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牢夜話

天牢

一個月後的傍晚,魚兒在張山的攙扶下,一瘸一拐地來到天牢……

她手腳上的傷還未痊癒,但是如果今天再不來見劉毅,恐怕連他最後一面都見不到了。

“山哥哥,你和我一起進去看看劉大哥吧。”她對張山說。

張山其實早就看出了,劉毅對魚兒不止是兄妹之情。想着他就要撒手人寰,就讓他和魚兒聚聚吧。

他不由憂傷地說:“魚兒妹妹,我就不進去了,先回翠竹軒了。你好好和他聊聊吧。

“哎,你這個哥哥是爲了你,連命也可以不要的。”張山長長地嘆了一口氣接着說。

“是呀,山哥哥,這點我知道。那你就先回去吧,我可能會晚點回來,想和大哥多聊聊。”魚兒坦白地說,她非常感謝山哥哥的信任。

張山點點頭細心地叮囑着:“回來的時候,一定要小心,你的腿腳不方便。”

“有她們呀,你放心。”魚兒指了指後面的宮女。

皇上雖然一直不肯見她,但是卻派了很多宮女來伺候她。還每天傳了給自己診治的御醫去問自己的傷勢如何,今天還專門讓人備了御攆給她和張山坐……

其實魚兒也知道皇上是有苦衷的,但是她不能眼睜睜地失去自己很親很親的人,真的是不能夠呀。世間什麼都可以重來,唯獨是生命永遠不可以重來。

“你怎麼來了?你的傷好了嗎?”劉毅正安靜地坐在牢房裡,見魚兒走了進來,不由意外地問。

自從被抓進天牢,他就一直是安靜的,彷彿淡然地接受屬於自己的命運,只是沒想到臨死前還能見到魚兒,她還沒有離開這個是非之地嗎?

魚兒手中拿着一個食籃,對劉毅說:“劉大哥,這是我親手爲你做的菜,這冰露酒也是我們村做的。”

爲了讓劉大哥能喝到自己村子裡釀的酒,魚兒讓張山在京城裡去買了自家的酒來。

劉毅看着有兩個杯子,兩副碗筷,就對魚兒說:“魚兒妹妹,如今看着你能夠安然無恙,我也就死而無憾了。我看你這麼急着來看我,看來我的大限之日也近了吧。”

因爲自己的腳不方便,便每日讓張山揹着自己去養心殿門口。然後跪求皇上,他就是不肯見自己,今天看見小趙子出來了,魚兒還心頭一喜,以爲會有什麼轉機。

沒想到小趙子一番話卻讓她頓時變得絕望:“魚兒姑娘,還是請回吧。皇上是絕對不會見你的,皇上讓我給你帶句話,去天牢看看你的結義大哥吧,明天他就要和那些王爺的黨羽一起處斬了。”

想到這裡,魚兒的眼圈紅了……

“不要這樣,能夠有魚兒妹妹好酒好菜地送我上路,我也就不枉此生了。你和張山在一起不容易,一定要好好地相愛,好好地活着。其實我真的……”

劉毅此刻很想對魚兒說出那句很喜歡你的話,卻有嚥了下去。既然自己已經是行將就木之人,又何苦給魚兒增添什麼煩惱呢。

就讓她去過自己的日子吧,只要她是幸福的。自己若是地下有知,也會含笑九泉了。生命裡有些秘密,就讓它隨自己的屍骨長埋地下吧。

“如果你從來都沒有認識我,該有多好。你應該還是快快樂樂地當着你的大夫,懸壺濟世。”魚兒傷感地說。

劉毅終於忍不住說了一句:“妹妹,你大錯特錯了。其實我從小就受盡別人的白眼和欺-凌,就算我親生的父親也待我如棄履。在認識妹妹之後,纔有了幾天快樂的日子。我非常珍惜我們之間那些相處的日子,還有我們之間的……手足之情。”

“如果可以帶着哥哥離開,回到我們的富貴村,該有多好。我們就像一家人一樣一起生活……”魚兒說到這裡,已經是泣不成聲。

“不要哭,妹妹。明日之後,就忘了我吧,這是你爲哥哥做的最後一件事情。”

劉毅伸出手去,輕輕擦去魚兒臉上的淚痕,帶着十萬分的憐惜。

他的心中暗想,若是自己還有來生,只願再和魚兒相聚。就算是不能當她的夫君,也要當她的親生兄長,一生一世地守護着她……

“原來這個世界真的是不公平的,好人沒有善終。壞人卻因爲機緣巧合,逍遙法外。”

想起杏兒和麗兒因爲被王爺當衆丟出府去,猶如棄婦,竟然因此逃過這一劫。而劉毅這個只認了王爺一天的兒子,明天卻要被送上斷頭臺,魚兒忿忿不平地說。

“妹妹,其實我這一生是很寂寥的。我曾經以爲母親過世後,自己連個可以牽掛的人都沒有。幸好可以帶着你給我的這些溫暖記憶上路。明天妹妹絕對不要再來送我,哥哥希望在你心中,永遠是昔日的樣子。”

魚兒哽咽地說:“在魚兒心中,哥哥永遠是最好的樣子。”

“沒想到魚兒的廚藝如此了得。”

劉毅看見她淚水不斷地流下來,自己怎麼擦也擦不掉,就乾脆坐下來品嚐魚兒送來的菜餚,藉此轉移她的注意力。

“我只會做一些簡單的菜式,哥哥不要繆贊。”魚兒說。

雖然只是簡單的幾樣菜餚,但是從選材到烹飪,她都絲毫沒有假手於人,就是每一片青菜她都像是洗眼睛般認真洗過,每一個葷菜的高湯都是她用了整整一天的時間,精心熬製的。

因爲劉毅是她最好的大哥,所以她想要給他做世上最好吃的飯菜……

“真的很好吃,很像我母親做的菜,有些菜不但是好看好吃,裡面還是裝了滿滿的感情。就像我母親菜裡對兒子的愛,你菜裡對我這個哥哥的情。”劉毅由衷地說。

魚兒拿起筷子爲他佈菜:“哥哥喜歡就多吃一點。”

劉毅又倒了一杯酒,然後一飲而盡,由衷讚道:“真的是好酒。這就是你們村出的貢酒嗎?此酒果然是甜香無比,回味無窮。”

“大哥,今天妹妹陪你,一醉方休。”魚兒擦去臉上殘餘的淚痕說。

既然明天大哥就要走了,那麼自己是很應該笑着送送他,不要讓他看見自己悲苦的樣子……

兩個人的酒杯輕輕一碰,然後魚兒也是一仰頭一飲而盡:“痛快,再來一杯。”

“我來給你倒一杯吧。”劉毅又爲魚兒滿上了一杯。