素錦雙手捧着一個小小的藤筐,筐裡裝着新鮮的車釐子,擡頭看了看圓門上的‘錦園’二字,將牙一咬,毅然進門。
她從越皇的寢宮回去後,讓人以最快的速度把明王的背景打聽清楚,越加肯定這個人無論在太上皇面前,還是在越皇前面,都是極能說上話的人。
如果說雲末是最好的謀士,那麼這個人就是最好的踩腳石。
能把這個人收在冀下,對今後的大業,起着決定性的作用。
再就是聽說,鳳金蓮一回去就沐浴更衣,去了明王那裡。
從探子的描述看來看,鳳金蓮那身打扮分明是去色誘明王的。
可惜鳳金蓮前腳進去,如故後腳也去了錦園。
如故去了後,臉色不太好地離開,然後鳳金蓮也黑着臉離開。
素錦聽完回報,首先想到的就是鳳金蓮想和明王生米煮成熟飯,把明王先弄到手,和明王有了關係,那麼婚事,還不是手到擒來?
而如故也不是個吃素的,從越皇那裡出來,就直奔了錦園。
可惜如故去到了以後,發現已經被鳳金蓮捷足先登,自然惱怒。
探子雖然不敢跟進園子,但素錦可以想象得出如故怎麼攪了鳳金蓮和明王的好事。
這種事被人撞見,誰都不會好過,於是就有了如故和鳳金蓮先後臉色不好離開的結果。
她覺得鳳金蓮直接獻身是貶低自己身份的下等做法,而如故拿去的糕點聽說是越國京城最好的一家糕點鋪的東西。
但那東西,不用想,也知道是越皇帶來的。
如故不過是借花獻佛,不比如故送越皇的那隻金釵多什麼誠意。
只不過,明王一看那糕,就知道是越皇的心意,所以如故仍然依仗的是越皇的喜愛。
如果剝去越皇的喜愛,她還剩下什麼?一張漂亮臉蛋?
素錦冷笑,聽說明王風口流成性,以他的身份,身邊還會少漂亮臉蛋的女人?
明知道如故除了越皇的喜愛,一無所有,明王仍選如故的話,就是告訴太上皇,他選擇了越皇。
現在仍然是太上皇執權,公然背離太上皇,倒向越皇,那是蠢。
素錦相信,明王能走到今天這步,絕不是個蠢人。
鳳金蓮是太上皇喜愛的人,明王選了鳳金蓮,就是徹底和越皇劃分界線。
這做法,對目前而言,肯定是對的,但太上皇年紀大了,雖然據說現在身體還好,但老人的事,誰說的清呢?
哪天突然就沒了,在這期間沒有其他人坐上那個位置,大權自然就得落到越皇手中。
這樣一來,受太上皇喜愛的鳳金蓮就會失勢。
而選擇鳳金蓮的明王,自然跟着倒黴。
無論是選鳳金蓮,還是選如故,結果都是,討一方歡心,得罪另一方。
所以,對明王而言,他們兩人都不是好的選擇。
或許明王正是清楚這點,纔會任由如故和鳳金蓮鬧得不歡而散。
既然如故和鳳金蓮在明王那裡都沒能討得好,那麼就意味着她的機會來了。
她的母親是太上皇的親女兒。
在血脈上來看,她和鳳金蓮是一樣的,是正宗的虞氏血脈。
但她母親和越皇一直是面和心不和,而母親遠嫁,和太上皇難得見一面,所以算不上太親近。
從表面上看,她就是個爹不疼娘不愛的那個。
但仔細一想,她纔是最中立的。
明王如果選了她,既然會同時讓越皇和太上皇不悅,但只是不悅,卻不會當真得罪。
這樣一來,反而是兩邊都不得罪。
越皇和太上皇還要用明王這個人,那麼就得和自己親近。
她藉着兩邊之力,那位置早晚會是她的。
素錦想到這裡,對自己更是信心滿滿。
進了錦園,如故發現院子裡竟沒有一個下人。
想找個人通報都找不到。
看着打開着的雕花門,想到鳳金蓮的大膽,只是遲疑了一下,讓聲音儘量嬌柔地叫道:“明王在嗎?”
屋裡跑出來一個小廝,見是素錦,忙禮了一禮,然後進屋回報,“王爺,是素錦郡主來了。”
“請她進來吧。”裡面傳來一聲慵懶的聲音。
素錦見明王沒有擺半點架子,以爲自己猜想的不錯,暗暗歡喜,邁進了門檻。
進了屋,見裡面屋榻上歪着個華服的貴公子,榻前只有剛纔見的那個小廝在斟茶倒水。
等她走到榻到,明王擡頭起來,衝着素錦微微一笑,那笑當真令天地失色。
然素錦看着前面俊美妖邪得無以倫比的面龐,手卻是一抖,捧着的那小筐車釐子,差點跌落地上。
這個明王,長得竟像極了到靖王府上給老太太唱戲的戲子無顏。
小廝給素錦斟上茶,退了出去,順手關上房門。
素錦來錦園,就是打着不擇手段的算盤,但看見這張臉,整個人懵了。
她雖然覺得鳳金蓮的做法下作爲,但不表示她自己做不出用身體做交易的事,只是一想到要用身體來討好一個下作的戲子,就覺得太過委屈自己。
“錦郡主見着無顏,好像很吃驚?”無顏繼續歪在榻上,沒有起身的意思。
轉着手中摺扇,似笑非笑地瞥視着她,“難道錦郡主沒有聽說過,我義父酷愛戲曲,而無顏也是戲子出生?”
戲子在貴人眼中是低賤的,但他卻毫不在意地說出自己是戲子出生。
素錦臉上神色微僵,但她很快反應過來,她要用的是這個人,至於出生……又有什麼關係。
重要的是,他可以助她坐上那個位置。
等她做了皇帝,要怎麼對他,還不是她一句話的事。
她橫豎是要雲末來做皇夫的,到時這個人如果聽話好使喚的,她身邊留他一個側夫之位,又有什麼關係?
再說,無顏風情萬種,誰看了不心動?
素錦一掃臉上驚愕,媚然笑道:“素錦並未去打聽明王的過去,所以突然發現明王竟是故人,難免有些吃驚。”
無顏臉上笑意更濃。
素錦怎麼可能不打聽他的事情?
她一離開越皇寢宮,第一件事就是派人打聽他在越國的實力。
可惜,素錦怎麼也不會想到,她剛一動,立刻就有消息傳到他耳中。
如果這點事,他也不知道,還叫什麼未必知?
不過沒有謊言,就不是皇家的人了。
不管素錦的話,是真是假,對他而言,都沒有任何關係。
他是戲子出生,當年被義父收在身邊,實在不是什麼秘密,而義父酷愛戲文,從不認爲戲子下賤,他受義父教導,也從來不以自己爲戲子而覺得羞恥,所以從不避忌。
這件事,在當時雖然被傳得滿天風雨,但傳得越開,被人說得也就越多,等人們說得不想再說以後,也就淡得像灰塵一樣,再沒有人在意,甚至不會有人再有興趣提起。
探子向她彙報情況,自然是挑那些有用的事情說,至於這些人所周知道的東西,又怎麼可能提起?
正因爲這樣,上頭的人知道的事往往是人家不知道的,而人人知道的,他們卻一無所知。
也往往因爲這點不知道,就會讓籌謀己久的計劃毀於一旦。
素錦也知道自己剛纔的失態,可能會給明王留下不好的印像。
忙把那筐車釐子捧了過去,“這車釐子是今天剛到的,也不知道味道怎麼樣,素錦不肯一個人獨享,所以拿來與明王分享。”
車釐子一直富人的奢侈品,但如果換成四月,只要有錢,也算不是有多稀罕,但放在這冬季,就得靠溫室來栽種。
這年代不比較現代,有先進的控溫設備,全靠燒爐來升溫,而車釐子這東西對溫度的要求太高,溫度高了不行,低了也不行,所以得一天十二個時辰地盯着,熱了抽柴加冷水防溫,而冷了又得加溫。
溫度太過起伏還不行,所以靠的不但是人力,還有長年積累出來的經驗。
樣樣都有了,還未必能如願結果。
即便是代現,也沒有人願意花這麼昂貴的代價去種幾棵車釐子樹。
所以冬季的車釐子,真是有錢也買不到的稀罕東西。
素錦爲這次見越皇,可真是沒少花心思。
她能在這麼短的時間弄到這麼稀罕的東西,還說明一個問題,她背後一定強大的勢力在支持,否則的話,憑她的人脈,沒辦法在這麼短的時間裡,能在這季節弄到新鮮的車釐子。
即便是靖王妃,也未必做得到。
這車釐子,素錦本來是打算孝敬給越皇的,但得知道明王配婚的事以後,臨時改變計劃,拿來送給明王,駁他歡心。
“錦郡主真是有心。”無顏嘴裡誇着,但臉上神情卻淡淡的。
素錦雖然知道明王向來風口流,身邊從來不缺美人,但自認無論相貌還是身份都是極好的,與他身邊的那些怎麼都不同。
在她看來,就算他未必能一眼看上她,但絕不會這樣冷淡,心裡暗惱。
她想着明王在越國的地位,強忍下這份不愉,自來熟的把車釐子放下,纖纖玉指拿起一粒,遞到無顏嘴邊。
這個親密的舉動已經不是尋常關係可以做的了,她這麼做,暗示的意思再明顯不過。
無顏瞟眼送到他嘴邊的車釐子,搖頭一笑,那笑容真是明豔無比較,“我這人沒有別的喜好,就喜歡事事完美。這麼稀罕的玩意,如果用金盤來裝,定是極美。”
素錦在靖王府的時候,看見臺上的無顏,就覺得他極好看,但再好看,也只是一個低賤的戲子,她纔不會像如故一樣,把精力放在這些低賤的戲子身上。
但無顏現在是明王,是要成爲她夫郎的人,她現在一門心思全放在他身上,這近距離看着他媚入骨子的笑顏,整顆心都酥了。
見他身邊就有一個裝着瓜果的金盤,順手拿起,把裡面瓜果取出,放到一邊,捧了車釐子筐子就要往金盤裡倒。
無顏皺眉,素錦忙停手,向無顏看去。
“車釐子皮薄肉嫩,可經不起這樣折騰。”無顏輕聲細語,輕嗔薄怒,硬是把責備人的話,說得讓人聽着說不出的舒服。
如故平時衣來伸手,飯來張口,哪裡做過這些,聽無顏這麼說,才反應過來,車釐子磕着碰着,肉就會變味,再不能吃了,笑道:“還是明王想得周到,要不這好好的車釐子,可要被我糟蹋得吃不得了。”
說着,伸手去拈了一粒車釐子,想要放進金盤。
無顏手中扇子柄托住她的手,阻止她的動作。
素錦擡頭,一臉的迷惑,直接倒進去不行,難道一顆一顆的放還不行?
無顏眼角噙了抹媚人笑意,忽地低頭,張嘴咬住一粒車釐子把,叼了起來,放進金盤。
他脣色盈潤,如凝了水,叼着那粒豔紅的車釐子,湊近金盤的那剎間,脣反映上金盤的淡淡金色光澤,忽地斜斜地睨視向素錦,真是風情萬種。
素錦看着無顏那雙嫵媚的臉龐,移不開眼,頭一回知道,一個男人竟可以惑人到這地步。
“錦郡主覺得,用這樣的方式是不是這樣更好?”無顏放了一個車釐子,就仍靠坐回了軟榻,笑看着素錦。
素錦雖然不是什麼潔身自愛的人,但她一直在靖王府,在父親和老太太眼皮底下,還是得按着北朝女子的禮數,不敢做出什麼越軌的事,哪裡經歷過這樣的挑逗。
被他一問,更是臉色緋紅,愣愣地看着他眼角如絲的笑意,心像小鹿一樣突突亂跳。
只是一個動作就勾人至此,如果再親近一些……
素錦呼吸有些亂了。
無顏低聲催問,“錦郡主?”他看着素錦癡迷的表情,對她越加的不屑,接着想到如故對他的不屑一顧,眼裡笑意卻更濃了兩分,那女人固然可惡,卻想什麼就做什麼,有意思得很,跟這些披着淑良外衣骨子裡淫穢的虛僞貴女完全不同。
素錦哪知道無顏看着她,想的卻是如故,以爲他也是藉機會誘口惑自己。
他有誘口惑她的心思,就說明有想和她結親的意思。
心裡暗暗歡喜。
見他從自己臉上挪開視線,看向放在他身邊的金盤。
恍然大悟,他是讓她用嘴來叼車釐子放進金盤。
他是歪着身子半躺在香妃榻上的,一條手臂慵懶地搭在靠背上,一手搭在屈起的膝蓋上,而金盤挨着他腿邊放着。
如果她用嘴把車釐子叼進金盤裡,頭臉幾乎就要貼上他的身體,而且還是腿根的位置。
素錦再沒親自經歷過男女之間的荒唐事,但也知道這個動作有多曖口昧親密,呼吸不由地一緊。
無顏低低地‘嗤’了一聲,口氣裡微微透着不悅和輕蔑,“外頭的人向來說無顏荒謬,但無顏卻覺得他們爲了些所謂的道德禮數,許多事,明明想做,卻不敢做,整天裝出個老夫子的模樣,迂腐又假正經。”
素錦忙道:“素錦絕不是那樣的人,更不會對明王有那樣的想法。”
無顏手中扇子柄,重託了素錦的下巴,歪着頭,向她的眼看去。
素錦匈口一緊,氣都不敢出了。
無顏笑了一下,眼裡沒了剛纔的媚意,卻多了些冷淡,收回扇子,“錦郡主回去吧,郡主和無顏不是同路人。”
素錦吃了一驚,突然驚覺,他是在試探她。
明王的放蕩是出了名的,世上人對他衆說紛紜,但他從來不加理會,一直都是喜歡怎麼就怎麼。
從來不會因爲別人說三道四,就會對自己的行爲有所收斂,有時反而故意的連本帶利胡來。
他被太上皇和越皇重視,不是因爲他會討好太上皇和越皇,是他本人有過人的本事,能幫那二位排憂解難。
雖然娶皇家女,對他的地位有利,但是並不表示他會爲了娶皇家女而約束自己。
“明王與素錦說的話,加起來沒有十句,明王以什麼來斷定素錦與明王不是一路人?”
“世人都說娶妻娶賢,對外要端莊穩沉,但只是世人的觀念,而無顏……”無顏腦海裡竟浮現出如故那雙不懷好意思的笑,“而無顏卻喜歡怎麼快活,怎麼來。人生不過短短數十年,無顏不求別的,只求個隨心所欲。錦郡主端着個大家閨秀的模樣,或許是多少人想求,而不可求的,但不是無顏所求。”
素錦臉上紅了白,白了紅。
她們身爲皇家女,不管私下怎麼鬥,但在人前一定要有個貴人的模樣,高貴端莊。
別的大戶人家,自然會覺得這樣的女人,才能見得人。
但無顏在風月場中鬼混了這麼多年,什麼豔色都見過的人,哪裡看得了大家閨秀的所謂‘賢淑’?
只會覺得這樣的女人木訥無味,他偏看不上這樣的女人。
素錦突然間發現,之前嘲笑鳳金蓮下作,有多可笑。
鳳金蓮的做法雖然下作,卻偏偏迎合了明王的品味。
如果她繼續端着個端莊高貴的模樣,在他這裡真是一點機會都不會有了。
素錦本不是什麼正經的角色,被無顏輕輕一挑逗,就開始想入非非,把持不住,不過是自持身份高貴,才這麼端着。
現在見他直接下了逐客令,也就意味着要失去這次機會,哪裡還敢再端着。
忽地媚然一笑,“明王錯看了素錦。”
她說着,含嗔帶怒斜斜地睨視無顏,慢慢低頭下去,當真叼了一粒車釐子,放入金盤,接着又去含第二粒。
無顏看着低頭含車釐子的素錦,有些好笑。
他這麼做,本是想讓素錦知道難而退,方便和如故說說話,結果素錦還真降了身份來迎合他。
算算時間,如故也差不多該到了,擡頭向窗口看去,恰好見如故的身影出現在院門口。
如故站在臺階下,見房門關着,猶豫了一下才步上臺階,臺階上到一半,這個角度可以從旁邊的窗戶看進屋裡。
窗戶和她之前離開一樣,沒有關,而屋裡二門的珠簾也打了起來,裡間情形更是看一清二楚。
無顏仍靠坐在榻上,正向她看來。
與她目光一對,衝她睜一隻眼壞一隻眼地眨眼一笑,那笑容得瑟又可惡,十分欠揍。
如故臉頓時冷了下來,視線緊接着往下,如故站的矮,只能看見女子一上一下的半個後腦勺,從位置上看,應該是在無顏的腰腹以下。
那麼這個動作,自然會讓人想去別處。
如故好氣又好笑,他和鳳金蓮還沒折騰完,叫她來接着看?
他可以不介意,可是鳳金蓮怎麼說也是一個公主,怎麼可能任人圍觀他們的閨房之事?
越國雖然女子爲尊,可以有幾個丈夫,但不表示女可以沒有節操,任意胡來。
女子爲尊的國家在這年代並不是只有越國,但終究是少數,而這片天下,絕大多數國家,仍是男子爲尊。
爲了不被外界看不起,越國大戶人家的女子,家中雖然有三兩個丈夫,但在外面卻比其他國家的女子更要行爲檢點。 шшш★ ttkan★ C〇
也正因爲這樣,鳳真當年與靖王私奔,即便是與他拜了天地,仍不能被許可認同。
她後來坐上皇位,身爲一國之君,都不能承認如故是自己的親生女兒。
可見越國在男女之事上的嚴謹。
要不然的話,‘極品女’怎麼可能明明有這麼多個侍郎,卻除了朔月都不敢亂碰她的這些個侍郎。
如果不是這些禮數約束,極品女又怎麼可能和無顏騷包勾搭了這麼久,竟沒敢真的把事成了?
現在是明王選親前奏,而鳳金蓮是沒嫁的姑娘,就算鳳金蓮想要爭這門親事,明面裡也只能正當的爭,而這種苟且的事,絕不能當着人的面做的。
否則越皇怒了,直接給她一個行爲不檢點的罪名,就可以把她給發配到那些鳥不生蛋的地方。
而她坐實了不檢點的罪名,就算太上皇再喜歡她,再想方設法保她,她這次都不可能和明王結親了。
所以鳳金蓮絕不可能當着她的面幹這種取悅男人的事。
除非鳳金蓮不知道無顏叫她來錦園的事。
如果是這樣的話,無顏這麼做,一定另有目的。
雖然無顏一肚子壞水,這麼做一定不安好心,但如故卻好奇他想要做什麼。
故意放重腳步,慢慢走上臺階。
素錦來見明王,不怕別人知道,但現在這模樣如果被人看見,那還得了,聽見腳步聲嚇得忙放了口中車釐子,轉頭看來,恰好見如故走到門外。
驚得仍跪坐在地上,竟忘了起身。
鳳金蓮來的時候,如故纔來過,素錦怎麼也沒想到如故還會來。
如果被如故看見她自降身份取悅明王,傳了出去,她這臉可就丟盡了。
瞪着如故,恨不得眼裡噴出兩團火,把如故燒成灰。
如故見是素錦,而不是鳳金蓮,越加的無語。
素錦含了這好一會兒的車釐子,脣上的胭脂膏有些脫落,而且微微充血,更讓人想入非非。
如故是無顏請來的,既然裡面兩位都看見了她,她也沒必要再回避,自行推開門,掃了眼仍跪坐在榻前的素錦。
裝作驚訝地睜大了眼睛,“我見明王的小廝來請,以爲明王和鳳金蓮已經完事了,也沒多想就過來了,沒想到來的仍不是時候。”
她是他派人請來的,她可不會自己平白擔上個捉姦的惡角色。
素錦要恨就恨無顏騷包去。
素錦臉色果然變得難看。
她和明王親熱是一回事,但明王跟別的女人親熱過後接着跟她親熱,就是另一回事。
她聽說鳳金蓮離開了,就趕着過來,沒想到他竟叫了人去請如故,臉上瞬間漲紅,接着慢慢發白,最後黑了下去。
想到探子說過的話,說如故和鳳金蓮都臉色不好的離開,突然想起如故和身爲花滿樓戲子的明王本就有私情。
如故撞上鳳金蓮和明王辦事,豈能有好結果?
那麼如故臉色不好地離開,自然不難理解了。
如故被氣走了,明王收拾妥當,重新去請她回來,想哄回她開心,也是情理之中。
但而明王明知道如故要來,卻還和自己親熱,可見是故意做給如故看的。
難道說,他這前和鳳金蓮親熱,也是故意讓如故看的?
如果這樣的話,就可能是明王想借鳳金蓮和她斷了如故對他的舊情。
既然要斷掉舊情,那就意味着這次結親的人選,不會有如故。
想到這裡,素錦心情好了不少。
深吸了口氣,強壓下怒氣,裝作從容的起身。
“既然知道不是時候,還不走?”
她如果這時候逃走,更沒面子。
既然明王都不在意如故,那她何必在意?
一向跟她過不去的如故,這次卻難得的聽話,“就走,你們二位繼續。”
“剛剛纔來,怎麼能就這麼走?”無顏笑看着着如故,絲毫不在意素錦在場。
“我不走,留下來看戲麼?”對着這騷包,如故連笑臉都懶得裝了。
素錦氣得臉色發黑,立刻就想發作。
但這時候,她跟如故吵的話,只會讓明王看輕她,而且這事,得明王出面擺平,纔不會有損她的顏面。
咬牙切齒地瞪了如故一眼,換成可憐兮兮的模樣向無顏看去,“明王……她污衊我們……”
無顏忽地笑了,不理會素錦,道:“你不是從來不介意這些的嗎?”
她爲了戲弄止燁,敢僱人在他的花滿樓胡來,這樣厚臉皮的女人,這世上也找不出幾個。
素錦臉色越發的不好看。
如故咳了一聲,“雖然我不介意留下來看一出好戲,但云末還在我屋裡等着,他等久了會不開心的。”
雲末是如故的侍郎,在她屋裡再正常不過,但素錦聽着,就像有人在她眼裡撒了把砂子,扎得難受,攏在袖中的手情不自禁地攥緊。
對如故的恨意又多了一分,暗暗咬牙。
賤貨,別得意,他早晚是我的。
如故感覺到素錦怨恨的目光,掃了她一眼,卻無動於衷。
她和素錦的關係本來就不好,素錦再不爽她,跟以前也沒有任何區別。
無顏聽說雲末在她屋裡等着,果然眼裡得瑟的笑意冷了兩分。
“你在意他開不開心?”
“他是我的夫郎,我當然在意。”如故答得乾脆。
無顏明媚的眸子又冷了三分,視線不離如故,口中卻道:“錦郡主請回吧。”
“明王……”他直白的逐客令讓素錦臉色一僵,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我有事與鳳兒說,等無顏空閒了,自會去拜會郡主。”無顏嘴裡這麼說,但語氣裡沒有半點誠意。
他叫如故鳳兒,叫素錦郡主,表面上看是尊重素錦,實際上卻顯示他和如故親密到可以直接叫愛稱。
如故皺了皺眉,轉身就走,他叫她來,她來了,來了卻是這樣的一副情形,而現在他叫她留,她就留,真當她好欺負?
眼前人影橫來一隻握着碧玉骨折扇的手,攔住她去路。
如故伸手揮開那把花哨無比的扇子,忽地明媚一笑,“明王慢慢消受美人恩,我回去陪我家的俏夫郎,我們各得所好,也就不用彼此在這裡浪費時間了。”
無顏把如故叫來,結果是這樣的情形,如故覺得無顏就是在玩她。
她就算不生氣,心裡也不會舒服。
他讓她不舒服,她哪能讓他高興。
雲末心有千竅,雲末說這樣能給他添堵,一定有他的道理。
果然無顏臉色變了變,眼裡的笑意沒褪,卻多了分怒意。
如故眼一眨也不眨地看着,知道自己的話,果然讓他不舒服了。
心裡即時舒暢了,而且特別得痛快。
無顏聽了如故的話,不但沒有退開,反而身體向前逼近,向如故貼過去。
如故突然聞到一股若有若無像海風過的清新味道。
以前他親近她時,都是剛卸了妝,帶着濃濃的油彩味,如故沒想到無顏花裡胡哨的一個人,竟帶着這樣清新的味道。
情不自禁地吸了吸鼻子確認,這一聞,卻發現那味道極淡,淡得如果不仔細辨認,幾乎聞不到,卻說不出的迷人,勾得人想去多聞一聞。
無顏這人太邪門,如故怕他下藥,不敢多聞,自我保護地往後急退。
她站在二門旁邊,一退後背貼在雕花門框上,沒了退路。
無顏上前一步,雙手撐在她肩膀兩側,把她囚在懷裡。
那若無若有的幽香在如故鼻息間進進出出,縈繞不去。
如故忙屏住呼吸,矮身從他手臂下鑽過去。
他手臂跟着移動,又貼着她的肩膀,把她帶回手臂的囚禁,低頭在她耳邊,用只有他們兩個人聽得見的聲音道:“你知道我是誰,就該知道,這世上沒有誰能比我更快,我不讓你走,你是走不了的。”
如故沉默,未必知的能耐,她是親眼見過的,比身手,十個她也比不過他。
如故剛纔吸着鼻子在他身上亂聞的動作,他看得一清二楚。
她的這個動作讓他莫名地心煩意燥,也讓他不安。
轉過臉,鼻尖輕擦過她細滑如絲緞的臉龐,視線在她的脣上,身體突然微微發熱。
他撇開臉笑了一下,自己真是瘋了。
他並不用香薰,但在某些時候,身上卻會自動散發出一股淡淡的體香,比方說動情的時候。
這是他的種族男性生來就有的特性,不是他能控制的。
他控制不了自己的身體,就讓自己無情無慾。
以前臨安郡主自從在‘花滿樓’見過他以後,就百般糾纏。
那個臨安和麪前的‘如故’有着一樣的臉,絕色無雙,但在他眼中,她和別的貴女沒有任何區別,高貴的外表包裹着一顆糜爛的心,圖的不過是他這張臉,這副與衆不同的身子骨。
不管臨安怎麼糾纏他,他也沒能把她看上眼,與她周旋不過是方便自己做一些不能讓人知道的事。
但自從她死而復生,再到‘花樓滿’找他,她與過去的臨安完全不同,還錯把止燁錯當了他,勾起他的好奇,刻意的親近她,那天,他竟破天荒地對她有了感覺。
只不過那時,他身上散發出來的味道被血腥之氣和油彩味道掩蓋,她並沒有察覺他身上散發出來的味道。
而他也以爲是自己傷重之下,定力下降。
如故與南朝長公主有相同的體質,多少男人爲了得到一個這樣體質的女人,不惜一切代價,哪怕是屠殺千萬無辜百姓。
長公主的教導嬤嬤一次醉酒後,無意中把長公主的這個秘密說了出來。
南帝又氣又怒,殺了那嬤嬤也無濟於事,這消息很快傳遍全天下。
各方君主諸侯爲了娶這位長公主,自然是對南朝百般討好,只等這位長公主長大。
南朝因爲這女兒,也確實得到許多好處,由這位南帝掌管下的南朝曾一度成爲史上最強大富裕時期。
但紅顏禍水,南朝有這樣一個女人註定了國家的悲劇。
眼見這位長公主長到十四歲,那些君主諸侯坐不住了,求親不成,就開始用強,南朝也從此戰事不斷。
再強的國家,又經得起多少戰事?
南帝無奈,只得在城外搭起高臺,把女兒綁在高臺上,忍痛當衆燒死女兒。
沒有人看到,在大火燃起的瞬間,一個人影落在火中,用自己的身體把被煙燻昏過去的長公主緊緊抱在懷裡。
他用自己身體緊緊護住長公主嬌小的身體,抱着她飄離高臺。
大火衝了天,卻沒傷到他們絲毫。
等大火滅去,連屍骨也沒留下一根,衆人以爲長公主已經被燒成灰燼。
南帝寧肯燒死女兒,也不肯忍辱把女兒送給強敵。
這樣的他,是讓人佩服的,熊熊大火燃起,來搶奪長公主的衆國君王和諸侯紛紛退去。
無顏如果不是無意中探知了一些爲他人不知道的秘密,也沒想到南朝長公主當年是這樣活下來的。
後來,不知道什麼原因,長公主竟獨自重新回到南朝,不過她帶回來的還有一個孩子,她不求活命,只求父親撫養這個孩子。
南帝燒死女兒後,心痛之餘,再不許任何妃子生下子嗣,所以一直無後。
看見本該死了,卻活着回來的女兒,驚痛交加。
如果被人知道女兒還活着,那又將是南朝的又一次災難。
但他當年親眼看着女兒被大火淹沒,那心疼的感覺到今仍在,哪裡還狠得下心,再殺死女兒。
於是他把女兒私下囚禁起來,不許任何人知道。
南帝己老,又沒子嗣,看着女兒帶回來的孩子,終究心軟,把那孩子收在了身邊,也就是後來的南朝太子。
天下沒有不透風的牆,南帝暗囚長公主的事,最終被一直窺視皇位的皇叔知道,皇叔把這事告訴了鳳承武,讓鳳承武發兵助他奪皇位,他坐上皇位,自把長公主獻給鳳承武。
鳳承武爲了得到南朝公主,與想得到靈獸內丹的越國國師聯手,滅了南朝,奪了公主。
皇叔雖然知道南帝偷偷囚禁帶着孩子回來的長公主,但知道的也並不詳細,所以鳳承武知道長公主生了孩子,卻不知她生了幾個孩子。
所以鳳承武發現六歲的如故和長公主竟是同樣體質的時候,以爲她與南朝前太子是親兄妹,是長公主的女兒。
以至於,如故病得像個死活人一樣,他也不捨得拋棄,請遍了天下名醫,一邊給她治病,一邊花着巨金用各種藥水和鮮花牛奶每天浸泡她的身體,免得她的身體因病壞死僵硬,失了那天生的特性。
因此,她雖然昏睡了多年,身體不但沒有僵化,反而把她與衆不同的特性發揮得淋漓盡致。
不料,鳳承武這樣大手筆的作法,終於引起越皇的注意,一查下來,竟發現鳳承武手上的小姑娘竟是她失散的女兒。
越皇因爲女兒失蹤,對靖王本是恨入了骨,現在得知女兒還活着,驚痛交加,偏偏她的身份不能把女兒接回來。只好暗傳消息給靖王,靖王被迫娶了鳳瑤,又丟了女兒,本愧對鳳真。
得到女兒的消息後,親自帶人前去豐城接女兒回府。
鳳承武這才知道自己養了多年的女童,竟不是南朝長公主的女兒,而是靖王失蹤的女兒。
他雖然不捨得這小姑娘特異的身子骨,但他深知如果不肯把這小姑娘還給靖王,定會讓越國和北朝盟約破裂,先不說北朝如何,就是他的母親越國太上皇和妹妹鳳真第一個不放過他。
只得忍痛做個順水人情,把‘如故’交還給靖王。
------題外話------
現在纔是無顏的真性情,姑娘們喜歡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