難處,連搭把手都不搭。”

“你以爲別人都像你這麼善?”周母搖頭,“傳出去你還要不要名聲了?再者,你當你媳婦是個什麼善茬?要是知道了,還不和你鬧?”

周顯榮幾不可見地皺了皺眉。

“她現在懷着身子天天吐,成天躺牀上養着。上哪聽這些風言風語。不礙的娘,等會兒洵美上車,你別——”

他話還沒說完就聽見關大門的聲音,他給周母使了個眼色,意思是讓她別胡亂說話,這時趕車的把式把車簾挑開,便見貴妃使勁地拍打柴榕的後背:

“提起精神來,坐車上去,我領你看病。”

柴榕燒的迷迷糊糊,乖覺地爬上驢車。衝貴妃笑笑,然後抱着她的大腿一頭就砸上去,閉起眼睛接着呼呼大睡。

周顯榮默默地敲了敲車板,示意把式趕車。

同在一個村裡。他以前也見過柴家的傻子,可那都是以前,跟看熱鬧似的。現在這樣以顧洵美夫婿的身份面對面,還是第一次,不得不說這感覺……酸爽。

顧洵美好好一朵鮮花,就插這堆糞上了。

“他這是?”他試探地問。

貴妃坦然地道:“昨天去後山玩兒。前天上後山玩兒淋了雨,有點兒發燒。”

“柴嬸子——”

周母叫到一半突然戛然而止,柴老太太在村裡歲數不小,算她的長輩,柴家老大和她正是同輩。兩家沒什麼來往,不過見面打聲招呼,可是顧洵美嫁了柴家,叫柴老太太婆婆,她再叫嬸子明顯就是和顧洵美一輩兒,怎麼叫怎麼彆扭——

“他娘他們不管?”她問。

“今天都上集了,家裡沒人,我也是忙完家裡活兒才發現他身上燙的嚇人。”貴妃淡淡地道。

周母那不情不願,看不慣的表情已經突破天際,眼刀子嗖嗖的,她想裝看不見都不太可能,這種情況下她連假裝熱情都不敢,就怕周母被害妄想症,以爲她是存心勾引攀附她家寶貝兒子,萬一再嚇到她就不好了。

意思是有人都不找他們幫忙?周母又是一記眼刀子。

貴妃低頭,只裝作沒看到。

周顯榮夾在母親和舊情人中間一度啞口無言,噓寒問暖怕周母一聽就炸說些不好聽的,什麼也不說自己也覺得尷尬,就在各種糾結之中,貴妃率先開口了:

“家裡人出去了,我身上沒帶銀子……你能先借我點兒先給他看病嗎?家裡人回來,我保證立馬就還給你。”

周母瞠目結舌,以前多有禮貌知書達理懂進退的一個姑娘,怎麼嫁了個傻子,學着臉皮比城牆還厚。拉她坐車去縣裡看病就已經足夠厚道了,結果看病不帶錢,還現借。

他們看着像暴發戶,腦子上貼着人傻錢多速來?

“我們上集也沒帶多少——”

“我身上帶了,”周顯榮打斷她,安撫地看向貴妃:“你沒錢就先拿去用,治病重要。”

“你有錢!”周母一聽就炸了,“回家你媳婦問你身上的錢,你怎麼說——”

周顯榮臉上有些掛不住,本打算給周母一個眼神壓制住,可他那眼神慣用的溫暖,周母又在氣頭上,生生就是沒接住——亦或不想接收他悲催的小眼神。

“因爲她,你們兩口子再打仗?”

“招娣啊,不是嬸子說你,做人要厚道。”

“娘!”周顯榮低喝一聲,憑白無故找他借錢他也不會借,問題是正趕上了,救急不救窮,難道真把她臉給打回去,拉人家到醫館扔那兒晃悠一圈再出來?

傳出去像什麼話?好說不好聽。

“你別說了,我自有打算。”

貴妃這時也覺得便宜兒子說的話是有一定道理的,她還真不該冒冒然把全部家底兒都給顧靜姝拿去,否則也不至於今天看病拿不出錢來,憑白地讓人看了笑話。

她也知道向一個曾經有過婚約,並且在便宜爹臆想中和她藕斷絲連,分分鐘勾的她紅杏出牆的前任未婚夫借錢是不應當,可是她又不能眼睜睜看着柴榕急病不管。

這病不像頭疼腦熱,等等也行的,這病死過人的,她不敢賭。

“嬸子,這錢我向嬸子借,嬸子就幫我一把,行不?下午家裡人就回來了,肯定不會拖過今晚就給您送過去——您當救人一命,我們一家子都感激你。”

她這分明是強買強賣!

周母怒,明知道她不借,他兒子肯定就會借給她,話都說了這會兒又往回收,這姑娘現在學壞了,心眼子都歪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