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故看着止燁那無賴的樣子,恨不得把剩下的羊骨頭砸到他腦門上。
止燁立刻道:“我沒碰的,絕對沒碰,連衣角都沒掃到。”他碰的是活的妖獸王,而不是死的妖獸。
如故忍無可忍,手中羊骨頭照着他的腦袋飛去。
他略一偏頭,就輕易避開飛來的羊骨頭。
一條狗叼了羊骨頭跑開。
止燁‘嘿’地一聲笑,“郡主的心腸真好,知道它家小狗餓着,所以把肉骨頭給了它。”
在來的路上,如故確實看見這隻狗帶着兩隻小狗。
如故瞪着止燁,突然生出些無力感。
止燁‘哈哈’一笑,一帶馬繮,讓馬放開了腳丫子在夜風中狂奔。
如故練回氣丹除了妖獸內丹還需要幾味藥材,止燁給她的金珠還剩了兩粒,乾脆進京把要用的藥材配齊。
剛剛進城,一個丫頭跑了過來,叫道:“止燁公子。”那丫頭看穿着打扮像是花滿樓的人。
止燁停了下來,“有事?”
丫頭看了騎在馬上的如故一眼,沒說話,只輕點了點頭,顯然有事,卻又不方便如故聽見。
止燁看了看如故,猶豫了一下,翻身下馬,向丫頭走去,“什麼事?”
丫頭遞了封信給止燁,“我們姑娘讓奴婢給公子的。”
如故知道止燁和花滿樓的關係不淺,也沒在意。
這時一個青姑娘騎馬進城而來,竟是雙兒。
雙兒一眼看見等在路中間的如故,眼裡露出喜色,正要招呼又看見路邊的止燁,越發的高興,帶馬快步過來,剛要叫‘哥’,看見和止燁說話的丫頭,即時變了臉色,跳下馬,一把奪了止燁手中信,飛快看過,即時青了臉,把信紙撕得稀爛,摔在地上,狠狠橫了那丫頭一眼,丫頭嚇得臉色發白,低了頭不敢哼聲。
如故和雙兒相處那些天,知道雙兒雖然總和她彆扭,實際上是個暖心軟腸的姑娘,絕對不會無緣無故地對一個下人臉色。
不由地留了神。
止燁看了妹妹了一眼,對丫頭和氣道:“你回去吧,就說我知道了。”
丫頭忙行了禮,小跑着進了樓。
雙兒怒道:“哥,你還要和那女人糾纏到什麼時候?”
如故挑眉,感情止燁心裡有人,還是花滿樓裡的姑娘,不過不知是這位姑娘的身份原因,還是怎麼,所以得不到家裡同意。
又難道因爲這個,所以小孤纔不肯娶妻?
怪不得他有沒事沒事地泡在花滿樓。
那姑娘的丫頭能等在這裡,說明對止燁的行蹤極爲清楚,可見止燁去哪裡都暗中通知了那姑娘,方便聯繫。
可見那姑娘在他心裡有多重的地位。
如故想到小孤平時那浪蕩樣子,沒想到居然還是個情種。
止燁笑了一下,寵溺地揉了揉雙兒的頭,“盡瞎想。”
“我瞎想?這是什麼?”雙兒指着地上的碎紙渣,氣紅了眼。
“我有點事,有什麼事,我們晚點再說,啊?”止燁好脾氣地哄着,“你先代我送送如故。”
說完,對如故道:“丫頭,我有點事要做,先走一步。”
如故自從離開揚州就沒見過雙兒,雙兒大老遠地來,多半有事,止燁連什麼事都不問,就急着走人,如故有些看不過眼,“你相好找你?”就算見相好,也該先安頓好自家妹妹,是不?
止燁摸了摸鼻子,“哪來的相好。”
如故鄙視道:“敢做不敢認,丟不丟人?”
“噯,不是那回事,真有急事,走了。”止燁翻身上馬。
“你要去哪裡?”雙兒拽住止燁的衣角不讓他走。
止燁把雙兒的小手拽下來,柔聲道:“聽話,我一會兒就來追你們。”
雙兒望着止燁走遠,氣得差點掉眼淚,瞪向如故,“你就讓我哥這麼走了?”
“那還怎麼?”
“他可是去花滿樓。”
“他是你哥,你都攔不住,我還能攔着?”
“他可是你府上的人……你人你雖然不怎麼樣,但好歹也算是我嫂嫂,頂着這麼大一頂綠帽子,你就不難受啊?”
“只是協議上的,算不得數。”如故囧了,她和人家又不是真夫妻,也不能太過霸道,亂打鴛鴦,是不?“還沒吃早飯吧,走,我帶你好好吃一頓去。”
止燁那不靠譜的傢伙丟下雙兒不管,她這個協議上的嫂嫂可不能不管。
“你連自己男人都管不住,真沒用。你不管,我管。”雙兒在氣頭上,哪有心思吃飯,跳上馬,朝止燁離開的方向追去。
如故無故被雙兒一頓罵,好氣又好笑,壓根沒覺得府裡這些夫郎是他的男人,更沒想過去管他們的閒事,這也叫無用?
他們兄妹二人,也不是小孩了,愛怎麼就怎麼吧。
摸了摸懷裡的金珠子,徑直去了京裡最大的藥鋪。
還沒進門,就聽見裡面傳出止燁的聲音,“掌櫃的,我上次要的那些藥,到貨了嗎?”
“到是到底了,不過你前兩次的藥錢就……”
“再欠一次,過兩天一定給你。”
掌櫃無奈地嘆了口氣,好心勸道:“連容公子都說柳姑娘那病是好不了的了,那藥又這麼貴,公子你就是填再多銀子進去,也是白瞎的啊。”
“你也別管治不治得了,你就照着配就是了。”止燁笑笑,但那笑顯然有些勉強。
“雖然你是老主顧,但這次欠得實在有些多了,我只能給你配兩副。”
“行,兩副就兩副,先吃着。”止燁也乾脆。
掌櫃嘆了口氣,轉身配藥。
如故心想,原來不僅僅是花滿樓的姑娘,還是個有不治之症的姑娘,難道說他偷來的那些東西賣的錢,全砸這病姑娘身上了?
他出一次手,光是價值連城的東西都不知有多少件,還不夠那姑娘的藥錢?
這姑娘簡直就是個無底洞。
如果這樣的話,他不是情種,而情癡了。
止燁拿了藥,從後門出去。
如故才進了藥鋪。
回氣丹主藥是妖獸內丹,其他藥物,要的很少。
如故只花了一個金珠,就買齊了一千多個內丹所需要的輔助藥材。
問道:“剛纔那人欠了掌櫃多少錢?”
掌櫃嘆了口氣,“差不多二十個金珠。”
如故輕抿了脣,原來她拿去的那金珠,是他用來買藥的錢。
配齊了藥材,打包丟上馬車,已經晌午。
乾脆去對面一品香酒樓解決一餐。
如故腳尖剛邁進去,掌櫃就迎了出來,親自把如故引上二樓雅間,瞧這模樣,以前極品女沒少來這家一品香。
“郡主,您來的可真是時候,我們這兒新來了一個廚子,會做郡主一直想要的野山芋饃饃。”
“野山芋饃饃?”如故微微一怔,心臟忽地一陣抽痛。
“郡主忘了?”掌櫃有些鬱悶,解釋道:“有一回郡主跟雲公子來吃飯,郡主非要問雲公子,她小時候喜歡吃什麼,雲公子說喜歡野山芋饃饃。可是當時我們店裡沒有廚子會做那玩意,所以郡主說,讓我們的廚子去學,無論如何要學會,做給你嚐嚐。”
如故心裡奇怪,雲末是爲了讓極品女醒來,才進的府,和醒來以前並不認識,極品女爲什麼要問他,她兒時的事情?
重點是,她小的時候喜歡吃的一樣東西,正是野山芋饅饅,雲末怎麼會知道?
道:“我剛纔一時忘了,我確實一直想吃。你讓人做來吧,另外隨便炒兩個小菜。”
掌櫃應着去了。
如故一個人坐在桌邊,握着茶杯,心裡亂成了一團麻,吸氣間一絲絲地抽痛。
在麻婆村的時候,他們很窮,全靠小郎打柴賣,養活她和老嫗。
平時飯都吃不起,更沒錢買些閒食來吃,她看着別人家吃饃饃,總饞得厲害,可是他們沒有錢買。
於是小郎就帶着她到山裡挖野山芋,又捅了野蜂窩,把野山芋輾成糊和着野蜂蜜蒸成饃饃給她吃。
爲了那點野蜂蜜,小郎的手被野蜂扎得又紅又腫,足足一個月才消腫。
那時她覺得那野山芋饃饃是世上最好吃的東西。
如故想着那些往事,眼眶慢慢地紅了,心臟隱隱作痛。
那會兒疼她疼到心窩子裡的小郎,現在卻視她爲仇人棋子,再不肯以心相待。
如果可以選擇,她寧肯在麻婆村那窮山溝裡守着他過挨餓受凍的窮酸日子,也不要做這身份顯赫的郡主。
野山芋饃饃上桌。
想來是廚子怕野山芋太過粗糙澀口,富人家難以下嚥,這山芋饅饅是由精磨的麪粉做成,只是裡面加了少許野山芋絲,野山芋絲用松子油酥過去了澀味,帶了松子的濃香。
也是用的蜂蜜,不過是精蜜,而不是野蜂蜜,酥脆香甜。
能把野山芋做成這樣,那廚子的水平確實了得。
這精緻的糕點和如故兒時吃的澀中帶甜的粗糙饃饃天地之別。
如故微微地有些失望。
想着變成了殤王的小郎,心裡堵得厲害,這頓飯吃得食而不知其味。
正想叫小二結賬,突然看見一個大紅和服的女子走過,進了旁邊隔間。
在京城,穿着和服到處跑的女人並不多,如故立刻想以了櫻花。
隔間傳來一個尖銳刺耳的聲音,“十年不見,櫻花小姐出落得這樣美貌,讓老夫都認不出來了。”
“國師謬讚。”
接着下面的聲音低了下去,難以聽清。
如故聽見女子溫柔的聲音,微蹙了眉心,果然是櫻花,只是她口中的國師會不會是越國的那位?
拿起一個野山芋饃饃,走到窗邊,依在窗欄上,看樣子象是在看下面街上的風景,實際上這個位置,順着風,可以從窗口聽清隔壁的談話。
聽櫻花道:“國師見櫻花,不會僅僅因爲櫻花是故人之女吧?”
“櫻花小姐快言快語,老夫也就不繞彎子。”
“國師請說。”
“關於殤王。”
“哦?”
“櫻花小姐應該知道殤王和各國國君的關係都十分緊張,甚至可以說是惡劣。”
“我知道他與中土很多人的關係不好,但這和櫻花沒有關係。”
“既然小姐也知道他和許多人的關係不好,爲什麼還敢公然與他來往?”
“每個人都有愛慕他人的權利,櫻花愛慕殤王,有什麼不對?”
“難道姑娘就不怕……”
“櫻花只是想他隨我一起回東瀛,我想,各國的國君一定很想他離開,那麼對櫻花的做法自然也會支持。”
“難道你不認爲,這些國君更想他死?”
“他們當然想要他死,但他們殺不了他,所以讓他離開,纔是最好的辦法。”
“難道櫻花小姐與他公然來往,就不怕被某些人擒住,作爲殺殤王的誘餌?”
“如果真有那樣的一天,他肯冒死來救我,我會很開心。可惜,櫻花在他心裡還沒有這個位置。國師如果想以櫻花爲餌,恐怕要失望了。”
“老夫並不想以櫻花小姐爲餌,只是想和小姐合作。”
“如果這樣的話,櫻花要讓國師失望了,櫻花沒有和國師合作的意願。”
“我可以助你嫁給殤王。”
“國師和殤王水火不容,不是秘密,國師找我合作,不知是不是想幫我辦一場冥婚。”
“櫻花姑娘說笑。”
櫻花笑了一下,“確實是說笑,不過櫻花喜歡自己捕獵,越難捕捉到的獵物,我越有興趣。所以,殤王的事,櫻花想靠自己。如果國師沒有別的事,櫻花告辭。”
“既然這樣,老夫也不勉強。”
如故斜目,十幾個護衛擁着一個穿着奢華斗篷的老人從雅間外走過,他路過雅間時,向如故看來,如故捏碎手中野山芋饃饃,撒出去喂窗臺上的鳥。
國師沒看出什麼異樣,徑直離去。
如故眸子裡凝了冰,想來,這人就是滅南朝,讓小郎流離失所的越國國師。也是處處壓制着她母親的國師。
櫻花剛和殤王雙雙出現在北朝,他就找上櫻花,這人真是無孔不入。
而櫻花的話,卻是滴水不漏。
一身大紅的和服的櫻花邁進如故的雅間。
如故笑了,原來櫻花剛纔已經看見了她,怪不得剛纔的談話半句口氣不露。
“郡主今天怎麼一個人,不見你那些夫郎相陪。”
“看來櫻花小姐對我的事很上心嘛。”如故連眼皮都懶得擡一下,仍喂自己的鳥。
“對情敵,總是要用點心思的。”櫻花也不否認,“你身邊有那麼多優秀的男兒,爲什麼還要去招惹殤王?”
“因爲我貪心,凡是看對眼的,都想攥在手裡。”
“他那樣的男兒,你認爲,他會和你那些夫郎共處?你認爲你能攥得住?”
“這就不勞煩櫻花小姐操心了。”
櫻花之前聽說海市出現了一個與殤王有私情的女子,她就曾懷疑過那個女人是如故,但如故和殤王對立的身份,再加上如故一院的男人,怎麼看都不可能和殤王能有什麼結果,所以也並不十分放在心上。
但如故對殤王公然的一吻,讓她意識到自己看走了眼,低估瞭如故。
但她不肯就這樣服輸,“別自作多情,無論你做什麼,他都不可能迴應你,他心裡只有他死去的妻子。”
如故眸子微微黯了一下。
她的‘忌日’,他不殺生,不碰女人。
即使只有六年的兒時情義,他真的這麼在意?
如果真在意死去的,那怎麼看待她這個活着的?
怎麼看待二十一世紀那麼多年的‘師生’之情?
慢慢向櫻花靠近,貼了她的耳,“你說的不錯,死了的人,才最讓人難忘。就算你費盡心力,他也只是水中月,鏡中花,你又何苦呢?”
如故微微一笑,把一錠銀子放在桌上,丟下透着一身怒氣的櫻花,毅然離開雅間。
爲男人爭風吃醋的口頭仗,她不屑。
出了一品香,也不再等止燁,徑直回了臨安府。
如故回到府裡,只做了一件事,提筆寫了五封休書,讓三順分別送到雲末,容瑾,止燁,玉玄和小開手上。
她這麼做,並不是因爲小郎,而是給他們自由,不用爲這個所謂的名分約束,他們可以正大光明地和自己心愛的姑娘在一起,而不會因爲她這個名義上的夫人錯失幸福。
他們之間的協議仍在,她靠着他們陽氣而活,而他們仍然得到他們該得到的東西,她和他們之間的關係僅此而已。
做好這些,吃飯喝足,正要打發了丫頭,關門煉丹,下人領着王府的丫頭夏兒進來。
如故有些意外,她在王府的四個大丫頭極少會到這府裡來,夏兒突然前來,必然有因。
見夏兒手中捏着封信,卻不肯出,只看了看身邊小丫頭。
如故意會,卻了小丫頭出去,夏兒才把信遞了給她,信封裡只有一張請帖,請帖是由北皇的三子蕭宸發出來的,約她進宮賞燈。
如故微蹙了眉心,除了聽蕭越說起過,衆大臣推舉三皇子外,從來沒有人向她提起過蕭宸這個人。
她公然吻了殤王后,朝中衆勢力都對她避而遠之,而蕭宸卻在這時候請她賞燈,他這個做法讓如故不解。
“除了我,還有哪些人接到了這請帖?”
夏兒迷惑道:“三皇子和郡主一直情投意合,請郡主進府賞燈,自然是想和郡主花前月下,怎麼還會給別人下貼?”
如故有些意外,蕭宸對極品女有一腿?
是她當衆吻了殤王刺激到了他,所以纔給她下貼?
蕭宸有奪皇位的野心,會不會是他以她爲餌誘殤王上鉤的圈套?
夏兒又道:“不過三皇子說,請了郡主最喜歡的無顏公子到清和殿助興。”
如故眸子一亮,她一直想見無顏而不得見,難道蕭宸真的請得動無顏?
夏兒見如故露出蠢蠢欲動的神情,看了看左右,確認不會有人聽見她們談話,湊上前小聲道:“無顏公子也派了人來傳話,說他會在清殿的後院等郡主,郡主只需尋個機會到後花園,就能見着無顏公子。無顏公子說,郡主有什麼話要對無顏公子說的,就借這機會一次說完。等晚些郡主和三皇子成了齧臂之好,以後也就再見不着他了。”
如故心臟微微一動,這又是唱的哪出?
難道無顏和極品女也有一腿?
是要也見‘情郎’的時候,去私會另一個情郎?
她真低估了極品女的極品程度。
夏兒道:“恕奴婢直言,這恐怕是三皇子想和郡主生米煮成熟飯……”
如故眉梢輕挑,極品女臭名遠揚,蕭宸居然還想娶她爲妻,當真是勇氣可嘉。
“三皇子請我進宮賞燈的事,還有誰知道?”
“那邊府上基本都知道,只是有無顏公子的一些話轉達,才由夏兒來傳話。”
如果靖王府的人都知道這件事,而約會的地點是宮裡,這就不會是蕭宸拿她當誘餌的圈套了。
什麼生米熟飯,如故不感興趣,但能借此機會探探蕭越的對手也是不錯,最主要的是,這是見無顏的難得機會。
無顏和極品女有沒有一腿,她不關心,只知道她要辦一些事,得藉助未必知,但能見未必知的人只有無顏。
只有接近無顏,纔有機會見到未必知。
雖然手邊妖獸內丹不能久放,要儘快煉製,但趕也不趕這一時半會兒。
翻天手中請帖,時間是今晚。
去會‘情人’自然不能帶這府裡的男人。
好在那邊府裡的人似乎認定,她一定會赴約,護衛丫頭全在大門外等着。
她略收拾了一下,就啓程進宮。
到了蕭宸住的清和殿,夏兒扶了如故下轎,用只有她們二人能聽見的聲音道:“無顏公子請郡主避開耳目,去後院的暖苑。”
如故瞥了夏兒一眼,她離開臨安府前,私下問過三順,得知以前極品女出去幹偷雞摸狗的事的時候,都是帶的夏兒在身邊,所以這府中真正瞭解極品女的,是夏兒。
她對夏兒不信任,同時隱隱覺得這件事蹊蹺,但不入虎穴,焉得虎子?
再說她的身份就是免死牌,就算真是什麼圈套,她也不必擔心。
掃了眼左右,突然捂了肚子,“我肚子痛。”
蕭宸派來給她引路的太監立刻問道:“郡主怎麼了?”
如故道:“我想去茅廁。”
宮裡最重禮數,這位剛進宮就說要去茅廁,毫不避忌,老太監和身後嬤嬤們面面相覷,對這位不靠譜的郡主,實在頭痛。
可是人家郡主要淨手,總不能讓人家憋着去見三皇子吧?
一個嬤嬤上前道:“奴才領郡主去。”
如故捂着肚子,一臉痛苦,“你一把年紀跑得慢,等你引着,還沒到地方,恐怕我已經憋不住了,你告訴我在哪兒,我自個去。”
那嬤嬤也不過四十來歲,被她嫌老,心裡暗惱,但人家是郡主,嫌棄你,你能怎麼?
按理郡主嫌她老,跑不快,就該換個年輕跑得快的宮女給她帶路,但她氣如故不給她面子,巴不得她找不到地方,拉在身上出醜纔好,道:“這裡左轉再右轉,進後院便有……”
如故就是要去後院,一聽正合心意,不等她說完,提了裙襬飛快跑走。
剛邁進後院,天上突然滾過烏雲,天色暗了下來,傾盆的大雨當頭淋下。
如故摸去臉上雨水,望向前頭岔路,對自己的運氣佩服得五體投地,不過她來這裡,是想知道這是圈套還是真的能見到無顏,並不在意被雨水打得透溼的狼狽形象。
往前沒走多遠,看見前頭的一扇門,門後熱氣騰騰,這裡應該就是夏兒說的暖苑。
電光閃過,霹雷聲響,如故的心臟卡在了嗓子眼上,加快步子,無聲地開啓那道窄門,和泥帶水地踏出一腳,繡花鞋頓時溼了一半,冰涼的雨水浸溼了腳,涼意飛快地從腳底升起,直竄上心尖,禁不住微微一抖,隨即迎面撲來一股溫熱的水氣。
如故不自覺得止步,這是一扇通向一個溫泉池的側門,一男一女在這種地方見面,很難讓人不想去別處。
無顏如果想和極品女偷情,何必到宮裡來?
果然有詐。
如故正想退出,身後突然橫來一雙手,毫無徵兆地死死地卡住她的脖子,除了卡在脖子上的手,如故感覺不到對方的存在,沒有任何氣息。
她手指撫向指環,發現手指竟麻木不能動彈,望向夾雜在雨水中的熱氣,驀地明白過來,溫泉裡被人下了毒,隨着溫泉的熱氣漫開,在推開窄門的瞬間,就吸進了讓身體麻痹的毒氣。
冰冷雨水打在臉上糊了眼,意識也漸漸模糊,緩緩倒地,半邊身子浸上和泥的污水,冷很快蔓延到全身,眼睛睜得老大,卻不能視物,漸漸地失去意識。
如故身體凍得僵了,不能動彈,有風拂過,越加冷得刺骨。
意識被一陣怪異的喘息聲喚醒來,用力一掙,身體總算有了知覺,睜眼看去。
燭光搖曳,被風鼓得上下翻飛的白縵,鬼氣森森,不知是什麼地方。
如故翻身坐起,卓卓燭影中一方白色布簾,布簾中間是極大的一個‘奠’字。
白布簾上映着兩個疊在一起的人影,起起伏伏。
她這才發現前方供桌上有一雙正在辦事的男女。
女子一邊喘,一邊道:“殿下不追究她過去的那些荒唐事,對她千般寵萬般愛,是她三生修來的福,她竟不知足,偷人偷到了殿下的眼皮底下,現在死在姦夫身下,把自己生前那點臉丟盡了不說,還給殿下抹黑,添麻煩,真是可惡。奴光想想就爲殿下心疼得不行。”
是夏兒的聲音,如故皺眉,這是怎麼一回事?
男子憤憤地哼了一聲,卻不再繼續這個話題,“等過些日子,這事平了,我就去靖王府討了你。你爭氣些,給我生下一兒半女,到時過來,我也好給你個名分。別叫什麼殿下了,叫爺吧。”
女人忙嬌嬌滴滴地道:“爺對奴的心意,奴就是死了也不能報答,奴一定要給爺生個兒子,不枉爺對奴的寵愛。爺,別在這兒了吧,有那死人看着,奴害怕。”
男子狠聲道:“怕什麼?我還偏要在這兒,如果不是臨安府上一會兒就要來人,我非把她從棺材裡拽出來,擱我們身邊好好看着。”
他想臨安那身子想了已經很久,以前各種顧忌,一直沒能得手。那日見她竟公然親了殤王那煞星,他嫉妒的發狂,再等不下去,回來籌備好一切,今晚一定要和她把事成了,沒想到她竟連他的面都還沒見一個,就去了會姦夫……
他幻想着她在姦夫身下淫浪的模樣,恨得磨牙——賤人!
一肚子的怒火加慾火全發泄在了這個丫頭身上,但這丫頭哪有臨安的容貌和一碰就軟得像沒骨頭一樣的身子骨,任他怎麼折騰,都泄不了心頭之頭。
棺材?
如故呼吸間盡是新漆的桐油味道,低頭看去,才發現自己坐在一口黑沉沉的厚重棺材裡,一身的溼衣已經換下,身上層層疊疊地裹着一身華麗的豔裝喪服,腳下是一雙鑲着紅寶石的大紅繡花鞋。
擡手摸了摸還有些疼痛的脖子,自己死了?
伸指在自己大腿上用力掐了一把。
痛——
如故痛得一抽牙,多半是自己被人掐暈了過去,他們感覺不到她的體溫,當她死了。
可是那隻手是誰的?
夏兒?
如故搖頭,那人的手卡到了她的脖子,她仍感覺不到對方的存在,這身功夫非同一般,夏兒沒有這能耐。
蕭宸?
她的身份不同一般,她死在這裡,最頭痛的莫過於蕭宸,他不可能給自己找這麼大的一個麻煩。
無顏?
如故的脣慢慢抿緊,她對無顏一無所知,正因爲不知,纔不能確定。
她想靜下心來想想,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卻被供桌上的兩個人吵得心煩。
瞟了眼身上壽服,驀地想起,他們口中的賤人應該是指她。
“爺,停下吧,萬一被人看見,人家會說爺對死人不敬。”她一邊說不要,一邊哼哼啊啊地叫開了,要有多賣力,就有多賣力,“爺,你輕些,妾受不了了。”
如故嘴角微抽,剛纔還是奴,眨眼功夫變妾了。
男子極受用,“我就是要對她不敬,看這清和殿,誰敢多半句嘴。”
如故不屑地‘哧’了一聲。
“誰?”
供桌上抱作一堆的兩個人僵住。
“誰在那裡?”男子的聲音因恐懼而微微打顫。
如故不理,又清了清發幹嗓子,讓自己舒服些,才趴在棺材沿上,手託着腮,手指有一下沒一下地輕敲棺木。
咯,咯,咯!
剎時間,那二人連氣都不敢喘了。
“三殿下,你這姿勢不好,不夠深,也不夠用力,不容易生兒子。”如故嘆氣,“本來,我不想打擾你們的好興致,可是實在看不下去了,纔出聲指點一二。不過,沒關係,一次不行,多來幾次,總能中一回。咦……你們怎麼不繼續呀,剛纔還說想我在旁邊看着來着,我現在看着呢。”
男子身子一震抖開了。
如故‘喲’了一聲,“原來不是姿勢不好,是東西太小。”
“鬼啊。”女子淒厲慘叫撕破死寂沉沉的夜。
如故看着驚慌失措,連滾帶爬分開的兩個人,心裡特別舒暢,“別急走,我口乾得很,給我倒杯茶喝喝。”
地上爬着的兩個人頓時嚇得昏死過去。
“不就是要杯水嗎?”如故望天,“我這是什麼眼神,模樣沒看清,到看清了那玩意,可別長針眼啊。”
靈堂門口,跑進來幾個下人。
棺裡依坐着個美人兒,傾城絕麗的容顏,蕩人心魂的淡豔笑容,任誰看了,都會禁不住爲之傾倒。
一陣風捲來,燭光搖曳,雪白紗幔翻飛,棺邊紙錢隨風揚了滿天,美人臉也是明明暗暗,鬼氣森森,說不出的駭人心魂。
如故覺得頭上重得厲害,擡手撥下一根梅花簮子,一縷髮絲滑下,被風一揚,更顯得鬼氣森森。
“臨安郡主詐屍了。”
尖叫聲再起,進來的人嚇得連滾帶爬地逃出靈堂。
外頭頓時亂成了一鍋粥,忽地聽見有人叫道:“鳳家來人了。”
又聽人慌着報信,“雲公子,郡主詐屍了。”
有人“哦?”了一聲,是雲末那極好聽的男聲。
如故握緊手中簮子,看着門口,嘴角露出一抹笑意,他來的可真是時候。
白色衣角一拋,如故看見有人踏進門檻,託着腮慢慢看上,四目相對。
雲末對上她沒有絲毫慌亂的目光,微微一笑,淡淡的笑能直接暖入人心。
垂眼看向她緊攥着簮子的手,輕搖了搖頭,脣邊微笑帶了些無奈。
上前,在棺邊蹲下,握了她攥着簮子的手。
那隻半攏在雪白的袖裡的手,肌光似雪,手指修長,指節細緻,像玉雕出來的。
他擡眼輕瞟了她一眼,便低頭向她手指上吮去。
兩把小羽毛扇子一樣的濃密長睫毛,被燭光在白皙的面龐上投下兩道陰影,輕輕一顫,顫得人心都癢。
如故指上一痛,才發現手指不知什麼時候被簮子柄刺破了。
這麼親密的舉動,他當衆做出來,竟自然而然,沒有半點不自在。
想起初見他時的情形,嘴角不禁露出一抹溫柔淺笑。
他無奈一嘆,“真不讓人省心。”
如故這才反應過來,她這是在別人家裡,而她的‘情夫’還赤身裸體躺在這兒,他卻抓着她的手,和她親密得如同調情。
如故突然想到殤王說過的話,他說:“我曾想過,把你放得遠遠的,遠離這場是非,但你沒有一天讓我省心。既然放在哪裡都不放心,不如帶在身邊,即便是下地獄,也把你一起帶去。”
有風拂過,吹起他耳邊一絲髮縷,拂上她的脣,脣上的微癢直搔進她的心尖,如故心臟怦然亂跳,情不自禁地伸出手指纏了他耳邊的那縷髮絲,“是不是正因爲我不讓人省心,你纔會留在我身邊?”
他擡眼睨了她一眼,“你這是怎麼了?”
如故笑笑,“沒怎麼。”
雲末起身脫下外袍,披在她身。
如故笑了,可真貼心,那件衣服披在身上,先暖的不是身子,而是心,“這些人捨得這麼好的料子,怎麼就不捨得給我墊上些褥子,再加上牀被子。”
“下回吩咐他們多備上些被褥。”
如故翻了個白眼,“感情,你巴不得我再死一回?”
哪有死人怕冷的?
雲末低笑了一聲,“郡主有令,雲末不敢不從。”
他哪有不敢的樣子,如故瞧着他,自己都覺得好笑。
雲末手臂穿過她腋下,把她抱出棺材。
如故雙腳着地,像有千萬只針扎一樣的痛從腳底傳開,一時間竟站不住,身體向前撲倒,正好靠進雲末的懷裡,臉貼着他的胸口,想要站開,腳上的痛卻瞬間蔓延到小腿,不能動彈,秀眉不由得擰成了疙瘩。
雲末不動,任她靠在自己胸脯上,直到見她眉頭慢慢舒展開來,纔不露痕跡地扶她站穩,舉止得體沒有半點輕浮,“郡主可感覺好些?”
“好多了。”如故重看向他,他的五官很耐看,近距離看他,更俊逸絕塵,她眸子慢慢沉了下去,他到底是不是小郎?
“他們都說我詐屍,難道你不害怕?”
“郡主嚇人的事做了不是一兩回了。”雲末淺淺一笑。
如故瞟了眼旁邊倒着的一雙男女,皺了皺眉,“我那‘情夫’……咳……三皇子被嚇得昏過去了,如何是好?”
雲末不看地上的兩人,眼裡浮上一絲不以爲然,“只要沒被嚇死,就沒關係,郡主不必擔心。”
如故心想,我擔心個鬼,這種喪心病狂的狗男女嚇死了活該。
只不過,她死在這裡,是蕭宸有麻煩,但如果蕭宸死在這裡,那麼就變成了她有麻煩。
雲末回身吩咐下人取了被子來,將屋角衣冠不整的兩個人裹着擡了出去。
他又讓人送來熱茶,親手捧了給如故。
他言行舉止無一不得體,辦事又是處處周到。
如故對今晚的狀況摸不着頭腦,只能見步行步,也就由着雲末安排。
一杯熱茶下肚,纔算真正緩過氣來,身體不再那麼僵冷。
正想問雲末到底是怎麼回事,進來一個人,長得白白淨淨,相貌堂堂。
那人進了靈堂,沒敢立刻走近,站在門口,先看見雲末和其他下人,見他們都好好地站着,沒有被鬼附身之類的怪異舉動,才壯着膽子走了過來。
瞪着如故看了半天,確認她真的是活人,道:“臨安,你沒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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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顏快出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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